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世界,黑色熔岩液体滚滚而流。
秦不易盯着大地上的流动液体看了好一会,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液体黏稠了一些。
不明所以的他来到触手生长区观察。
七八十只触手轻微地晃动着躯体,三只鬼物安静地被悬挂在触手上,不时地还有触手触碰到它们的鬼躯,但它们没有任何反应。
触手世界里的鬼物,如果秦不易没有主动唤醒,触手就会使其陷入沉睡当中,这种机制他至今也没有摸清楚,只能任其自然。
移动视角来到凯子身旁。
经历了一场大战的凯子,回到触手世界之前,鬼躯已经有些虚幻,但是现在,鬼躯再次凝实了很多。
触手不时地会往凯子鬼躯内注入一些黑色液体。
秦不易仔细地看着触手的行为。
这一看,被他发现了一些以前忽略的细节。
触手每次往凯子鬼躯内注入一定的黑色液体后,会从鬼躯内吸出一些物质,幅度低微到看不到触手内的蠕动。
盯着看了半天,他也没搞懂吸的是什么,鬼躯也没有任何变化。
只有近距离特意观察,才能发现触手内部轻微地蠕动。
转移视角来到阿黎旁边。
阿黎在抓捕无头鬼的战斗中,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只是过度使用嗓子导致消耗了一些鬼气,现在在触手的滋养下,已经恢复了过来。
不止如此,秦不易还发现,阿黎鬼躯的凝实度又提高了一些。
他不由得产生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地府资料中,鬼物必须吸收同类鬼物才有晋级的可能,那么,他麾下的鬼物,是不是可以绕开这个限制。
最后,秦不易来到了无头鬼旁边。
无头鬼被捕获之前,已经拥有高度凝实的鬼躯,两只鬼臂也是栩栩如生,像极了活人的胳膊。
现在经过触手的滋补,鬼躯凝实度再次提升,尤其是两条腿,化虚为实,和双臂一样栩栩如生。
而阿黎和凯子,鬼躯虽然完整,也达到了一定的凝实度,但是较之无头鬼而言,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全身部位也没有一处能像无头鬼的四肢那样栩栩如生。
现在的阿黎和凯子,就宛如二维世界的生物,而无头鬼,一只脚已经踏进了三维世界。
触手开始注入黑液唤醒无头鬼。
“桀桀桀桀……”
鬼躯先是轻微抖动,接着一个震颤。
无头鬼,苏醒了。
肚脐上滑稽的五官像个小丑,温顺地望着秦不易的方向。
“嘭……”
远比任何一次都强烈的记忆冲击冲进了秦不易的大脑。
他仿佛听到了脑袋爆炸的声音。
一幕幕记忆,一幕幕生前往事,以及那无穷的怨恨。
很久很久之后,秦不易头痛欲裂地恢复了少许神智。
记忆洪流不止带来了无头鬼的回忆,还带来了无头鬼生前的恨意。
此时此刻的他,脑子里,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对人类的憎恨,压都压不住。
脑子彻底成了一个浆糊,一会爱占据了上风,一会恨占据了上风。
再也受不了的他,直接退出了触手世界。
卧室中,闭目养神的秦不易突然睁开了双眼。
瞳孔中猩红一片,愤怒的眼神带着无尽的杀气。
“桀桀桀桀……”
嘴巴无意识地发出类似鬼物的嚎叫。
胸膛不停地急速起伏。
深呼吸几次以后,秦不易用力捏紧自己的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大意了,安承玄说的话他根本没当回事,因为捕获凯子和阿黎的过程非常顺利,就连凯子怎么被捕获的,他都不知道。
错误的示范造就了一个美丽的误会。
咬紧牙关,秦不易全身紧绷,不敢放松,他害怕自己失去控制,做出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
汗水像瀑布一样渗出皮肤,又滑落到床单上,没一会,床单就被彻底浸湿了。
他现在很痛苦,牙齿咬的咯咯直响,甚至想用头撞墙,可是他不能,家里还有别人在,有他尊敬的老爷子。
双手抱住大脑,秦不易蜷缩成一团,皮肤上一根根青筋凸起。
猩红嗜血的双眼中流出一滴滴眼泪。
他不想哭,不想让自己表现的那么软弱。
可是他控制不住,他快疯了,就好像脑子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格,愤怒的人格。
“爷爷,我好疼!”
