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封印结界里的日子潜淆过得十分放松, 但是有同事却不想叫他好过。
神约法庭的某尊神明暗中联系到了自己的一神职人员，并神神秘秘地召见了对方。
“朽木之神大人，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那人很快就赶到了神明定下的地址。
此处是一间茶室, 却充满了一种秋末冬初树林的气味。
那是在秋雨过后新雪来前的味道，雨水将落叶打湿糊成一团，活不到来春的树木即将变成人们过冬用的柴火。
那是朽木之神的独有气息, 也是其虔诚的信徒才能够品味出期间意味的。
若是一个不信这尊神明的人闻到了, 只会觉得这是一股奇怪的腐臭。
当然, 这尊神明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怪味, 祂只觉避着自己走的人类奇怪。
“本神自然不会无故召你，”朽木之神开门见山, “你也是邪神的信徒, 一定对祂有几分了解。”
祂说得很笃定, 好像对方是自己派到邪神身边的卧底一般。
不过那人的确是真心实意信奉着两尊神明的, 并非什么间谍或双面间谍。
有信仰的人，不是非得仅信一尊神的。
部分人可能对信仰一事有“洁癖”, 甚至有些神明会不允许信仰祂神的人信奉自己。
但是，大部分的人和神还是接受这一现象的。
比方说, 有一个人家里养了一只宠物狗, 同时有种了一盆花——没有规定让此人不能信奉宠物之神和花神两尊神明。
许多人类的信仰都是按需选择的。
虽说也有那种相信“缘”而信奉某尊神明的情况, 但大多数的人还是从自身实际出发的。
一些新的神明岗位，依据人们的需求应运而生。
就像是有拖延症的人, 通常会在快要到截止期限时才开始做事，这样一来, 其中的部分人就会信奉死线之神。
和自己有关的信仰比较令人心安。
“我有关注邪神大人的各平台账号, 而且每天都登入祂的个神网站。”那人斟酌着说，“这些消息, 您也是可以看到的。”
“我不上网。”其实朽木之神每个月花出去的网费都不少，可为了在信徒前维持自己的“高大形象”，祂还是说谎了。
有的神明真的很双标，祂们要求信徒必须诚实，不过自己却会对信徒扯谎，并对外展示出虚假的一面。
这是神明该做的事吗？
没有谁能说个明白，毕竟无论该不该做，总是有神在做的。
见信徒有些不安，朽木之神也不打算太为难对方，这还是自己的神职人员，得给点儿甜头让对方留下的：“你告诉我一些邪神获取信徒的渠道就成，我会给你奖赏的。”
那人不是贪财慕权之辈，但有好处不拿才叫傻呢。
反正也不是对邪神大人有害的话，这种事就算自己不说，难道朽木之神大人就打听不到吗？
这是神明给自己的一次机会，可要好好把握住了。
“邪神大人的直播已经上热门榜了，每天增长的新观众都有一部分会转化为新信徒。”此人先说了一个众所周知的“特殊渠道”。
除了邪神大人之外，几乎没有神明会“实名制”去直播平台“抛头露面”。
这一点哪怕是说了，应该也是不会使这两尊自己信奉的神明成为直接的竞争关系的。
此信徒能当上朽木之神的神职人员，是有些本事的，自然不会连这么浅显的东西都看不出。
跪在神前蒲团上的信徒心里清楚，朽木之神大人是为了学邪神大人的路子才召来自己的。
自己信奉不同的神明，明白不同的神明走的路线不一样，对信徒的要求和吸引信徒的方式也不尽相同。
例如，在邪神大人面前自己就无需这样跪着与祂对话。
邪神大人是特别在乎信徒感受的神明，要是信徒身量较小且音量不大，祂还会附身倾听信徒的祈愿。
可是大部分的神明都不是那么“没架子”的。
像是跪拜在神明跟前的情况，才是更为常见的吧。
“直播那玩意儿，能招来什么好信徒？”朽木之神对此嗤之以鼻。
作为神明，对信徒挑剔一点儿难道也不行吗？
祂以前有一群玩雕刻的信徒，后来都被祂三言两语“劝”得除了信徒籍。
都说“朽木不可雕也”，信奉祂这尊“朽木之神”，竟还敢想着神明雕刻，真是令祂不痛快。
干脆就赶走好了，祂就算是缺信徒，也不缺那一个两个没礼貌的。
那群信徒并不懂为什么自己去做个手工就不礼貌了，可也只得接受现实。
