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掌柜的提醒我此事,不管这亲戚真假,我定然不会让些不怀好意的人占得便宜。”
要盯着他吸血?还得看看问家有没有那本事。
“你要能想通,我就放心了。”许曲江松了口气。
“方才是说你要进山吧,我这让后厨干粮给你拿些,不受潮的话可以存很久,我们自家跑堂也爱往家里拿。”
干粮不贵重,但对现在的问荇来说,能吃的干粮很重要。
“多谢掌柜。”省去自己做干粮的时间,问荇求之不得。
“需要我喊厨子教你辨认些野果和菌子吧?山里遇到不认得的草木极其可能带毒,别碰、别吃为妙。”
隔壁小酒馆前些时候收野味筛菌子筛错过一个,导致客人上吐下泻,闹得整条街都知道,只能说还好没闹出人命来。
“这就不麻烦掌柜了,我村里有认得的猎户郎中,他们也能同我说,我肯定不会乱吃不认得的东西。”
厨子认识的菌类肯定没有当郎中的黄参多,问荇同许掌柜又聊了几句,动身就往集市去了。
他先得找石匠铺的老板,当时来他们家做工的工匠留过大致位置,所以问荇只走了一刻钟冤枉路,就还算轻松找着了地方。
算算时候,工匠上门修灵位本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问荇把安血玉的日期再往前提,直接提到了明天来,这样就不会出现他人已经进山,工匠上门找不到他的状况。
能管事的何肃对问荇观感不错,加上问荇每次给钱都很爽快,也就不磨叽地痛快答应了提早一日过去修灵位。
同工匠谈好事,问荇转到旁边铁匠铺去,打算挑几把锋利趁手的小刀。
他不会弓箭□□,长枪剑棍要是带进山里显得笑话,还是小刀合适,轻便又灵活。
“小兄弟是要哪类刀?做菜的、防身的、切肉的还是割绳子藤子的?”老板非常热情和他介绍起来,“我们家老字号了,刀保管结实好用。”
“给我拿刃锋利的,小巧轻便的刀。”
问荇仔细挑选着,避开略微有锈色的刀,从一排里边挑出把锃亮反光的小刀。
刀刃略微弯曲,且锋利得吹毛可破。
只是这种刀的刃部设计,就是为了防身打架,切菜非常别扭,但如果真的砍人砍野兽,效果会非常好。
随后他又选了把略微钝些长些的刀,这刀刀身很重,用来切割藤蔓灌木会更好用。
看这小哥瘦弱样子,怎么会买这种刀回去?
老板心里犯嘀咕,但这两把刀都不便宜,尤其那把开刃带刀鞘的小刀得几百来钱,这生意他做得高兴。
他敬业地替问荇装好刀具,给钝长刀外面随意裹了三层边角料布,随后递给问荇:“小兄弟你收好,别被伤着。”
“这刀外面裹的布是粗麻布?”
问荇手指摩挲着粗糙略微发皱的表面,瞧着是亚麻做的,但比衣服布料耐磨结实,只是如果穿在身上会非常难受。
“就是粗麻布,有些麻布弄得太粗糙不好做衣服,卖过来价格还不贵,我干脆就拿来兜点东西用。”
钝口的便宜刀具不会伤到粗麻布,问荇买的那类自保小刀刀尖锋利,又一般会带个简单的刀鞘。
“老板,能不能卖我些这个?”
