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 宋柚开启了非常充实的生活,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认真对待过大提琴。
小时候大提琴是她换取父母关注的工具,长大后大提琴只是一个融入社会的工具,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可有可无。
她心里被人播下了理想的种子, 悄然发芽,茁壮成长, 第一次想要去证明自己。
中国交响乐团将会在驻华外交官故宫音乐交流会上演奏八首曲子, 中间会穿插一些小品小曲。
程亦嘉是国内著名指挥家, 他负责所有曲目的指导, 演习厅余音环绕了数小时,成员们开始精疲力尽, 却都不敢在程亦嘉面前提休息。
“宋柚!”程亦嘉走到大提琴组,西装马甲地立在面前,指挥棒不停拍打掌心,预示他的耐心告罄, “你为什么又擅自改曲?不能跟着大家一起合奏吗?这是一个团体!”
百来号的舞台议论声渐起。
宋柚坐在琴凳上, 长时间的拉弦, 已经出现手臂肌肉疼痛, 这不是最重要的, 她最致命的是意识涣散时, 会情不自禁随着脑海的天马行空去改曲, 导致跟不上节奏,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待过的乐团会说她技术不稳定,拉得极烂。
她已经尽量在克制这点毛病。
窃窃私语逐渐变大, 甚至不再掩饰,有人轻蔑地笑了, 谁都想看梁团长关门弟子的笑话。
程亦嘉严厉道:“你必须按照我的节奏来。”
“抱歉,指挥长。”宋柚抿了下唇,见程亦嘉脸色稍缓,思忖片刻,说:“要不先休息一下吧,我给大家拉一下刚才改的曲子,解个闷。”
程亦嘉注意到众人一脸疲惫,点了下头,至于宋柚提议的解闷,无可厚非。
一舞台的人纷纷松下手臂,开始活动筋骨,也有人偷偷注意宋柚的举动。
还没等众人从疲惫中舒缓,一道曲风奇异的音乐悠荡涌来,眼前仿佛出现一个奇幻森林,茂密树林间,处处是翩翩起舞的精灵。
演习厅一瞬间仿佛置身魔幻森林。
宋柚轻阖美目,一首简单的二体歌曲被她改编成爆膨情绪的音乐会作品。
无人再交头接耳,全被这首奇异曲风所吸引。
一曲完毕,梦幻深林从眼前消失,那些灵跳的音符也戛然而止。
程亦嘉正捧着热水喝,听得太入神,没料到音乐突然停止,热水还往下淌,全洒在了马甲上。
程亦嘉不管形象狼狈,一个健步跨到宋柚面前,“转调变格?”
宋柚轻挑眉梢,笑道:“指挥长耳朵真灵,确实是转调变格,如果再配上不同合弦声部的搭配,效果会更好。”
这首二体歌曲正是上午练习的小曲目。
程亦嘉问:“你刚刚合奏时改得就是这个?”
宋柚歉意道:“抱歉,我会尽量改正。”
“不不不。”程亦嘉快速拿起指挥棒,跃跃欲试,兴奋地看着宋柚道:“年轻人,你是天才。”
宋柚:“......。”
“所有人都不要休息了。”程亦嘉站在指挥位,视线跃过所有人,声音高亢道:“全体一起合奏刚才的新曲风,开始!”
