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汤，是豆花米浆；黄玉汤，是红薯配南瓜熬出的甜味稀稀。这是最经典的甜汤，除此之外还有玛瑙，就是大枣；乌墨，就是芝麻等多种汤料，寻常百姓不知道，白秋却是门清。
他在上官府当差，各个院的夫人小姐乃至受宠的丫头，没事就会来厨房讨一碗，冬天是白雪黄玉，夏天是绿豆酸梅。现在才二月，风还凛冽，白秋下意识便觉得是白雪黄玉二选一。
“那就黄玉汤吧！”
小土豆在听到这句话时眼睛都亮了。
不愧是村长推荐的，就是和普通村民不同，而且……
小土豆仔细打量着白秋，眼前的农民虽然被厚厚的棉衣包裹看不出身材，但一张脸却顶清秀，要不是他出声了，声音是个男子，小土豆就把他认成女人了。
确实是女人呀，长得美会做饭，哪个村汉有这么心灵手巧？
“需要我帮忙吗？”
小土豆跟着进了厨房。
白秋笑了笑，给他倒了杯蜜水，“不用，你坐着就行。”
然后从菜筐里挑出个南瓜。
小白好奇地围着新来的客人，小土豆捧着蜜水，坐在暖烘烘的炕上，心里美滋滋，连被分去跟上官野的怨忿也悉数清空。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跟着上官野是学不到什么，可是住的好呀，又有个温柔漂亮的好邻居，进门就给了他一杯蜜水。
蜜水耶，小芹菜肯定是喝不着了。
“哥哥，你叫什么？”小土豆边喝边问。
“白秋。”
白秋切完了南瓜，回头又是一笑。
小土豆被他笑的晕乎乎，胸口砰砰跳，脚趾一阵紧绷，人家没问，就自报家门：“我叫小土豆，隔壁住着我们爷，我们叫他二爷。”
“小土豆？好奇特的名字，没姓吗？”
“有，我姓郭，叫啥不知道，大杂院的都叫我郭大笨，我跟先生走了，先生给我改了名，就是小土豆。唔，我也觉得不好听，但先生喜欢，我给先生当学徒，我都听先生的。”
“先生？什么先生呀。”
“是我们家铺面的账房先生，算账可厉害了！我们商铺快开分铺了，先生一个人忙不过来，便招了两学徒，一个是我，一个是小芹菜。”
“哈哈，两个都是蔬菜嘛。”
白秋把南瓜块丢进锅。
“你们的先生，一定很有童心。”
“我们先生只是爱做菜罢了。”小土豆嘟囔道。
他像个在争宠的孩童，没有争宠的本领，只能靠多说话，用话里有趣的梗来取悦白秋。
“先生收我们的时候，正是做菜做到魔怔的时候。他看什么都是菜，算账时恨不得把账本都叫成菜名！白秋哥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男人！”
小土豆直接就把师傅给卖了，看白秋感兴趣，他的心跳的更快。
锅里南瓜汤渐渐飘出味来，这意味着它快好了，小土豆却希望它别那么快好，他还想再跟白秋说会儿话呢。
“先生结契了，和男人！他在家里当女人给他男人做饭，可他又不会做饭，就学的特别卖力，在账房都有他的锅和砖头搭的小灶台，初学那阵经常叫我们试吃，一点也不好吃，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味！不像你……”
小土豆瞅了眼南瓜汤，黄澄澄还在冒热气的南瓜汤熏得他的脸比刚才更红。
“白秋哥，你做饭我不吃都知道一定好吃。”
“啊？这么抬举我？”
白秋攉着锅，给他盛了一碗。
“光说可没用，要不你先尝尝？”
“我也能尝？”
“我煮了一锅，你们二爷不至于都喝进去吧？本来就是带了你的份的。你这么小，就在账房做学徒，还跟东家出来做事，挺不容易的。”
白秋对会说话的小土豆印象还蛮好。
尤其小土豆说他出自大杂院，都是穷苦人呐，好在运气不错，主家的铺面生意兴隆，等分铺建成，小土豆又跟着师傅学有所成，说不定能去分铺当个账房先生。
“白秋哥哥，你真好。”
小土豆受宠若惊地接住碗。
热热的甜汤往上蹿着白气，在那层白气中，白秋美的朦胧，仿佛一幅画。
为什么在这种贫瘠的小村会有这么好的人？
小土豆像被电过似的打着哆嗦。
他的任务完成了，但他不想走，他还想在这呆着，呆在好看的会做饭的白秋身边。
我被冬冬师傅传染了。
冬冬师傅是男的却喜欢男的，他给夏满大哥当娘们，给他做饭。
是了，做饭，正常男的谁会做饭？都是喜欢男的才去做这些，白秋哥也会做饭，难不成他……
“白秋哥哥，你是一个人吗？”小土豆鼓起勇气问。
他并不相信一见钟情，他今年十四岁，要谈情说爱还早呢，可他又无法忽略这种感觉，这种心跳加速，手脚发冷，头冒虚汗的感觉，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动心了。
小土豆生怕自己下一刻就昏过去，他不介意昏过去，只要在昏过去前能得到答案。
“这房间是两个人。”
答案随着风雪冲淡了厨房里短暂升起的暧昧，也冲淡了小土豆脸上的热潮。
上官泽提米进门，眼光如刃，刀刀刮向小土豆。
“这家伙是谁，要饭的吗？”
“不是，是隔壁东家的下人。”
“来这里干嘛？”
“东家想要喝甜汤。”
“那做好了吗？”
上官泽嗤了一声，瞄了瞄锅里的南瓜水。
“看来是做好了，既然做好了，不赶快送去，在这里磨蹭什么？关心白秋是不是一个人？怎么，想趁他不备，来偷东西？”
“不是的！”小土豆高声争辩，脸由红变白，由白变绿。
他猜对了，白秋确实和他师傅是一类人。
他真傻，居然以为这么好的白秋会落单。
结果怎么样，打脸了吧？
脸打疼了不要紧，重要的是，有一个刚萌生的很重要的东西，还没开始，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