问荇心念一动,这下就不用去布坊挑花眼了,把便宜的亚麻布多缝几层在关节处,防止进山途中衣服开裂。
铁匠愣住了:“可以倒是可以,但我得提醒你下,这亚麻拿回去不能做衣服裤子,不然穿着难受也不好看。”
“我知道。”
问荇花了五文钱,就从铁匠手里换了一大堆边角料亚麻布,拿在手上都放不下。
折叠收好亚麻布,问荇在路边挑挑拣拣,从个老人手里买了三双纳得严实的草鞋,又花掉十几文。
他买得起布鞋,但是进山走山路实在太费鞋子,草鞋磨破了也不心疼。
箩筐背进山里太笨重,可包袱又容易划破,是坚决不能带的。
问荇也只能暂且挑了个轻便加盖又耐摔的竹箩筐,以替换家里那个更为笨重的筐子。
搞定这些最基本的准备工作,有祝澈前车之鉴,问荇最后去药铺弄来针对跌打的膏药,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药膏能不用到,自然是最好。
夕阳西下,问荇满满当当提着杂七杂八的货物,气喘吁吁放在门口。
“这么多呀。”
“大人,咱家这是要开杂货铺?”进宝探头探脑,被箩筐里掉出来的开刃小刀吓得蹦哒两步。
这都是什么,药膏、草鞋、麻布……还有干粮?
“来帮个忙。”问荇将落在地上的碎布捡拾,“时间紧迫,今晚有得忙活了。”
“要忙什么?”柳连鹊也循声而来。
“我来帮忙。”
“柳大人,我来就行。”进宝非常有眼力见地替问荇开口。
“该整理的书我都整好了,也无事可做。”柳连鹊语调温和,但没挪动分毫。
“既然是你我共同的家,我也应该做些份内事。”
见柳连鹊态度坚决,问荇只能松口答应。
“那就麻烦夫郎同我一起了。”
今晚他需要给衣服缝合口、关节处多缝两层麻布,这样即使摔跤,也不容易受伤。
可柳连鹊目前无法很好控制自己拿住实体的道具,这种精细操作对他来说过于困难。
“夫郎只需要替我将大片麻布裁剪开来即可,剪得不规则也无妨。”
这些剪开的细长条麻布便于携带,还能够用于灵活包扎伤口、暂时维系即将损坏的草鞋,适合多种突发状况。
“那今晚是没我的任务了?”
进宝美滋滋就要跑出去闲逛,被问荇无情喊回来:“你也有事要做,先别急着走。”
“你把我放在这和灶台边的东西全都拿过来分类整理,分好后随便你去哪。”
这任务比柳连鹊分得的还轻松,问荇只是想拿这个提醒进宝,别干事太过毛糙,随便乱放东西能有一时开心,往后收拾才有得进宝后悔。
分配好任务,问荇坐在凳子上,进宝一屁股坐在地上,柳连鹊虽然是鬼魂,但由于生前习惯,也没和进宝一样大大咧咧席地而坐,而是斯文坐上另边板凳。
问荇自己其实也不擅长针线活,会的这点针线活全靠他瞎摸索。
现在天又太晚,还得借着灯火光和两具灵体的荧光才能看清手上细细的线。
鬼魂的灵体颜色有差别,柳连鹊是青蓝,进宝是银白,还好他俩都不是黄参那种暗褐色,还挺保护眼睛,盯久了也不会眼睛发酸。
已经过去一个时辰,问荇还只慢吞吞处理好了上衣,可裤子得继续缝补,至少要半个时辰往上才能去休息。
进宝早就整理完毕,可他也没立马就兴冲冲往外跑,而是打了个哈欠,很有礼貌同他们告别。
“这孩子还挺懂礼貌。”柳连鹊也处理好了手上麻布,他分明刀都握不准,却能做到速度虽慢,却让麻布都裁得整整齐齐,而且不弄伤自己。
他待在旁边,安静看问荇忙于手上的针线活。
问荇笑道:“礼貌?估计只是见着你有礼貌。”
“平时可没见他规矩过。”
他说话间隙,手指被针扎了下,不疼,但险些断了他方才说的话。
“歇会吧。”
黑暗中柳连鹊的视线敏锐,鬼本就对血腥味敏感,他看依旧埋头苦缝的问荇,忍不住心疼。
这是问荇第八次被扎到手,可他一声没吭,如果不是自己拥有特殊的夜视能力,肯定察觉不到这些。
“你指尖流血了。”
“小伤。”问荇不以为意,“待会能好就行,要是进了山,那可不能再身上有流血的伤口了。”
能闻到血腥的不止鬼魂,还有虎视眈眈的猛兽。
柳连鹊不语。
明明之前遇着事想和他蒙混过关的时候,不管多大的问题都得撒个娇……
柳连鹊不禁黯然,问荇这副模样,真不像还没到二十岁的少年郎。
分明意气风发,可认真起来看不出半分张扬。
“夫郎,替我念会书吧。”
问荇感觉到柳连鹊心情不甚美妙,想到了个法子。
“你不是搜集了些书里的知识么?同我把进山该注意的事项、能用的简易道具讲讲,这样待会就能早些睡下。”
“好不好?”