刹那间,一呼百应。
宽阔的演习厅蔓延起灵动而奇幻色彩的音乐,这里不再是冷冰冰疲惫的战场,变成了轻松愉悦的远古森林,有会说话的兔子,会钻洞的鸟,还有会唱歌的蝴蝶,甚至有各种惊心动魄的冒险,如同蝴蝶效应,沉闷的歌曲经过改编,成了欢快的源泉。
一曲完毕,程亦嘉兴奋不已道:“就定这个,到时候落幕曲子就定这个!宋柚。”
程亦嘉转过头,站在高台上,笑着对宋柚说:“以后有想法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试探。”
宋柚心口一颤,混沌的血液疯狂翻涌,就好像有一束光落在她身上,从前的非议和冷嘲,只是没人真正去懂,接纳过国外开放思想的程亦嘉,完全给了她信任。
宋柚不知为何,眼眶热热的,她点头道:“好。”
角落的聂丽娜差点把琴弦掰断,下意识观察钢琴组的肖睿,正好瞧见肖睿一脸痴迷地看着宋柚,而宋柚正在接受众人的崇拜。
这副场景彻底刺激了聂丽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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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热的季节慢慢流逝,秋老虎紧追其后,稍微动动就能出一脑门的汗,特别是北京这种动不动沙尘暴的城市,搓一搓脸,不是汗就是细沙。
宋柚每天全副武装,以防被晒黑,周一到周五待在乐团上班,周六日会去梁海燕家里开小灶,二人相见恨晚,从意大利语的Violoncello聊到Cello,也聊到大提琴最低迷和最辉煌时期。
宋柚把最新做的曲子弹了一遍,梁海燕映着艳阳静静倾听,最后竟泪湿眼睫。
“抱歉。”梁海燕失笑,用纸巾擦了下眼角,笑道:“年纪大了总是多愁善感,我孙女还总是笑我,眼泪是水龙头做的。”
宋柚停弦,坐在琴凳上,抱着琴,笑着说:“老师情感很丰富,能让您听得落泪,我还挺自豪的。”
梁海燕笑得更欢,“你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听着有点悲伤,又无限期盼,不像你这个年纪能做出来的曲风。”
阳光轻飘飘落在人身上,像一双温柔的大手,梁海燕的别墅很寂静,盛开的花枝搭在窗外,一颤颤地摇晃。
宋柚把下巴搁在琴把上,歪着头,看着那鸟儿休憩的枝头上下摇晃,声音有点飘远:“曾经有位患者因为误诊去世,却给一个萍水相逢的年轻人带来了沉重打击,他说不想看到有人死在他面前,他说这话时,肩上好像承载了未来的希望,一个美好世界的希望,我也见过一个胆小的女孩为了理想走向全世界,用相机去传播希望,也看到一个怯弱的女孩想要维护正义,我从他们身上明白,希望不是只想一想,而是必须去做。”
宋柚看向怔愣的梁海燕,笑着说:“所以这首曲子叫《希望》。”
“希望。”梁海燕喃喃自语,脑中又浮现了刚才的曲子,比《命运交响曲》少了不屈,多了无限希望,“这首曲子好像就该叫这个名字,我等着你完成它。”
“嗯。”
琴房门突然被推开,张萌探进脑袋,嘟着嘴说:“梁委员,您还烙饼不?”
“哎呦,瞧我这记性。”梁海燕一拍脑袋,看着两位年轻姑娘,慈眉善目道:“我现在就去给你们烙饼,一聊天就给忘记了,马上可以吃饭。”
梁海燕琴房收集了很多各国唱片,待梁海燕一走,宋柚起身去了留声机,手指刚伸到唱片架,正要抽出那张她看了好几次的黑色唱片盒,哪知张萌突然冲了进来。
“这个不能碰。”张萌踮起脚尖,拼命按住那个黑色唱片盒,眼神闪躲地说:“这是梁委员的东西,你不能碰。”
“听一下怎么了?黑胶唱片都是一些老曲子,咱们一起听。”宋柚诱/惑张萌。
张萌板着一张脸,柴米油盐不进,把黑色唱片盒抽了出来,盒子上没有唱片的任何信息,宋柚疑惑道:“这不是音乐家的唱片?自己录制的?”
