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解决了？”潜淆看着向他走来双魂之神, 惊讶于对方的效率。
他还以为祂们单是共用一张嘴吵就能耗上半天。
“应该是成了，”双魂之神拍了拍胸脯，“咱们处理过数不清的一体双魂纠纷, 手到擒来啦。”
很快，祂面上的笑容便被愁容取而代之：“尘埃未定，不可以高兴得太早。”
“嘛, 有点儿自信不是好事吗？信徒们肯定不会信任连自己也不相信的神明啊。”祂表示自己不是得意忘形, 只是有些信心。
邪神连忙打断了祂们将要开始的无意义拌嘴, 将话题扯回：“那两名信徒现在如何？”
“话基本都说开了, 不过还是各执己见。”双魂之神向邪神简单概述了一下过程。
潜淆听后，觉得这两名说话本就不太正常的信徒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 远超他的预期。
他原本做好了在他俩斗法时出来劝架的准备, 如今想来是自己想多了。
这件事的确复杂, 但也到不了动手的地步。
况且甲乙信徒用的是同一具躯体, 左右互搏打坏了算谁的？
可他还是有几分担忧，毕竟信徒乙说要同信徒甲堕魔的那一番话不像是说说而已。
而且这人是真有这个实力的, 作为孤魂漂泊的几十年没有消耗掉他的功力，反而使他修为增加了不少。
信徒乙可是有实战经验的天才, 和信徒甲这种自学入门的“普通人”差距极大, 真要打估计也打不起来。
所以在灵魂世界的那一次信徒甲才选择了“偷袭”, 不然以他的性子，定是要站出来和信徒乙堂堂正正打一场的。
不过他也不是傻子, 既知双方实力差距，又懂灵魂世界之重要。
当时他砸的拿一下, 令邪神担心不已。
灵魂世界里的一点儿小波动, 对灵魂本身来说都是不小的刺激。
潜淆看着不再争执不休的信徒，觉得这件事到这个程度神明已是尽力而为了。
没有神明能够保证自己一定能实现信徒的愿望, 有一些看起来再寻常不过的祈愿可能都有其难点所在。
邪神不会夸下海口，他在彻底完成一单之前绝不会跟信徒打包票。
“你的愿望我无法达成。”在和信徒们道别的时候，潜淆特意又跟信徒甲说了一遍。
至于信徒乙，这人的那个愿望是双魂之神问的，和邪神又有什么关系？
他带甲乙信徒来找双魂之神，不是为了实现他们不合常理的愿望，而是想让双魂之神对他们进行调解。
邪神能够看出来，那共居一体的两个灵魂直接有着矛盾，并且是必须借助外力才能解决的矛盾。
于是他就想到了双魂之神，在他查过的资料中，许多一体双魂之人都会和另一魂争吵不休，从而被旁人视作异类，然后就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恶性循环。
他不希望这种事发生在自己信徒身上，更何况还是那么前途无量的两名信徒。
信徒甲虽然和信徒乙相比是没有多少优势的，但他的努力刻苦注定了他也能够成就一番事业。
神明不应该干涉信徒太多，可他认为，要是甲乙信徒之间的矛盾迟迟不解决，那将造成一场灾难。
一场不开玩笑的“灾难”。
在他没去在意的地方，证实了他的想法。
信徒甲的房间里，除了画废了的符纸，还有大量的召唤阵图纸。
其中有半数以上都是针对恶魔的。
他是没有堕魔的意愿，但要是神明无能实现他的愿望，他也会去寻求恶魔的帮助。
左不过是付出自己的灵魂，反正他的灵魂世界也被“那个家伙”给玷污了。
神明不能理解他的话，那就向恶魔许愿吧。
他自认是为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即使要求恶魔助他成神听上去实在是太扯了，他也愿意试一试。
＊
潜淆又被迫开了一次例会。
为什么这种无聊的会议不能直接翘了啊……
有一些同事压根就没有在好好开会，聊天的和发呆的能占出勤率的百分之八十，所以这玩意儿有存在的必要吗？
明明大家都不在乎——或是说大部分神明都不在乎——那为何还要费力将众神聚集在一块儿开这个会？
这些不用想就知道是那些由人封神的家伙想出来的，他们生前在人间开会开多了，还要把这“恶习”带上神界。
这就是人类的那种说法吧，什么自己淋过雨就要折别人伞的那种。
邪神完全不理解这种思想，他觉得明知这是不好的，那大可以摒弃掉，让自己再也不用接触不就好了
搞成现在这样，祂们不还是要照常开会？
生前为人开会，飞升成神开会，这日子过得多没意思？
潜淆心不在焉地坐在会议桌前，这次的例会依旧没什么可说的，发言的同事在尽力找着话题，没几尊神明在认真听着。