问荇倒是心大,柳连鹊被他的状态感染,不禁失笑,心情也比方才放松不少:“你要是愿意听,我给你念。”
“但别再扎着手了,再小的伤口也会疼的,注意手里的针线,要是被扎我就不念了。”
他希望自己能有一副真实的躯壳,这样至少能陪着问荇处理这些麻烦的针线。
同问荇一样,柳连鹊这二十多年没碰过几次针线,可他觉得这算不了什么,最多就是陪问荇被多扎几次。
反正他也不怕疼。
可他是鬼魂,只能做些更简单的事,替问荇从书里寻找破局的捷径。
做好当下事也足矣。
“首先是竹,江安这里所处平原,山林里面会生出竹木,所以我认为竹可以就地取材……”
柳连鹊非常清晰地,一字一顿同问荇复述查到的资料,以及他得出的结论。
最近几天他看了生前半年都看不完的杂书,排除了很多不好实行的方法,去掉有可能不靠谱的纸上谈兵,只希望能给问荇说的字字句句,全都有用且高效。
出乎意料,从柳连鹊开始陈述,问荇动作慢了下来,却再没一次扎到自己手上。
只是……
“夫郎,我今年十九了。”问荇停下手里的活,言语间无奈,“不用同我讲话这么慢。”
柳连鹊这语速,简直是像在哄没开蒙的孩子听课,他只是分出心思一心二用,智力又没出问题。
柳连鹊耳根微微发红,在他苍白的肌肤衬托下愈发明显。
“我知道了,你注意手上。”
问荇就仗着自己聪明,熟络起针线活就开始往他这瞄了,待会别让针扎着。
虫鸣声起起落落,比夏夜静谧了许多,却仍然容易勾起未眠者的神思。
“结束了!”
问荇缝完最后一针,柳连鹊也讲好了该叮嘱的所有话。
“结束就休息吧,我今晚再看看,要是有遗漏的要紧事明晚同你说。”
距离问荇进山还有一天半时间,这宅院里的人和鬼没有一个在松懈,就连出去玩的进宝,也给问荇在打探村里哪儿艾草生得多。
“夫郎有什么想要的花花草草吗?我替你进山去找找,山里有许多镇上县里见不到的稀奇玩意。”
柳连鹊在柳家吃多了山珍海味,可有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应当未曾见过。
问荇以为他会让带些花叶或是稀奇的菌子果子。只要有办法寻到,柳连鹊肯开口,他就会替柳连鹊带回家来。
毕竟前几日幻境中,他在柳连鹊的岸台边见过,一副水墨画的枇杷才完成一半,却已经显得几分水灵。
枇杷树的远处,是浅淡勾勒的群山,画着枇杷的宣纸边上压着的镇纸,上面刻着若隐若现的波纹
文人墨客总热爱自然风光,他还是向往山水的吧?
“不用了。”柳连鹊几乎没有犹豫。
问荇进山已经足够辛苦,再去提些条件,恐怕他压力只会更大。
“只盼你平安归来,无祸无灾。”
花枝会枯萎,被折下的叶片来年依旧能再生,从山林很难带走些什么,留下些什么,比起这些,他更希望问荇能够顺遂从山林里走出来。
今夜没有明亮的月,却显得隐隐发光的灵体愈发不染尘埃。
青年笑得浅淡,眉目如画,眼中没有半分和恶意有关的情绪残存。
只是一句祝愿的话。
可出乎意料地,问荇的心跳漏了半拍。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小问:一点小伤,扎十下都没问题。
以后的小问:好疼,要夫郎吹吹,不然不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