没想到宋柚这么眼尖,张萌生怕宋柚伸手抢,抱着黑色盒子放进琴房的柜子里,推着她往外走,“我们去看梁委员烙饼,梁委员烙的馅饼堪称北京一绝。”
张萌的举动明显就有鬼,宋柚虽不明白那个黑胶唱片有什么神秘之处,但也不好擅自再去动。
关上琴房的门,张萌在后面轻轻拍了拍跳动的小心脏,还好没被宋柚发现,要不然梁委员该骂她了。
面团已经发酵好,梁海燕不仅琴拉得好,连烙饼也不容小觑,面团里裹着猪肉白菜馅,推成一大张饼,放在一层薄油的平底锅,油滋滋地响,香味很快蔓延至别墅客厅。
足足烙了五张大饼,再切成三角块,配上一碗小米粥和咸菜,食材平实,味道却是山珍海味没法比的。
“真的很不错。”宋柚由衷感慨。
梁海燕笑容满面,给她们两个夹了满满一盘子,“好吃你们就多吃几个,每周这么辛苦练琴,应该奖励。”
“梁委员偏心,我呢,我可是休息日都过来陪你们呢。”
“你也辛苦,你最辛苦。”
梁海燕中途去泡咖啡,宋柚一边吃一边问闷头啃饼的张萌:“你跟着老师很久了?”
“也没多久,就一年。”张萌笑嘻嘻地说:“梁委员人好,一点也不嫌弃我毛手毛脚,要是不跟着梁委员,估计我连工作也找不到。”
张萌人很可爱,也有温室花朵被宠坏的小性子,但跟在梁海燕身边办公,能力确实不足。
张萌看出宋柚的疑惑,小声解释道:“其实我能被梁委员任用,完全是因为一张厕纸。”
“啊?”宋柚着实震惊了。
正巧梁海燕泡完咖啡过来,听到张萌提起这事,笑得皱纹眯成几条线,“确实是因为一张厕纸。”
“快点讲我听听。”宋柚催促。
张萌清了清嗓子,戏份也多,抑扬顿挫道:“去年我刚毕业去中国交响乐团面试助理,你是不知道,当时竞争者将近一百人,我学历一般,又没经验,一紧张就爱往厕所跑,正巧听到厕所里有人在喊谁能帮忙送下厕纸。”
“这人不会是老师吧。”宋柚问。
梁海燕成就虽大,但人没有距离感,看着宋柚憋笑的模样,既不恼也不气,像听一场抚今怀昔的笑话。
“真聪明,就是梁委员。”张萌说:“当时厕所排队的应聘者非常多,没一个人帮忙,因为多一个人困在厕所,就少一个竞争者,我当时没想太多就塞了一大团卫生纸进去,所以我的福报来了,应聘的时候直接被梁委员聘为私人助理,那些应聘者肠子都悔青了。”
宋柚静静看向梁海燕。
梁海燕笑着说:“这世上有能力的人实在太多,能力可以培养,但是一颗干净的心,是最珍贵的东西。”
宋柚怔怔看着梁海燕,好像再看一个历经千年的智者,她轻声问:“所以这也是您明知道我的缺陷,还坚定收我为徒的原因吗?”
“你们都有一颗干净的心,音乐由心生,我从你的曲子里看到一个拥有无穷仙境的爱丽丝。”
宋柚闷闷啃着烙饼,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午餐,她眼眶红红地说:“谢谢老师。”
“别哭,孩子。”梁海燕摸着她的头,温声鼓励:“你要相信自己的才能,也要相信我的眼光,大胆去做。”
“嗯,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宋柚用力吃饼。
“慢点吃,噎死你,梁委员会一辈子不烙饼的。”张萌倒了一杯水给宋柚。
宋柚失笑:“就知道你只想着吃。”
平静温馨的午餐渐渐结束,有说有笑,别墅也迎来了第一批客人,来人是肖睿的母亲以及肖睿和聂丽娜。
肖睿的母亲很年轻,和梁海燕是多年朋友,一进屋先抱了抱梁海燕,笑着说:“我院子里的桃熟了,给你摘了一箱,你拿回去给你孙女尝尝,好吃的话,下次我再给你弄。”
“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梁海燕招张萌把东西提到厨房,又跟肖睿母亲介绍道:“这位就是我收的徒弟,宋柚,叫程阿姨。”
“程阿姨,您好。”宋柚站在梁海燕身旁,礼貌打招呼。
程琴芝打量宋柚,笑着说:“长得可真标致,一看就是个有灵气的姑娘。”
