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君臣博弈

  被派往各处的暗卫回报,其中一个暗卫回禀后迟迟没有等到陆詷的回应,他能感觉到主子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暗卫心中忐忑:“不知可是属下此次任务有何错处?恳请主子责罚。”

  “抬起头来。”

  暗卫一怔,将头抬起,不过目光还是老实的注视着地板。

  陆詷摸了摸下巴:“你们最近训练都往脸上训练吗?”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了,不止一个暗卫脸上带了淤青。目前据他的观察,暗卫中只有女孩子脸上没有带淤青,其余的或多或少都有一些。

  暗卫赶紧道:“是属下武艺不精。”

  陆詷挥挥手让他退下了,只是等暗一晚上来回禀邱府私兵搜索结果时,说完正事后陆詷又忍不住问道:“你把头抬起来。”

  暗一一怔,只不过在暗一的脸上陆詷没有看见任何的淤青。

  “最近暗卫营训练很辛苦?”

  暗一虽然有些意外陆詷会关心这个问题,不过还是很诚实地答道:“最近训练强度确实比从前大,不过从前暗卫疏于训练心生懈怠,如今恰好加强训练重立规矩。”

  “怎么孤看都往脸上打呢?”陆詷还是将疑惑问了出来。

  暗一倒是清楚始末:“最近着重在练暗卫的反应能力,又恰逢京城局势紧张,故而训练时不便伤及手脚。”

  陆詷了然,确实有些道理,末了又好奇地问道:“都是怎么训练的?”

  “双眼蒙布,男子先是拳脚攻之,待拳脚格挡无碍后以暗器攻之,女子则用沙包替代拳脚,若沙包格挡无碍后以野果攻之。”

  陆詷忍不住乐了出声:“孤怎么不记得你从前还会怜香惜玉了?母后可都同孤说了好几次,你对暗七暗八太过严厉之事。”

  暗一一噎:“属下确实觉得既入了暗卫营,若过于松懈反倒使她们丢了性命。不过女子面容比男子精贵,且这样的替代办法也不碍于训练。”

  “没说你做得不对。”陆詷笑着看向暗一,“只不过这训练方法是你想出来的?”

  “集众家之长,非属下一人之功。”

  “那孤若想去暗卫营看看你们如何训练的,可方便?”

  暗一沉默片刻:“主子千金之躯怎好踏足暗卫营。”

  “又不是没去过,还是说你在暗卫营藏了什么人?”陆詷语气冰冷。

  暗一再顾不得尊卑,猛地抬头,却撞进了陆詷含着浓浓的笑意的凤眸,霎时间有些懵。

  陆詷失笑地摆摆手,收敛了方才的冰冷口吻:“下去吧,孤知道了。”随意地一拍一旁堆积的奏折,叹道,“便是孤有心想去近日里也是不得空的。”

  暗一悄然松了一口气,可却也拿不准殿下究竟知不知道,又知道了多少。

  ***

  搜捕邱府私兵进展得很顺利,那个书生和那个被陈锦逸用淬了麻药的暗器扎晕的壮汉应该就是这些人的领头人。只不过两个并不算对付,性格也大不相同,书生被抓后基本上就都交代了,只求活命。而那个壮汉却是咬死不说,对邱晁是忠心耿耿。但是这不妨碍他们根据书生的口供将私兵擒获并且起获了大量了兵器盔甲。

  有些甚至烙有兵部的烙印。

  而从南郊的暗室里搜出了大批的金银财宝,据书生交代这些都是邱晁这么多年的收受贪墨的钱财。也解开了他们抄家邱府时,邱府中没有过于值钱的物件之谜,顺便破除了京城之中说邱晁两袖清风一心为民的谣言。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自古便是这个道理,菜市口劫法场一事被传得沸沸扬扬,以极快的速度传出了京城,上到老妪下到稚童,都知道邱晁是个私囤兵马妄图谋权篡位的叛臣。

  邱党要完了,太子殿下的刀锋已经明晃晃地对准了邱晁和他背后的党羽。

  终于有人扛不住了,当陆詷收到第一封告老还乡的奏折时,唇角勾起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朱批一勾,准了。

  于是纷沓而至的请辞或是自请外放的奏折飞向了陆詷的手上,陆詷仅驳了几个人的奏折,其余的几乎都允了。不到半月的光景,京城之中邱党的人几乎是死的死,下狱的下狱,散的散。而那些空缺的职位,陆詷很快便下达了新的任命,一群年轻有朝气的官员开始在朝堂之上崭露头角。而那些位高权重的位置也由一些刚正的老臣接任,短短十数日朝堂上下焕然一新。

