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敬雁看虞幼真的情绪不高,连忙转移话题,拉她一起去吃饭。席间两人说说聊聊,气氛好不快活。温敬雁终生未婚,也没有孩子,看着他们两个自小长大的,心里早就把虞幼真当自己亲闺女看了,对她诸多照顾。
两人在聊到近来如何时,虞幼真犹豫了片刻,说:“别的倒没什么,最近确实碰到了一个难题。”
温敬雁说:“什么难题?说来听听?”
虞幼真皱着眉头,很苦恼地说:“恂之哥的生日不是快到了吗,我不知道该送些什么给他。我选了好多东西,然后都一一划掉了,我感觉他什么都不缺。”
温敬雁愣了愣,笑起来:“这么认真?”
被长辈这样打趣,虞幼真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伸手挠了挠脸侧。看她这样,温敬雁也帮着想,给她出起主意来:“不如你就送他些古董藏品吧,我记得他还挺喜欢这些东西的。”
虞幼真耷拉着眉眼:“我也是这么想的,留意了好几个月了,都没有什么让我眼前一亮的古董藏品。”
她都觉得不算出挑的东西,怎么能拿去送给他呢?
温敬雁顿住,思索片刻,又说:“要不你给他送些画作吧。”
虞幼真又叹口气:“也是一样的情况。”
温敬雁:“……”
她想了想,说:“那要不,我们现在就出去走走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还不错的发现能当做礼物送给他呢?”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虞幼真欣然同意了,反正两人吃完饭正好可以去散散步走一走,消消食。
她们吃饭的私人饭馆非常安静,周围植被郁郁葱葱,偶尔能听到一两声鸟的啾鸣声。
两人从门口绕出来,正准备驱车离开时,虞幼真忽瞥见在她们不远处停着一辆大货车,工人正在往上搬东西,那些东西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看不清楚是什么,旁边还站着一位面容憔悴但衣着整洁的女士正在监工。
“……小心点,小心点,放在角落那里,靠上去,千万不能晃动,免得碰坏这些画作。”
听到“画作”这两个字,虞幼真脚步微顿,不禁转过头去,想看得更仔细些。
温敬雁见她没跟上来,转过头去刚想招呼她,便感觉到虞幼真扯了扯她的衣袖:
“敬雁阿姨,我想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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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虞幼真和温敬雁突然的到来,那位女士显得有些惊诧,但在看清她们两个都衣着不凡,气度过人后,她仔细耐心地询问了她们的来意,得知是想了解画廊的情况,便将她们二人请上办公室细聊。
“……大体情况就是这样。”那位女士将众人面前茶盏里的茶水添满,她面露苦涩,说,“画廊里还有些作品没有卖出去,这间画廊也即将挂牌出售。”
虞幼真默然,从刚才的谈话中得知,这间画廊是这位女士毕生的心血,画廊的选址是特地挑过的,远离尘嚣,里面的画也都是她从全世界精挑细选出来的画品。
不过,这间画廊一直不怎么挣钱,女士也不在意,本来也是因为爱好才一直养着这间画廊的。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经济下行,这位女士的其他公司因为其他公司破产,收不回应得的账款,造成大笔坏账,资金链紧张,也没钱养这间画廊了。逼不得已,她只能盘算起身边所有能用的资源,包括这一间画廊,想着怎么才能把这间画廊和剩下的没卖出去的作品一起转手他人,回笼资金度过目前的难关。
虞幼真和温敬雁对视一眼。
刚才一路走来,虞幼真有仔细留意这些画廊的情况,确实如同这位女士所说,整间画廊设计简洁大气,目光所及,采用的装潢和设备都是顶级。她还看了一些还挂在墙上未被拆下来的画作,这位女士的眼光和审美也是很好的,画作都各有千秋,十分抓人眼球。
她有些意动了,但并没有立刻做决定,而是请那位女士再带她们转一转这画廊,她还要再仔细看一看。
走过拐角处,温敬雁拉住她的手,与她低声耳语:“幼真,你是想入手这间画廊吗?”
虞幼真点一点头,小声说:“有这个想法,但我还要再看看才能做决定。”
温敬雁劝她:“这画廊是做得很用心,但是这地段却不太好,这位女士都这样用心经营了,还是不赚钱,你要是真买下来,可能是要亏的。”
经营盈亏的问题反而不是虞幼真考虑的主要问题。她抿唇笑笑,也没给准话,只是含糊地说:“没关系,我先看看。”
自从虞幼真透露出一些购买的兴趣后,那位女士显然将她们当做潜在的买家,瞧着也更有精神些了,给她们仔细地介绍起来。这间画廊是她的心头肉,她能说出里面每一件画作和装饰物的来历,当真是用心至极。
虞幼真一边听着,一边暗自点头。
等一行人走完整个画廊,那位女士双手交握在身前,面上流露出一丝期盼又拘谨的神态来,“整个画廊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子的。”
刚才走过这一遭,虞幼真心里也有了想法,她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开口道:“我有意购买,能否给我一张您的名片?回头我让人联系您。”
那女士没想到她是这样干脆就给出了答案,一时间喜出望外,连声说“好的”,双手将名片递过来给她,然后又将两人一路送到门外。
等走远了,看不清那女士的身影之后,温敬雁才片头看向虞幼真,开口道:“怎么突然想着买这画廊了?”
