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还是泥地, 车辆经过的地方都会留下明显的车辙，追踪晏涛和段旭东简直不要太容易。
沈钰顺着车轮印，开着车跟了过去。
越往后走土地越干, 车轮印逐渐消失了。
“小心一点。”沈钰帮周润卿把车门打开, 两人下了车。
因为是待开发区，这一片基本没什么灯光, 一旁的野草也已经很深了。
沈钰看了眼不知深浅的野草, “我们等警察来了再一起行动。”
“不行。”周润卿摇头, “我们还不知道他们的去向，这时候不追, 之后可能就追不上了。”
沈钰没再说什么，他的计划本来只到这一步，周润卿只需要坐在家里等待警方的追查结果就行。
可眼下很明显周润卿是不同意的。
“那就走吧。”沈钰很快下了决定。
无论周润卿的决定是什么，他都会无条件支持。
车辙到这里就没了, 沈钰把车又往前开了一段, 在路边发现了晏涛和段旭东开的车辆。
“他们是把车遗弃在这里跑了，还是基地就在这里？”
“不知道。”沈钰牵起他的手，捏紧了, “我们最好从近处开始找起。”
周润卿点了点头。
他也是这么想的，一是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两人朝哪个方向走了, 二是……如果两人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却没发现，导致他们手里的儿童失去生命的话，他们可能会后悔终身。
废弃的厂房成片分布, 隐约透露着微弱光线的只有那么一处两。
位置突兀又明显，好像是在故意吸引他们过去一样。
“我们先去看看情况, 等警察来了再说。”周润卿说。
他们不知道厂房内部是什么情况, 万一晏涛和段旭东早就在那里聚集了大量的人, 他们俩直接闯进去与主动送人头无异了。
突然，其中一处亮着光的厂房里发出了一声惨叫，声音稚嫩，听起来是个男童！
周润卿飞快地和沈钰对视了一眼，两人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怕打草惊蛇，他们脚步声都放到了最轻。
沈钰察觉到不对劲时，一把攥住了周润卿的手腕，阻止他继续靠近那处厂房，“等等，润卿，这里太安静了。”
以段旭东谨慎的程度，不可能猜不到他们已经跟了上来。
可这厂房外面却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加上那明晃晃的两处灯光。
已经是很明显的陷阱了。
可男童的惨叫声还在持续。
“沈钰，我没有办法就这么站在外面听着他们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弄死。”周润卿眼神冷清，情绪理智，“即便是陷阱，我也想去看看。”
他会做出这个决定，还有一个原因是知道警察应该在不久之后就会到。
他们坐上车追的时候，警车就在后面。
只是沈钰飙车太猛，他们才跑到了前面一些。
“那走吧。”沈钰还是牵着他的手不放。
周润卿也没打算劝他放手让自己一个人去。
他猝死穿书沈钰都能追过来，眼下这情况还不足以劝退他。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两人刚到亮着灯的厂房门口，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欢迎二位。”露着一枚小虎牙的段旭东站在门后，绅士一样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像已经等候多时。
周润卿和沈钰便往里走去。
周润卿的瞳孔骤然一缩，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男孩儿。
男孩个子很小，约五六岁模样，他已经失去了意识，脑袋偏在椅子靠背上，浓密仙长的睫毛垂下来盖住眼睛，稚嫩的脸颊上到处都是汗珠。
他身上穿着的T恤和短裤到处都是破洞，有些切口平整，像是用剪刀剪出来的，有些布料边缘卷曲着，应该是徒手撕开的。
这些破洞中露出来的皮肤每一处都印着斑驳的瘢痕。
这些痕迹应该出现在一对相恋的成年人身上，而不是一个双目纯净不暗世事的小男孩儿身上。
小孩儿的脚趾血肉模糊，已经疼晕过去了。
周润卿认出来，这不是新闻报道上丢失的那个男孩。
段旭东从大门旁折返，到了他们身后，“放心，还活着呢，他可是我的宝贝，哪能这么轻易让他断了气。”
周润卿只觉得双眼和心口都被人扎进了刀子一样，迅速转过身，抬手就想给段旭东脸上来一拳。
被站在他身旁的晏涛一把捏住了手腕，下一秒，站在周润卿身侧的沈钰伸出了另一只手，一把掐住了段旭东的脖子。
他的眼睛看着晏涛，眼神和语气都毫无温度，“放手。”
即便沈钰的时候已经在慢慢收紧，可呼吸的空气已然变得越来越少，段旭东也没表现出一点害怕，甚至还艰难地笑了笑，看着沈钰的表情透露着一丝怪异和欣赏。