祂们更希望能听到一些有趣的东西，比如上次的“小神当中挑衅邪神”这种事，这是祂们喜闻乐见的。
吃祂神的瓜多有意思啊，邪神觉得例会没意思，肯定是因为祂都是每次产瓜的那一个。
这种事，发生在祂神身上是趣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可就不好玩了。
潜淆自然也清楚自己在不知多少场合都被祂们当做“笑料”了，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
无非是偷着乐罢了，比起那些跳到他面前的家伙不知好多少。
觉得同事的遭遇好笑，笑那么几下也是情有可原。
人类很难逃过“嘲笑”，无论主动被动，无论笑人被笑。
神明也是差不多的，毕竟这些同事里不少都是由人来的。
他告诉自己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了，比没事还要开的例会正常很多。
好不容易熬到例会结束，他刚想回到自己在人间的岗位上，却被一尊不认识的神明拦了下来。
呃，不会又是来找麻烦的吧？
往常可是有不少神明跟他单方面寻仇，无事生非的“复仇”他见太多了。
正当他想当作无事发生一般绕开对方的时候，那尊神明适时开口了：“邪神，还记得我么？”
神明的记忆是不会出错的。
但是记得太多事物也是一种烦恼。
于是，千百年来，潜淆用的是一种选择性记忆法。
他会定期删除一些觉得用不上的记忆。
那些记忆之中，当然包括了没有什么“业务往来”的同事。
像是爱神那样的“商业合作伙伴”他是能记起不少有关对方的事迹的，像是八卦之神那样会主动跟他说话且存在感极强的神明他也能记得。
现存神明之中令他印象深刻的并不多，和他关系尚可的几尊神明都转世去了。
最近没见过面却能记起来外貌和尊号的神明，可能只有一直活跃于他直播间的嫉妒之神和信徒经常提到的报复之神了。
这种“你还记得我吗”的尴尬对话在人类间相当常见。
能问出这个问题，难道不就说明了对方不能第一时间认出你吗？
那又问这个问题，也只能徒增尴尬吧。
他不明白人类为什么热衷于这种令双方都尴尬的事。
或者，会问出这种问题的人本身就失去了对尴尬的感知能力；又或者是阈值太高，对区区认不出自己这种小事根本不会感到尴尬。
邪神认定自己和人类无法共情，人类实在是太复杂了。
他记得“小谁”经历过的亲戚拜年事件，有的人类每年都会遭遇类似的事。
他们被强迫去跟压根不熟的亲戚问好，面对连称谓都叫不出的长辈只能躲在父母身后尬笑。
有些以逗晚辈为乐的无聊人类就会问他们还认不认得自己，多数时候还会配上“不记得我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的这种经典句式。
不知为何，他联想了这么多，令一旁拦住了他的神明有些慌乱了。
“对、对不起，”那尊神不清楚邪神这是个什么情况，但看起来有点儿烦恼的样子，没多少和对方相处经验的祂便道起了歉，“是我唐突了……”
祂其实也是一时兴起突然来问对方的，邪神记不起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尊神明并不失望，道完歉就头也不回地走了，那句问话便像是真心话大冒险的题目一般了。
潜淆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倒是有一点儿记忆的碎片浮现出来了。
这尊神明，他的确是见过的。
不过不是在神界，对方当时也不是神明。
好像有些印象了，不过还是模糊。
在无所事事的例会结束后，居然还能遇上让他起了几分兴趣的事，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他从人间来神界一趟可不容易呢。
主要是花费神力这一点使他心疼不已，别的简单得很。
神界公费的“交通工具”是之前提到过的光束。
他实在无法接受那种跟被外星人绑架一样的升天方式，也可能是他科幻电影看了太多的缘故吧。
邪神化作一阵黑雾，飘至了自己人间的家中。
还是先睡上一觉吧，说不准一觉醒来他就记起那尊神明是谁了呢？
懒得去查资料的神明给自己找好了午睡的借口，一躺在床上便进入了梦乡。
梦中，可能就有他要探寻的答案。
今天的邪神，也有着祂神羡慕不来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