除籍之后倒也能找到新的信仰，可是心里似乎扎了根刺，偶尔触碰到了就会疼痛。
但是不去碰就好了啊——怎么可能时时刻刻都注意着不去碰到呢？
是的，有的神明的脾气就是那么古怪。
身为信徒，能做到谅解就谅解，做不到就除籍，在某些人和神看来就是这么简单。
简单吗？
简单吧。
如果世间的一切都是这样的，到底是会迎来和谐圆满，还是大乱套呢？
那人听到朽木之神那样说，也无什么表示。
邪神大人所走的道路，不是所有神明都有勇气和实力去效仿的。
自己清楚这一点，但还是先说出了直播这件事。
想要试探朽木之神的接受程度。
信徒也不是无条件信任和容忍神明的全部行为的，有时候还是要考量一下的。
试探神明并非什么大不敬之事，虽然这话是不能直白的跟神明讲没错。
“邪神大人还有发展旅游业，有的游客也会被转化信徒——主邪神殿很漂亮，我也去过好几次。”信徒恭敬地向神明汇报已知的信息。
旅游业是许多神明在竞相模仿的，朽木之神大人或许能听得进去。
“旅游？”朽木之神一听到这词，便联想到了这次被邪神坑惨了的神界乐园，顿时黑了脸。
在赔偿之后乐园的营业是不会受到限制，但是那些负面影响已经实打实地产生了。
邪神自己的旅游业是生意兴隆了，却还要打翻别人好不容易刚烧制出来的饭碗。
真是令祂越想越气！
那信徒显然也是想到了乐园一事，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是了，朽木之神大人哪里是不想去这行里分一杯羹呢？
只是连盛饭取餐的家伙事儿都被摔了折了罢。
那人一时不敢再吭声了。
说多错多，自己本就是不善言辞只管做事的，这在神明跟前发言真是件难事。
“还有别的没有？”朽木之神看不惯对方低着头跪地上一声不吭的模样。
这跟被神约法庭找麻烦时的邪神可太像了！
祂甚至有了点儿错觉，眼中的信徒逐渐和邪神重叠在了一起。
信徒连忙道：“邪神大人祂的尊号为‘邪’，有些信徒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在众神之中选择祂的！”
这是许多神明不曾注意到的一点。
祂们认为，有着这种尊号的神明，是讨不着什么好的。
可是在这信徒口中，这居然还成了优势之处？
“细说。”朽木之神来了兴趣。
要是以尊号论，自己的尊号也称不上好。
要不就是腐烂的木头，要不就是不可造就的人，总之“朽木”不是一个褒义词。
可是，朽木也是有人喜欢的。
有时候这种树的残躯并不是烂到底了，至少可以长点儿蘑菇木耳。
只是现在养在室内的规模人工养殖多了，木耳也无需在自然界的朽木上得到。
最好的价值，好像都快要失去了。
而且有了天然气之后，更不会有人将本就不好充作木柴的朽木拿去烧火。
祂的信徒大量减少。
以前有些穷苦人家还会念着祂的好，觉得祂给了祂们最低的生活保障。
可是现在，有谁还会在意祂呢？
有谁还会在意跟不上时代的腐朽木头呢？
这尊神明的心里是不甘的。
可又不敢将这种不甘表达出来。
自己可是神明。
神明应该保持着神明的尊严。
能够那样和信徒相处的邪神……
可以不顾神约法庭做出那些事的邪神……
可恶，真是叫祂羡慕啊。
＊
潜淆并不知道，此时有一尊同事正在打听着自己的消息。
睡太久了，泡杯速溶咖啡吧！
信徒给他供奉了令神眼花的各色冲调饮品，冲泡一杯暖身又暖心。
当然，不惧寒的神明主要是被暖到了心。
这一包是水果味的，最近水果咖啡好像愈发多了，希望能好喝。
他不清楚自己的口味和人类是否相同，但想到人与人之间的味觉体验都相差甚大，也就不去纠结这种事了。
总之是信徒的心意，也不好放到过期。
邪神是神明中少有的会认真去品尝供品味道的。
而且，他还会就此发表一些评价。
有的信徒为此十分用心地选品，供奉之前将测评视频看了个遍。
自己的口味无法代表大多数，要给神明供奉的话，还是多看看较为专业的说法吧。
根据潜淆的反馈，他的信徒也大致了解了这尊神明的口味偏好。
潜淆品尝了一口刚泡好的香醇咖啡，水果味只是闻起来浓，喝起来并不会喧宾夺主，咖啡香还是占主导的。
不错，他对之后的几杯不同口味咖啡也有点儿期待了。
今天的邪神，也在悠闲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