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纪幼蓝一声声温言好语的“老公”中, 宗霁最终答应退而求其次。
在哗哗的水下不知折腾到几点,纪幼蓝的手不再属于她自己。
她在宗霁的眼睛里,第一次见到沉溺于谷欠望的迷离。
水声盖不住的chuǎn息, 各处鼓起的青筋, 压抑着滚动的喉结。
他真的有在shuǎng, 并且直白地让她知道。
喝了酒对他完全没影响, 唯一的副作用,可能是让他毫无心理负担地对她进行dirty talk。
她不搭腔,别开脑袋避免跟他对视, 他照样稳定发挥。
纪幼蓝好几次想把他的嘴堵上。
但是她的手不受她本人控制。
气急骂他两句混蛋, 他照单全收,还很光荣:“太太,你骂得好,但我今天没有混蛋到底。”
他眼睛里是明晃晃的侵略和占有, 搭配唇角放肆的笑和向后抹的湿发,是太标准的混蛋模样。
纪幼蓝抬头看到他的脸, 忽然意识到自己完蛋了。
因为她觉得这个混蛋是个迷人的混蛋。
混蛋继续混蛋, 给她落责任时声音格外高:“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出尔反尔。你要记得,欠我一次。”
“……”
那现在算什么?压榨免费劳动力?
她真应该出尔反尔到底。
被他带着那么久, 纪幼蓝长出反骨来, 骤然把主导权拿到自己手里。
两性的亲密关系进行到当下这个程度, 他们在互相控制, 把各自身体的一部分让渡给对方,任凭对方处置。
看起来纪幼蓝因为生涩而处于被动,但她只是技术上的不会, 而不是真的弱势。
生↑理和心理上,宗霁才是被控制的那个。
他心甘情愿, 或者说,求之不得。
等到终于弄出来,纪幼蓝睁大眼睛,定在原地。
心理感受上,新奇大于羞耻,还有一丝莫名的成就感。
宗霁把她的表情收入眼底,恶劣地逗她:“再来?”
还来什么,她的手已经废了。
纪幼蓝回过神来,转身跑出浴室,砰地把门带上,生怕再被他抓回去。
她身上的衣服也湿了大半,火速去其他房间的浴室冲了一遍,回到主卧上床,拉过被子蒙着脸。
手上的感觉挥之不去,不想跟罪魁祸首再有交流,她今天能不能自己睡一张床?
刚掀开被子想换个房间,听到浴室里宗霁走过来的动静,她只能躺回去装作已经睡着。
宗霁走到床边,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掩耳盗铃的人。
她装睡的本事很厉害,以往他都分辨不出来,但今天发挥失常,眼皮下她的眼珠明显在动,轻颤的睫毛将她出卖个彻底。
下半张脸盖在被子里,恐怕心里正在骂他。
宗霁也不拆穿,回身把卧室的灯关了,躺在她身侧,长臂一伸将人捞进怀里。
还不错,她没反抗。
他的下巴蹭着她的脑袋,说话时每一下的开合她都感知到。
“太太,什么也不干,正常聊会儿天。”
纪幼蓝背对着他,不太敢动。
聊什么?事后感言?
她小声:“我困了。”
“那我自言自语,你想睡就睡。”
衣服穿上,谷欠望消退,他从混蛋变回那个体贴她爱护她的好人。
“太太,我知道你害怕,你直接告诉我你害怕,是值得表扬的事情。”
纪幼蓝在黑暗中眨着眼睛,他现在说话倒是好听。
刚要夸他两句,听他补充道:“虽然这跟我的意愿相悖。”
她掐着他手臂,很不满地质问:“刚才你不是……”
爽了吗。
看,她脸皮还是不够,连这都不好意思说。
更别提真正做了。
纪幼蓝有些故意让他认清楚这一点。
宗霁亲亲她的发顶,“谢谢太太。”
“……”
这种事情讲什么礼貌。
“你说下次,太太,我要一个期限。”
不占理时,气势就弱了,纪幼蓝缩成一团,声音低下去:“我……不知道。”
“那我定。”
“……”
让他定,恐怕会直接定到明天晚上。
纪幼蓝还是选择抓住主动权。
她翻了个身,黑暗中找到他的眼睛:“老公,你这么好的人,怎么忍心为难我嘛。”
宗霁不为所动,“你倒是挺忍心为难我的。我天天只能这样抱着你睡,你觉得我好受吗?”