秦不易一边哭一边发出了蚊子大小的声音,眼神中的邪恶和清明急速交换。
剥开触手世界外壳,他其实只是一个22岁的小男孩,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过人一等的天赋,更别说什么坚强的意志。
他一无所有,卑微的像只蚂蚁,或许就算是哪天他死了,也没几个人过问一句。
全世界,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
所以,他不后悔捕获无头鬼。
如果能够重新再选择一次,他还是做出同样的选择。
哪怕他知道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这个世界上,永恒不变的不是真理,而是力量。
他渴望力量,渴望改变自己命运的力量。
而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哪怕是沉沦地狱,他也在所不惜。
“吱……”
卧室门突然打开。
走进来一个人影。
“你怎么了?”
贾迎春花容失色地看着蜷缩在床上的秦不易。
刚刚秦不易回了卧室以后,她关了电视,一个人在客厅吃东西打发时间。
这边剥着橘子喂到嘴里,那边又吃一颗葡萄,好不美哉。
还没等安稳多久,她就听见了从秦不易卧室发出的响动。
声音很小,得亏家里够安静,要不还发现不了。
“我,没,事!”
沙哑的声音从秦不易嘴里一个字一个字传出。
顾不上其它的想法,贾迎春焦急地走到床边,一屁股坐到床上,伸手摸向了秦不易的额头。
秦不易不想让贾迎春碰他,但是他没力气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啊,好烫,你是不是发烧了,不行,要赶紧打120。”
贾迎春急得就要起身出去打电话。
而秦不易这边,果不其然,触手暴动了。
但诡异的是,触手的暴动不止没有打乱他精神上暂时的平衡,还减轻了一点脑中的痛楚。
清明了几秒的神经,他赶紧阻止贾迎春,如果现在去到一个密集人群的地方,只会让愤怒彻底爆发。
“不,要,打,我,哪,也,不,能,去。”
秦不易沙哑的嗓子用力说话,可是声音还是很小。
贾迎春听到他的话后,本来要站起来的身子愣了一下,再次坐了下来,头一次关心地看着秦不易说道:
“你发烧了,不去医院会烧糊涂的。”
“我,没,病,相,信,我。”
“你看看你自己,都这样了还说没病?”
贾迎春摸摸秦不易的额头比照了下自己的温度,确实有点发烧。
“相,信,我,明,天,就,好,了。”
秦不易现在好受了一点,触手帮他分担了一点压力。
“我去找找家里有没有退烧药,你在这等着。”
贾迎春站起来,像一股风一样跑了出去。
没一会拿着一包药和一杯水跑了进来。
放下药和水,她斜坐在床边,看着秦不易犯难了。
“能不能坐起来?”
秦不易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嘴唇爆干,蜷缩的身体努力地往床头拱了拱,艰难地靠到了枕头上。
贾迎春利落地把药塞进他嘴里,端着水杯给他喂了口水。
“来,躺下来,我给你把被子捂好。”
像个小孩一样点点头,秦不易先是往下靠了靠,然后又努力地躺平身体,看着她给自己盖好被子压住角。
孤僻的心仿佛被什么触动,暖了一下,或许这就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母爱吧。
贾迎春盖好被子没有走,而是守在一旁,轻轻拍打着被子,就像哄小孩一样。
说来也奇怪,贾迎春拍了没一会,就看到秦不易表情逐渐稳定沉沉睡去。
半个小时候后。
她还是坐在秦不易一旁动也没动,依旧重复着拍打被子的动作。
就这样一直静静地看着熟睡的男孩。
守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