“叫你自己去自己的屋子里呆着,你不听话,你是不是就想要让洋洋生病啊?”母亲刻薄的话如今商陆也没能忘记。
那次弟弟住院,商陆去看望他的时候,碰巧看到了父母两个人一个抱着弟弟、一个给他喂着粥的场景。他站在一旁,小声念叨着“我也饿了”,得到的只有父亲的五块钱,和一句:“你自己去随便买点什么然后回家吧。”
五块钱里有两块是回家的路费,商陆自己坐车回家在小卖部买了包方便面,回家踩着板凳煮好吃干净,刷完了碗之后又饿了。他打开家里的冰箱拿了一盒牛奶,母亲回家来拿弟弟换洗的衣服时看到商陆一边喝着牛奶一边看电视的样子,突然生气地扇了商陆一巴掌。
“牛奶是给洋洋留着的!你就只会抢你弟的东西!好的全都让你占了!你要不要脸?”母亲红着眼睛朝他吼着,边骂边哭,最后跪倒在地,“为什么洋洋就要受这种罪呢,你就不觉得你弟弟很可怜吗,他是你亲弟弟啊商陆,你没点儿心吗?”
商陆浑身一颤,再次从梦里惊醒,大概是到了深夜所以病房的大灯已经熄灭,他喘着粗气听着隔壁病床的人痛苦地□□着。等到他彻底清醒了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又开始砰砰乱跳,这种感觉很不好受,他想要尝试着屏住呼吸来强迫心率降下来。
“很难受吗?”就在这时,商陆听到耳边传来蒲薤白的声音。
“你没走吗……”商陆有气无力地问。
“我放心不下,抱歉,”蒲薤白轻轻摸着商陆的头,“你晚上突然开始高烧不退……”
“蒲薤白。”
“嗯,要我叫医生过来吗?你刚刚心跳突然好快。”
“别走,”商陆用脸蹭着蒲薤白的掌心,“你能在这儿陪我一晚吗。”
“好,我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总之我先叫医生。”
“不用叫医生了,你在这儿就行,我刚只是做了个噩梦。”
“原来如此……噩梦的话的确会让人紧张。”蒲薤白松了口气,重新坐在床边,“但是没事,醒过来就没事了。”
商陆不知道该怎么说,梦里的事情都是曾经发生过的现实,即便是自己醒过来了,发生过的事情也不会消失。他突然觉得蒲薤白的确强大,经历过这样那样商陆无法想象的事情过后,他还能这样温和地笑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蒲薤白。”商陆轻声呼唤着。
“嗯。”
“蒲薤白……”
“怎么了,我在这儿呢。”蒲薤白有些紧张地凑过去。
“我好难受。”
“所以我才说要去叫医生啊,等一下。”
商陆摇着头,“不是那种难受,我也不知道,我太久没生病了,上一次还是小学时得流感。”
“看来你通常都还是挺健康的……”
“我得流感的那次,我记得我是小学二年级。”
“你记得也太清楚了吧。”
“我一家子都很嫌弃我得了流感,把我关自己的屋儿里,三餐都只有白粥。”
“毕竟白粥也很健康啊。”蒲薤白已经觉出不对劲了,他虽然也没有过健全的童年,但中学时生病的时候,养父看上去比自己还要难受好多倍,每天念叨着“传染给我的话你就能康复了”,然后喂自己吃饭、给自己擦着身子。
这才是正常的父母行为吧?
商陆摇着头:“我最讨厌白粥了,一点儿味道没有,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白粥。”
怎么反而跟白粥较上劲了呢!
“我说我想吃别的,我妈就把我轰回房间,然后逼着我把粥吃了,不吃就饿着。连个咸菜都不给我,咸菜都不给……”
蒲薤白听着虽然心疼,但又觉得商陆的语气有些好笑,他哭笑不得地轻轻拍着商陆的手臂:“可能是怕咸菜不健康?”
商陆继续摇着头,然后摸索着抓住蒲薤白的手,“他们根本不把我当回事儿,他们就从来没在乎过我。可我却一直期待着他们能……稍微……关心我一下。”
这人应该是烧糊涂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么可爱的话。
蒲薤白有些怜爱地握了握商陆的手:“他们肯定是关心你的,只是关心一个人的方式多种多样。”
“没有,肯定没有,”商陆睁开眼,眼神有些迷离地注视着蒲薤白,“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对我这么好。”
“……”蒲薤白感觉自己也快要发烧了。
“谢谢,谢谢你愿意对我这么好……”商陆胡言乱语地重复着类似的话,然后再次昏睡过去。
蒲薤白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差不多要上一百六了,他用力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看向窗外企图转移注意力。
但是,右手传来的商陆的体温,高得让他没办法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