她不知死活:“那我们先分开睡好了。”
“纪幼蓝——”
懂了懂了,这人又要生气了。
“我可能需要喝点酒,像你今天这样。”纪幼蓝逐渐找到一套糊弄他的说法,“但是工作日喝酒,我怕会影响第二天的工作,所以只能周末喝。明天周一,等到周五,啊也不行,周五差不多是我生理期。所以——”
她摸摸他的下巴,有些安抚意味在,最后给出结论,“下下周末吧。”
宗霁:“……”
“纪幼蓝,我迟早有一天会死在你手上。”
他报复地挠她身上的痒,纪幼蓝直躲,在他怀里又跑不掉,终于求饶:“不要这么说嘛老公,给我点时间,让我学习学习。”
“现在就可以学,我教你。”
“学生先睡觉了,”纪幼蓝还算上道,主动亲了他,“晚安宗老师,接下来半个月都安。”
宗霁:“太太,说不定用不了半个月呢。”
纪幼蓝被他自信的语气唬住,“你……什么意思?”
“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他选择当一个君子,那决定权就在她手上。
怕他不成?
清晨天刚蒙蒙亮,床头两人的手机都在震动。
宗霁从睡梦里惊醒,不是闹钟,这么早的时间有人打电话来,一定是十分要紧的事。
他立刻坐起来拿到手机,来电显示是纪云晔,纪幼蓝那边则是舅妈。
接通才知道,大早上纪善泉去遛弯,不小心摔倒了,现在在医院,可能有个好歹。
“老婆,”宗霁拍拍纪幼蓝的脸,把她叫醒,压着声音,尽量不让她太心急,“我们现在要去趟医院,阿公摔了一下。”
话里的内容足够让她立即清醒,“阿公——”
纪善泉年纪大了,除了高血压的毛病,身体还算硬朗,但老人家摔一下可大可小。
清晨的路上没有多少人和车,担心宗霁昨晚喝的酒没完全代谢掉,纪幼蓝开的车。
从刚开始听到消息的心慌,到现在,她虽然担心,但可以保持镇定。
她知道,尽快赶到医院才是当下最该做的,没有时间给她想些乱七八糟的。
到了医院,纪善泉的检查结果也刚出来。
不幸中的万幸,只是右臂脱臼,加上颅内有少量出血,考虑到年纪大了,选择保守治疗,最近一周,暂时住院观察。
病房里围了一圈人,纪善泉意识是清醒的,嚷嚷着干嘛这么兴师动众,“我又不是要死了。”
这样的状态,让大家都放心了些。
纪云晔站在窗前,遥遥出声:“爷爷,您差点没把我们吓死。”
“都该干嘛干嘛去,你们在这儿我也歇不好。”纪善泉把人都发配出去,看了宗霁一眼,“小九,你留下。”
“得,还是您孙女最得您疼。”纪云晔张罗着人出去。
纪幼蓝跟宗霁说了两句话:“你别担心,先去上班吧,我今天请假在医院陪我阿公。”
“好,我晚上再来。”宗霁握着她的手,也不避讳在纪善泉面前,安抚地亲了下她额头,“阿公没事,你也要好好的。”
“嗯。”
病房内只剩祖孙两个人。
床上小桌板摆了早餐,纪善泉吞咽没问题,可以正常进食,但右手暂时不敢抬起来。
他也不让人喂,左手拿着勺子喝点粥,纪幼蓝给他剥了颗蛋,掰成小块小块的。
“阿公,您干嘛起那么早遛弯?早上露重,滑倒了您看看现在舒服吗?”
“昨晚没睡好,梦到你阿婆,还有你妈妈,就醒了。”
“阿公。”纪幼蓝鼻子有些酸,“阿婆和妈妈肯定说,小老头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
纪善泉叹口气,“你妈妈在怪我,怪我怎么能让我们小九受那么大委屈。”
“没有……阿公,别这么说,小九从来不委屈的。”
“我们小九是多好的孩子,受了委屈也不说委屈的。”纪善泉提起这件事,总是觉得对纪幼蓝再溺爱都不过分,“你跟阿蓝都是她的女儿,她说放心阿蓝,因为她爱过阿蓝六年,但是对你,她没能……”
这并不是纪善泉编来哄孙女的,他记不清这些话是女儿什么时候说的,可能是她临走前,可能就是在梦里。
“阿公,我知道的,您一直替妈妈在好好爱我,还有,阿姐把妈妈的爱分了好多给我。”纪幼蓝担心纪善泉想这些事情伤身,“别说这些了,您先好好吃饭。”
“在我书房,你去找我装订的《参考消息》,你出生那年那一本,里面夹着你妈妈的另一封信,是写给你的。”纪善泉看着自己的外孙女儿,“再不让你知道,我怕晚了。”
原来有一封信,那为什么现在才给她呢?