刚花了一笔大钱,虞幼真却显得心情很好,就连回答问题的声音也是翘起来的:“就是觉得这件画廊还不错,想买下来了。”
温敬雁有些不能理解,刚才她已经拦过一回,还是没拦住,趁现在没有签合同,她打算再劝劝:“幼真你可得想好了,这画廊地方偏,人来得不多,入手肯定是亏的。你要是真想买画廊,回头我让人找找有没有地段更好的,何必买这个呢?”
虞幼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眼睛弯弯的,道:“没关系,我也没想着要对外开放这间画廊。”
温敬雁愣了一下。
不对外开门,那买这画廊做什么?
她看着虞幼真笑意盈盈的脸颊,电光石火间,她的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猜测,她迟疑着开口道:“你是打算将它送给……”
虞幼真笑着补充完:“送给恂之的。”
温敬雁哑然几秒,然后也笑了起来,“你怎么想着要送他这个?”
“前不久,我们和他的一位老友吃饭。”虞幼真说,“在吃饭的时候,我听见他的朋友无意中提及,说恂之哥哥以前曾经想开一个画廊。”
温敬雁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说:“好像是的,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她脸上流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说,“他那个时候还跟你温伯伯说呢,说他以后要当个画家,开个画廊。”
虞幼真点点头,说:“大概什么东西都要讲点缘分吧。刚才我还和您聊呢,苦恼该送他什么,结果一出门就看到这个画廊了,我想就是它了吧。”
至于这个画廊的地理位置是不是偏僻,有没有人来,她并不在乎这一点,相反,这在她看来是个加分项,因为没有人来打扰,并且这间画廊离他们两个的房子也近,驱车过来花不了多少时间。
倘若温恂之真的喜欢这个画廊,那他便又多了一个放松消遣的好去处。
这就够了。
“你做了决定就好。”温敬雁听后,拍拍她的手,半是唏嘘半是欣慰地感叹道,“你俩啊……可要好好的。”
虞幼真眼角一弯,“嗯”了一声。
回去后,虞幼真马不停蹄地联系了相关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们她想要买下这个画廊,还叮嘱了他们要保密。在事情彻底办妥之前,她不想让消息走漏,这样就没有惊喜可言了。
工作人员的办事效率很高,且大家都有足够的诚意,买卖双方很快便谈妥并成交了。从双方接洽,到签订合同,履约完成,前后不过一两周的时间。
虽然后续还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将所有的手续都走完,拿到相关的证明材料,但紧赶慢赶,还是赶在了温恂之生日前两天就办妥了所有程序,拿到了纸质材料。
虞幼真小心地把材料装入口袋,准备在温恂之日那天给他一个惊喜。她之前问过温恂之,问他生日那天有没有空,他没有给肯定的回复,只说他尽量空出时间来。
一想到这个,虞幼真便有些无奈,温恂之最近也确实太忙了,根本逮不到人。她从温敬雁那里得知他在忙公司方面的事情后,便很识趣地不去打搅他,但她心里总担心着,不仅他把身体熬坏了,还担心他们两个之间会出现问题。
她准备等他把事情都办好了之后,再好好地跟他谈一谈。
虞幼真觉得他生日那天便是个不错的时机——毕竟再怎么忙,生日那天也总得要回家一起吃个晚饭吧?
温恂之生日前一晚。
虞幼真如往常一般下班,她回到家中,温恂还没到家,她都习惯了,等她睡下,他都未必能回来。她给温恂之发了信息,并打算等温恂之回来后再叮嘱一下他,明天是他生日,要早些回家来。
只是她还没等来温恂之回家,便又等来了他助理的电话。青年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忐忑,告诉她说,有突发情况需要温总到场处理,事急从权,现在他人应该已经上了飞机,今晚就回不了了。
虞幼真沉默,她握着电话的手指紧了紧,哑声问:“那明天呢?”
明天是他的生日,也不回家了吗?
也许是她的声音听起来太失落了,助理小心翼翼地回复她:“明天……应该不会返回港城。”
意料之中的答案。
虞幼真慢慢地眨一眨眼,“哦”了一声,说:“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虞幼真垂下眼睫,她手里拿着一个厚信封,里面装着她准备送给他的那间画廊的所有的资料。她的手指抵在信封的尖尖的角上,指腹微微凹陷下去。
他明天又不回来……那她该怎么给他过生日呢?她也忙,还要上班……上班?等等!今天是周五吧?
虞幼真连忙点亮手机屏幕,她看清屏幕上的日期和时间。
21:22
1月19日星期五十二月(腊月)初九
真是星期五!
虞幼真眼睛慢慢变亮,没忍住抿唇笑了,她从沙发上跳起来,一边趿拉着拖鞋往房间里冲,一边扬声跟王叔说她要出门,让司机到门口等她。
半个多小时之后。
虞幼真的行李箱放在后备箱里,她系好安全带,望着前方被路灯照亮的道路,对司机说:
“现在去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