晏涛松开了捏在周润卿脉搏上的手。
沈钰也把手从段旭东脖子上拿了下来。
段旭东满不在乎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不但不恼，反而还笑了起来，眼睛里发着光，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珍藏一般，“我还有更震撼的画面，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说罢，也不等两人回复，径直走在前头带路，两只手背在身后，姿势悠闲。
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画面再闪现，周润卿心跳得极快，下意识跟着走了过去。
他走到哪里沈钰就跟着走到哪里，一刻也没有松过手。
这间厂房的面积很宽，段旭东河晏涛带着他们拐了很多个弯，又下了一道铁皮制的楼梯，到了一处类似地下室的位置。
表面看起来很平坦，除了铁板上焊接着一个半圆形的金属扣外，没有什么异样。
底板和天花板之间的距离太近，沈钰这样身高的人需要弯一些腰才能进入。
晏涛搅动一旁的齿轮，上方有一处铁钩缓缓从半空中降下来，勾住了“地板”上突出来的那个半圆形金属扣，接着缓缓往上吊起。
原本完整的金属“地面”像一口被大锅，缓缓被揭开了盖子。
周润卿继而也看到了底下的场景。
几十个儿童紧紧挤在一起，有一些躺在地上已经睡着了的因为头顶的动静爷也醒了过来，倏然抬起头来，看着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庄甜在看到周润卿和沈钰时，稚嫩的脸上出现了惊喜的表情，接着她眼里的光很快又暗了下去，又大又圆的眼睛里开始蓄积泪水。
她没有什么时间概念，也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多久了，每天到了吃饭的点，会有坏人把难吃的东西从上面吊下来给他们。
而现在，这两位哥哥正和那两个坏人站在一起，她已经不敢确定上面站着的两位哥哥现在还是不是好人了。
周润卿的胸口控制不住剧烈地起伏着，他的震惊和愤怒已经无复以加，这些小孩是什么时候被带来的？在这里关了多久了？每天经历着怎样非人的对待？！
“段旭东，你把这些孩子关在这里做什么？！”周润卿知道这时候愤怒没有任何作用，可他控制不住。
段旭东笑得很开心，“周润卿，你到现在了还在明知故问，心理素质可太差了。”
他转而看向沈钰，语气一转，“至少和沈影帝比起来差多了，你说是不是？沈钰。”
“你什么意思？”周润卿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心里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知道后面有警察在追，我还开着门把你们迎进来，当然不止是为了给你们看我的收藏。”段旭东转身离开，晏涛随即把那块铁板放下，重新遮住了底下不为人知的龌龊事。
他们走出了那间工厂废弃屋，藏在下面的儿童们也被一个一个赶上了车。
周润卿看着他们，想报警却找不到机会。
他不经意间看向一旁的草堆，无聊一般拽下一根芦苇一样的，捏在手里揉搓着，打了个结，根部和尖部分别冒出头来。
“沈钰，其实早在你刚来片场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我们是同类。”段旭东咧着嘴笑起来，“按照正常人的标准，你也是个很残忍的人，除了对周润卿外，你对别人没有感情，更没有怜悯之心，甚至可以说，其他人的死活对你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对吧？”
沈钰看向他，眼中没有什么情绪，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只是握着周润卿的手收得更紧了。
“你不觉得这样毫无起伏的人生很无趣吗？”段旭东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人畜无害的样子很纯净，他对沈钰发出了邀请，“要不要加入我们，做一点有趣的事情呢？”
“无聊。”沈钰说着，拉着周润卿的时候就要走。
晏涛立时出现，挡在了他们身前。
“别着急走嘛，如果只是把那群宝贝关起来自己玩儿，那确实很无聊。”段旭东眨了眨眼，“我带你们去看看别的有趣的东西吧？”
说话间，几十名儿童已经被段旭东手底下的人分别装上了两辆车。
周润卿和沈钰也被迫上了车。
三辆车在颠簸之中分散开来，各自开往了不同的方向。
警察的车也随之赶到。
专业人员的专业素质不是假的，他们才刚到地方就在地上发现了周润卿扔下的那个草结。
毛茸茸的头部和尾部分别指向两个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