纪幼蓝心里有疑惑,可是现在一切都比不上纪善泉的身体重要。
提往事只会让他受不住。
她红着眼圈儿制止纪善泉说什么晚不晚的,“阿公,我还得让您操心呢,您得活到两百岁。”
“那不成老妖物了。”纪善泉拍拍她的手,“你跟小宗结婚,我算是不用操心了。小九,你们都是好孩子,要好好的。”
“有阿公在,才能好好的。阿公答应我好吗?”
“好好好答应答应。我们小九这么大人还好意思哭呢。”
纪幼蓝一直待在医院陪着纪善泉,老人家有些倔性在,过了中午后,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问题,直说要出院回家。
她好说歹说,又让医生来劝,才把老头留在医院里,
傍晚的时候,舅舅和舅妈过来,纪幼蓝先回老宅去找那封信。
纪善泉的书房她从小进出无数次,每一处陈设都清清楚楚。
那几本厚厚的《参考消息》摆在书架的顶层,她踩着书房里专门的梯子爬上去,找到她出生年份那一本。
甫一打开,油墨味铺散开来,夹杂着陈年纸张应有的霉腐气息。
从外面看不出来报纸里面还夹着其他东西,大概是时间太久或者信太薄,信和报纸几乎融为一体。
纪幼蓝翻动报纸,很顺利在夹着信纸的那一页停下,她小心翼翼将信取出来。
折了三折,黑色墨水的字迹只占纸张的三分之一。
写着是:
“小九,原谅妈妈擅自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但妈妈相信,我的宝贝会在很多很多爱里长大。
你的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还有因为你才能活下来的姐姐,都会代替妈妈爱你。
你是来拯救妈妈和姐姐的天使,妈妈好骄傲。
唯一的遗憾是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长大,小九,对不起,妈妈已经拼尽全力了。
要记得,无论在哪里,妈妈永远、永远、永远爱你。”
落款时间是纪含湘的弥留之际。
信上的字迹和纪含湘的别无二致,连当时她身体虚弱造成的笔画的无力感都很到位。
纸张泛黄发脆,夹在报纸中间染上了不少油墨的痕迹,正中红色的抬头是当年她出生的那个医院名称。
内容里的情感表达,符合纪含湘的心境,也符合一位不久于人世的母亲对女儿的爱意。
甚至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之前不让她知道这封信的存在——因为其中提到了生她是为了救缪蓝。
看起来就是一封被封存了二十五年的信。
但是,不对。
不对。
她小时候在南方长到六岁,阿婆叫她一直叫囡囡。
回到北宁,这边不习惯这样的叫法,叫她蓝蓝又和阿姐重了,因此新起的小名才叫小九的。
她记得很清楚阿公当时的用意。
因为九是数之大者,借以护佑她身体健□□命长长久久。
当时的妈妈不可能在信上称呼她小九的。
信是假的。
纪幼蓝很快认识到这一点,奇怪的是,她没有很大的失落。
因为她看透一点,能想到伪造这样一封信来安慰她的人,本身就是爱她的。
那份爱甚至超过了她没有得到的母爱。
不是阿公,不是阿公。
纪幼蓝本能反应,阿公年纪大了,没有这样的心力,阿公只是配合让这封信的出现更合理。
她捻着信纸,再看上面的字,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思路却越来越清晰。
有条件做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可以拿到她藏着的妈妈那封信的原件。
这个人有模仿他人笔迹的能力。
这个人想要她得到来自妈妈的爱。
这个人有做这一切的时机——她在德灵出差那一个月,她不会发现。
信上的“小九”被一滴泪洇湿。
纪幼蓝的拇指按在这两个字上。
想到在他们结婚之前,在他们还只是普通朋友的时候。
在豆蔻湾顶层她的家里,在她最伤心无助的时候,他帮她解决麻烦。
他抹掉她的眼泪,告诉她:“纪幼蓝,你值得所有的爱。”
现在她想知道,包括他的爱吗?
包括——结婚之前的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