聂丽娜闷声轻嗤,一脸不屑,肖睿听到母亲夸奖宋柚,嘴角情不自禁勾了起来。
之后两位好友在窗边喝茶聊天,宋柚和张萌负责招待肖睿聂丽娜。
几个年轻人没什么话题,并且话不投机,宋柚借着上厕所逃遁,留张萌一人应付。
没聊一会,肖睿也借着上厕所走了,聂丽娜心不在焉地等了一会,也没见肖睿回来,突然脸色变得难看,也起身去上厕所,留下张萌一脸懵,怎么一个个都赶着上厕所,也没见他们喝多少水,怎么觉得怪怪的。
聂丽娜第一次来梁海燕的别墅,找了一圈,没找到厕所,正好瞧见一个虚掩的门,轻轻推开,不是厕所,而是一间非常大的琴房。
琴房的正中央还放着宋柚那把廉价的手工大提琴,宋柚的每一件东西,她最清楚。
不知受到什么牵引,或许是好奇,或许是嫉妒,聂丽娜消无声息靠近大提琴,蓦然间发现乐谱架上有一首新作的曲子。
她本来是随意瞟了一眼,渐渐地,眼神变得狂热,朝后翻了好几页,猛地回头看身后,没人。
聂丽娜强压着猛烈的心跳,拿出手机把乐谱稿每一页都拍了下来,再匆忙收起手机,快速离开琴房,就好像她从未来过。
阳光静静洒满琴房,一片树影落在乐谱上,有风吹动了乐谱,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再归于平静。
宋柚刚从后花园厕所出来,就看见等在门口的肖睿,他耳朵上还戴着那个黑色耳钉,板寸头,身上没有一丝乖乖仔的痕迹。
“宋柚。”肖睿见她径直走过,不得不主动开口。
宋柚顶着大太阳,没耐心道:“有事?”
她脸上的敷衍和不耐烦向来不掩饰,肖睿感觉心口疼痛,故作的冷漠也在这个无人打扰的后花园一寸寸碎裂,一脸彷徨问:“你为什么要结婚?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乖乖仔?你老......。”
那两个字像是难以吐出来,肖睿冷笑道:“季家二公子不一样是乖乖仔类型,为什么他行,我就不行?”
不,肖睿是真乖,季时淮可不是,季时淮是个很多面的人,哪怕宋柚和他肌肤相亲,也还是看不透季时淮。
宋柚叹一声,对他这种纠缠烦闷到极致,“你已经有女朋友,我也结婚了,能不能别总是演深情戏码。”
“我是演吗?”肖睿逼近,一双眼露出阴鸷,“你为什么总是看不到我的真心?难道非要我把心掏出来,你才信我。”
“宋柚!”聂丽娜像被绿了的原配夫人,凶神恶煞跑过来,劈头盖脸对着宋柚一顿喷,“你要不要脸!结婚了还勾引别人男朋友,你真是让人恶心。”
“聂丽娜!”肖睿一脸愤怒,脸上面子全无,“你能不能说话别这么粗鲁!一点涵养也没有,我忍你很久了。”
宋柚实在是没兴趣看这对神经病吵架,直接无视地走了。
肖睿见状,再难保持绅士风度,直接掀开聂丽娜,摆脱这种无谓的纠缠。
“肖睿!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宋柚就是个婊子!”
“你闭嘴!”
“我要跟你分手!分手分手!”
“随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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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柚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全身没骨头一样用屁股把门关上,正要开灯,猛然发现客厅灯是开着的,紧接着,她听到一阵乒乓声响,从厨房的方向传来。
她下意识撸起装饰柜上的一个花瓶,踮着脚尖悄悄踱过去。
季时淮刚把炒好的一叠菜端出来,瞧见宋柚抱着个花瓶,一脸杀气,他被宋柚这副模样逗笑,手撑着桌面,笑得格外开心,“准备拿花瓶砸我?”
