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觉得自己这样是很贱，但他的的确确是想要商陆抱自己，一次也好，然后当作一段“美好”的记忆珍藏起来，等以后商陆离开时、可以反复回味……
回味？
蒲薤白在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很恶心。
他觉得自己很恶心，从“逼死”养父的那一刻开始，他觉得自己逼问着养父的同时、更是在逼问自己。高尚的人选择离开人世，而自己还在苟活，甚至对别人带给自己的善意全部照收不误。
他觉得自己的人格、行为全都很恶心。
且不说这人生经历到底悲不悲惨，无数次可以反抗的时候，自己不全都无动于衷吗。
蒲薤白真正开始回忆起自己的过往，回忆起无数次被按在床上，回忆起面对着镜头摆出高潮的样子，回忆起学长抽烟在一旁看着，回忆起被资本家掐着脖子。
一次都没有反抗过那些人的自己，实在是恶心至极。
那么即便说如今的商陆也只是拿自己当作消遣，蒲薤白也不愿意让商陆去拥抱这样一个肮脏、低贱的自己。
要是早点儿遇到商陆就好了。
蒲薤白也终于产生了这种想法，但产生这种想法的同时又不得不质疑，即便是早些遇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人家到底还是会选择女生、选择正常的生活，甚至有可能不会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要是自己是个更好的人就好了。
蒲薤白觉得自己配不上商陆，哪怕只是被对方当做消遣都配不上的那种。他也不觉得自己就能忍受被当作一次消遣，万一这之后他对商陆的感情越来越深，万一他变得没办法离开商陆，万一他开始死皮赖脸、开始不择手段、开始纠缠着商陆的话……
越想越远、越想越复杂的蒲薤白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趴在商陆的肩头了。他想不明白商陆到底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温柔，商陆越是温柔，蒲薤白就越想哭。
这温柔太容易让人错意了。
蒲薤白害怕自己会把对方这份温柔误以为成喜欢，他怕自己会误以为两情相悦，怕自己会得寸进尺。
越是思考，蒲薤白越觉得自己的思绪找不到一个突破口，仿佛灵魂被困入了可笑的迷宫，找不到来路也找不到出路。
他求救一样地重复着“求你放过我”，哭到最后浑身无力，哭到以为自己的内脏都要衰竭，蒲薤白才有了停下来的迹象。
眼睛肿得睁不开，他一抽一抽地啜泣着，然后移开手，费劲睁开眼睛想要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一睁眼，就看到商陆跪在自己面前正认真地注视着自己，蒲薤白又要开始情绪失控。
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这个表情又是什么意思？
蒲薤白自以为自己早就练就了分辨别人的表情的特殊技能，但他分辨不出来商陆到底想要通过这样认真严肃但不失温柔的表情来传达什么。
商陆在终于看清蒲薤白的脸之后，无法控制地蹙起眉，无奈又深沉地叹了口气：“累了吧，喝口水，你等我一下。”
说着，商陆站起身，但走之前又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轻轻拍了拍蒲薤白的头。
蒲薤白一直没有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哭过了头，他现在觉得又累又困，头晕耳鸣。
水杯被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商陆还顺便拿来了湿毛巾：“用凉水浸湿过了，敷在眼睛上吧，会舒服一点儿。”
“……”蒲薤白没有动作，也没有反应。
商陆耐心地凑近过去帮他，“有点儿凉，做好心理准备。”话是这么说，他的动作非常温和，一点一点贴近，然后敷在蒲薤白的眼睛周围。
茶几上的水蒲薤白完全没动过，商陆看了看水杯，又看了看蒲薤白那用力搅在一起的双手手指，再次叹气。“要喝水啊，哭了这么久肯定会导致电解质失衡，会很难受的。”说着，商陆伸手把水杯端了过来，先是尝试着放在蒲薤白的手中。
蒲薤白下意识地接过杯子，但也就只是用手接住，完全没有喝的意思。
“要我喂你吗？”商陆试探性地问。
蒲薤白非常明显的身体一僵，紧接着又浑身一颤，赶忙举起杯子喝了一口。
“多喝点儿，都喝了。”
虽然是命令句式，但却没有太多命令的语气，蒲薤白听话地又喝了几口，头晕和耳鸣的感觉也逐渐消失。
等到冷敷用的毛巾被捂热，商陆才松开手，动作很轻地捏着蒲薤白的下巴好让他抬起头。“我看看你的眼睛消肿了没有，”商陆说着，仔细确认了一下，“比刚才倒是好多了。”
的确是好很多，至少蒲薤白已经可以睁开眼睛了，虽然哭不动了，但所有的问题都没得到解决，蒲薤白估摸着自己应该是正在摆出一张非常苦逼的脸，无法控制地撅着嘴，一副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得罪了他一样的表情。
“还想哭吗。”商陆把毛巾扔到一旁，单手抱着蒲薤白的肩膀，轻轻地把对方的脑袋按在自己地肩膀上。
蒲薤白摇了下头，又点了下头，再摇头点头的，看上去像是喝多了。
“那就再多喝点儿水吧，不然一会儿要哭晕了。”
蒲薤白没有应声，只是尴尬地抿了抿嘴，又咬着嘴唇。
“如果是真的哭够了，”商陆揉着蒲薤白的脑袋，轻声念叨，“那就冷静下来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