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的语气逐渐没了玩笑的感觉。
蒲薤白歪了下头,“感觉,也没什么必要吧。你还不懂,这个圈子的人很忌讳和同行交朋友,大家都是表面情谊,实则利益相关,没有了利益那层关系,很快也就散了。”
“呵,行吧,这又是我不懂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蒲薤白发现自己会特别在意商陆的语气,比如这个人一冷笑,自己就会跟着一身冷汗,“就只是、经验之谈?”
“我知道,你们成年人的世界嘛。”
“说得好像你不是成年人一样,等下,你这也是在嘲讽吗?”
“哈哈这次你听出来了啊,”商陆再次笑出声,“你要是觉得我不懂的话,那我可能真的不太懂吧,但我也不是很想懂。通过利益而联系起来的朋友,那就不是朋友了吗?利益关系消失了朋友也就散了,这就算是没利益也一样啊。有聚有散,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很正常……吗?”这还是蒲薤白第一次听到的说法。
“很正常啊,”商陆似乎叹了口气,很轻,很难被察觉,“我觉得人吧,多多少少都是抱着将来有一天会分开的心情,聚在一起的。”
蒲薤白觉得商陆这个人说得话都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很奇怪,明明这是一句不能再通俗的白话,明明没有一点儿文学价值,只是用最简单的词汇拼成的句子。
最简单的词汇,却拼成了最有力度的句子。
蒲薤白回溯自己到目前为止的人生,每一个阶段都伴随着别离,别离的同时又伴随着下一个相遇,之后再别离、再相遇。
“就没有……就没有一种可能,是可以永远在一起吗。”蒲薤白喃喃自语一般的轻声念叨着。
“哈哈,怎么可能会有啊,就比如,我爷爷奶奶从十几岁结婚,就一直没散过。结果前几年我爷爷去世,那不还是留我奶奶一个人吗。
“又有人说那同生共死不就好了吗,但说真的,他们真的觉得共死就能死后继续在一起吗,人的意识来源于大脑,大脑的运作来源于脑电波,一旦脑死亡,那就意味着这个人彻底消失了吧。”
商陆说的这番话,内容来看还是很消极的,但语气却非常轻松,像是看破了什么一样。
蒲薤白不知怎的,竟也跟着豁然了起来,“所以才会有很多恋爱电影的台词是‘只有死亡能将我们分开’吧,这大概也是最浪漫的离别方式了。”
“是啊,还有死后要葬在一起的,那都是十足的浪漫主义啊。”
这句无心之谈让蒲薤白的胸口有一种被揪紧的感觉,脑海中瞬间闪过养父和父亲两个人挨在一起的黑白照片,养父的骨灰盒的重量和温度他都还清晰地记得。
“你觉得那是浪漫吗?”
“不是我觉得那是浪漫,而是有人会觉得那是一种浪漫,”商陆纠正着,随后又放松地笑笑,“怎么就聊到这儿了呢,我最开始不是问你要不要同意那个综艺来着?”
“真亏你还能把话题拉回去。”
“我对我的记忆力还是很自信的,所以你参不参加?”
蒲薤白原地下蹲,身子歪在床边,“我参加,一会儿我会和夏姐说。”
“那我把企划书也发给夏姐吧,虽然企划书只写了时间安排。”
挂断了电话之后的蒲薤白长时间维持着一个姿势,本来打算先和司半夏汇报一声,没想到结果是司半夏先给他打来电话。
“你之前跟我说的苏木邀请你参加一个综艺,我收到正式邀请了,企划书就只有时间安排,年末年初,那时候你的档期是空着的,你想参加吗?”
“我已经……提前答应他们了,抱歉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哦哦,是吗,”司半夏非常惊奇,“你的消息来源是哪儿,为什么会比我收到消息还要快?”
“大概是因为……商陆算是半个黑客吧。”
这句话又惊到了司半夏:“黑客?什么意思?什么黑客?电影里那种吗?”
“不知道是比电影里那种要厉害还是怎么样,不过感觉他查个什么东西又快又精准,而且……”
而且还可以操控热搜榜。
这句话被蒲薤白硬是咽了下去,他迅速端正坐姿:“而且他的专业又是软工。”
“软攻,呵呵,这个专业有意思……”司半夏开了句玩笑,然后草草就挂断了电话,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陷入沉思。
如果说,商陆真的算半个黑客。
司半夏合上眼睛,脑海中回放着自己曾经托了不少关系调查到的有关于蒲薤白曾经参与违法摄影的事情。
但凡知道内情的人把相关的情报放出来,蒲薤白的职业生涯也几乎就算是到此为止。
虽然那个阳起石一直很自信不会有人真的找到证据,并且司半夏也一点儿都没有搜索到相关的消息,久而久之她都快忘了这件事。
可是司半夏却很警惕,比如这一次,她无论托什么样的关系都没有查到这个综艺的相关情报,商陆竟然用什么黑客技术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