“你怎么来了。”宋柚吁了口气,从善如流地放下花瓶,甩着胳膊过来,抱怨道:“我还以为进贼了呢,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有安全意识不错,不过下次可千万别拿花瓶,真要是贼,你也干不过,直接报警,明白吗?”
季时淮还挺有闲情逸致地传授经验,见她像是真吓着,语调放轻道:“我们公司和飞瑞医疗在一起合作研发体外膜肺氧合项目,这个月轮到我们科研团队过来北京,为期一个月。”
提到这个项目,宋柚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季时淮也察觉出气氛一下子变得凝滞,抿直唇线,转移话题道:“去洗个手吃饭吧。”
“嗯。”
宋柚回主卧浴室洗了把脸。
其实以前在老破小的时候,不管间隔多久,和季时淮在一起总会有一种久违的温馨,心情会变得无限轻松。
但有些东西终究是横亘在二人之间,婚后直接异地两个星期,二人平时联系少,除了偶尔的你吃了吗?睡了吗?这种简单的交流,连个视频电话都没有,突然要朝夕相处一个月,还是让宋柚有点尴尬。
二人面对面坐着吃饭,季时淮炖了宋柚爱喝的鱼头汤。
宋柚喝着汤说:“你现在的手艺比石语菲要好。”
“你喜欢就好。”季时淮抬头打量宋柚,发现她好像瘦了,脸颊更显小,找话题问:“石语菲是不是和我哥在一起了?”
“你知道?”宋柚诧异抬头,这事一直处于保密状态,最近石语菲在国内到处跑自然区,偶尔有信号了才会给宋柚发一下近况。
季时淮给宋柚夹了一筷子青椒肉丝,笑着说:“我哥最近心情不太好,昨晚还喝醉了,正好我回了趟家,大半夜在客厅碰到石语菲,当时还吓了我一跳,之后我哥就把她拽进房了。”
我去,这么劲爆!
宋柚吃自己闺蜜的瓜,吃得津津有味,见季时淮突然停了话题,慢条斯理吃饭,她瞪着眼问:“没了?”
季时淮笑出声,“当然没了,我难不成还去听墙角?接下来的事,你该去问石语菲,问到了记得分享。”
“去你的。”宋柚被他逗笑,那点心头的凝滞消无声息散去,二人相视一笑。
吃完饭,惯例是季时淮收拾,他甚至还打算把家里都拾掇一遍。
面对一屋子乱糟糟的环境,宋柚难得羞赧道:“保洁明天就来了,你别折腾了,赶紧收拾一下洗洗睡吧。”
客厅沙发、地毯全是宋柚随手一扔的衣服,衣帽间归纳的首饰衣服也毫无规律,这里一个包,那里一只耳环,鞋柜的高跟鞋堆了一地,主卧的化妆柜瓶瓶罐罐乱七八糟。
季时淮轻叹一口气,揉着太阳穴,总算发现洗衣房最整洁,即便房间乱,但宋柚身上穿得衣服必须干干净净。
宋柚在后面朝他性感的屁股踹了一脚,“女人的手不干家务,看不惯就去住酒店。”
这个傲气的女人无意间撩拨了人,转身就跑进了浴室。
宋柚刚拿起牙刷,季时淮也跟着进来,同她一起站在洗脸池前,大理石上的镜子映着他们的身影,肩并肩,灯光把人照得通透,无形的暧昧从门啪嗒关上那一刻,开始如万条缠丝,密密麻麻沾满昏昧的浴室。
“没看到我要洗澡?”宋柚嘴里咬着牙膏斜睨他。
季时淮解了两颗扣子,露出凸起的锁骨,以及那个宋柚每次看一眼,都会激起欲/望的喉结,他把衬衣袖子卷起来,漫不经心刷牙,抽空回道:“知道。”
“知道你还挤进来。”
“成年人问这么多做什么。”季时淮比她高一个头,低眉看她,眼里藏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