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
商陆觉得，似乎当蒲薤白靠近的时候，他就会觉得十分安心。可能是声音，又可能是……味道。
啊，是了，是味道。商陆觉得自己在入睡之前的某个瞬间，似乎闻到了让自己感到十分亲切的味道。是那种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复刻的香气，是蒲薤白身上独有的气味。
商陆再度睁开眼睛，看到昨晚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哥儿已经没了踪影，窗外却还是黑天，可四周的过宿的人却少了大半。他依旧是坐着，但脖子并没有觉得很僵，也没有觉得很冷，等到神志再清醒一些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正倚在别人的怀里。
他被这个想法而惊醒，然而突然坐直身子，侧过头一看，震惊得差点儿忘了该怎么呼吸。
居然是蒲薤白！蒲薤白居然坐在自己旁边！为什么？发生了什么！?
商陆完全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所以就更不知道他到底来了多久，不过看上去蒲薤白也应该是累得不行，虽然坐得很直，但头埋得很深，显然也是睡着了。
而且显然、蒲薤白睡得很浅，在商陆惊坐起来之后没过几秒，也像是受到惊吓一样突然睁开眼，随后眼神又迷糊起来，茫然地侧过头，和商陆对视了几秒。
“早。”蒲薤白嗓音都是哑的。
商陆纵使心中有千万个问题，在听到这一声问候时，也只能全都咽下，然后感动中掺杂着心疼地朝对方笑笑：“早。”
蒲薤白打了个哈欠，然后拍了拍商陆的腿，“冷不冷，总之先去我家泡个澡吧。”
“你……为什么知道我在这儿？”商陆看了看手机，发现蒲薤白又是在半夜给他发了不少消息，顺便确认了一下时间，现已经是早上五点半。
“你居然在麦当劳的店里吃麦当劳，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不是说公司有很大的员工食堂吗。所以我觉得你大概是下班了，可你又没再回消息，然后我就打给酒店问你是不是回去了，但你也没接酒店的电话。我又问前台，前台的人说你今天就已经退房了。”蒲薤白扭动着脖子，又打了一次哈欠，眼神这才稍稍清醒了些，“然后我就抱着侥幸心理，想着说不定你就是在附近的麦当劳吃宵夜呢，就来了。”
商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笑了两声，然后继续问，“你是几点来的？”
“两三点吧，我也记不得了，”蒲薤白眨了眨眼，“我工作结束的时候就差不多是一点半吧。”
“你也是、也是刚下班啊，那时。”商陆心底的感动渐渐被自责和担忧给挤没了影，“抱歉，抱歉我当时太困了就没来得及看消息……”
蒲薤白摆摆手，拍了拍商陆的肩膀然后站起身：“别在这儿聊了，过会儿陆陆续续要有人来买早饭。”
商陆乖乖跟着他走出门，清晨的冷风瞬间把两个人的外套击穿，他看到蒲薤白的肩膀似乎在微微发抖，心里难受的感觉又扩大了几分。“我们先回店里，然后叫一辆出租车吧。”
蒲薤白摇摇头，指着不远处的路口，“那里拐过去就会有出租车了，那附近正好有小区，门口会停着很多车。”
“你还挺清楚的啊。”
“这地方发展得虽然快，但没变化的地方也是有，”蒲薤白走在前面，“我小时候……就住这附近。”
商陆突然闭上嘴。
可蒲薤白却没有就此结束话题的打算，“小时候，这一片都好多平房呢，我家就是其中一间小屋子，那时候可羡慕能住在小区里的人了，觉得他们跟我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嗯，确实会有这种感觉吧，尤其是小时候。”这次换作商陆跟着蒲薤白的斜后方。
蒲薤白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刻意放慢了步子，得以和商陆并肩：“然后那时，我爸妈就因为钱的事闹过矛盾，我记得那两个人吵架的内容几乎都是围绕着钱和出轨。我妈质问我爸昨晚去哪儿了，我爸质问我妈是不是跟那小区里的男的睡了。”
“你父母吵架的内容还挺真实……”
“哈，是啊，”蒲薤白的笑声听起来似乎很轻松，“不过我还挺希望他们不要当着我的面儿吵架来着，小孩儿听到家长吵架，就会很害怕。可我家又只有一间屋子，我就只能缩在被子里，假装睡觉。”
商陆皱了下眉，这才理解为什么蒲薤白总是喜欢缩进被子里。
那居然是一种害怕的表现。
“不过也没过多久，他俩就离婚了。”走到路口拐过去，蒲薤白驻足看着某一栋商务楼后方的小区门口，然后无意间叹了口气，“小学的时候吧，我忘了是几年级的事儿了。又好像是在学前班？”
商陆回忆着自己找到的蒲薤白的档案，他记得，那是在蒲薤白七岁的时候。“也不重要了。”
蒲薤白笑了一声，“也对，确实，也都不重要了。”
果不其然就如同蒲薤白所说，那小区门口停着很多出租车，一路上司机都在跟他们聊过年的时候恐怕会赶上寒流，大概又是一年严寒之冬。
“但是捱过了寒潮的话，来年就是丰收的时候了。”商陆笑着和司机搭讪。
司机也笑着说商陆乐观，然后感慨着现在的年轻人很少见到真正乐观的了。
可能是因为司机大早上就聊得很开心，下车的时候还给他们抹去了零头，商陆最后跟司机道了声“辛苦”，然后小跑着跟上了蒲薤白。
等到二人相继洗了热水澡，等到商陆觉得四肢终于重新开始正常供血，他才真正觉得放松下来，用毛巾擦着头发，慢悠悠走到客厅，一屁股陷进沙发里，长舒口气：“有个家的感觉还是挺好的啊。”
蒲薤白端来一杯热牛奶放在茶几上，他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商陆跟前，表情一改一路上的温和，像是突然严肃起来那样：“商陆。”
“嗯？”商陆昂起头。
“别再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