  韩砀也终是松了一口气,他生怕陆詷一怒之下将所有邱党中人赶尽杀绝。只因他心中明白朋党形成诸方都有原因,从前皇上能容忍并且借由朋党达到朝政平衡,而如今一方势大俨然凌驾君权太子不能容忍,仅此而已。若不问缘由赶尽杀绝并非是明君之举,但韩砀也知道若陆詷真要如此,普天之下恐怕无人能够阻止。

  便是皇上也不能。

  只因西北大捷皇上命太子为西北军元帅,便是将西北兵权给了太子,西北军精锐盘踞京师迟迟未回驻地。而更早的闽海之战太子奉密旨出战平寇,或许统帅闽地水师的虎符仍在太子手中。再到皇上命太子监国时,赐了盖印朱批拟旨之权,又赐了满朝銮驾。此等权柄礼遇俨然远超副君之权。

  群臣本就觉得太子权势过大,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又有邱晁制衡应当无事。可转瞬间邱晁下狱,邱党落败,众目睽睽之下以私兵行刺太子,是毋庸置疑的叛臣,便是百年后史书工笔,也不会有任何置喙的余地。

  如今与其说陆詷是国储副君,还不如说他已经位同国君,甚至权谋果决远超今上。

  韩砀候在东宫外胡思乱想,还未将心中忧愁想明白时,李福便已出了东宫前来引他入内。韩砀跟在李福身后,心中又重新过了一遍等等要说的事,等反应过来后又不禁苦笑,他从前便是对皇上也没有这样的谨慎。

  李福将他引至书房,刚要通禀时,韩砀连忙拽着李福后退了几步,轻声道:“殿下今日心情可好?”

  李福好笑地看着这样的韩砀,只道:“韩公折煞老奴了,殿下的心思做奴才的怎么知晓?”

  韩砀犹豫了片刻,伸手似乎想摸点碎银,但是他甚少干这样的事,动作有些犹豫生疏。李福眼神一瞟便知道他要做什么,合手对揣于袖中:“不过殿下一向敬重韩公,便是韩公上疏为殿下不喜,殿下定不会迁怒韩公。”

  “有劳公公。”韩砀想起出门前夫人的叮嘱,还是将碎银摸了出来。

  李福只当做没有看见,躬身笑道:“韩公快请进吧,莫让殿下等急了。”他浸淫深宫这么多年,又是做太监的,自然不是什么清高傲骨之人,但是他却也知道东宫行走有些人的钱是不能收的。这也是从前沈总管提点过他的——罪人、权奸还有清官的钱银不能收。

  而韩砀无异就是最后一类。

  韩砀无奈,只好又将碎银塞回了袖中,理了理衣袍后大步入了书房。他此番之所以如此谨慎,便是被李福方才的那番话言中了,他知道他此番呈上的奏折必定是陆詷不喜的。

  果不其然,他的奏折呈上后,陆詷仔仔细细翻了几遍,直到一支香燃烬后这才开口,声音不辩喜怒:“韩公觉得孤不应当惩处沈和璧?”

  韩砀从进书房后便一直未落坐,此刻更是躬身道:“容臣详禀,沈和璧此人乃五年前仁顺二十年临安府解元,本应参加二十一年的会试,但其居于空竹山庄时陷入了一起杀人事端,他作为此案嫌疑最重的嫌犯。期间邱晁曾命人三次去找他,最后竟亲临空竹山庄欲将其揽入门下,最终铩羽而归。沈和璧因不愿屈从于邱晁,深陷囹圄,虽最终大理寺查清凶手还其清白,但他却也错过了那年会试。”

  陆詷扯了扯嘴角:“韩公所言孤当然相信,可孤也不得不信证据。观证词所言,沈和璧乃邱晁幕僚。韩公是觉得大理寺需要陷害这么一介连朝都未入的平民?”

  陆詷的语气并不严厉,但韩砀却知道他已经动怒了,额上也不禁沁出点点汗珠:“此事仍有内情,沈和璧家在临安,父亲早亡,家中仅有母亲、胞弟还有一个妹妹。其妹乃临安远近闻名的才女,邱晁为逼其就范,欲其妹纳为儿媳,嫁给邱承天那个浪荡子。沈和璧不得已才入了邱府,只为求其一家平安。”

  韩砀撩袍跪地:“臣为沈和璧求情,不仅因为邱晁威逼在先,还因此人乃大才之人,才情闻名江南,此事朝野皆知。其弟沈疾风自幼习武,沈和璧错失会试后其弟便投身军戎,闽海一役亦在封赏之列。微臣曾读过沈疾风的战事策论,如今他虽名声不显,但以其智勇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一方猛将。”

  “依你所言,沈和璧入邱府已四载,左相能保证其未为邱晁出谋划策?且从前兵部乃邱晁把控,左相又能保证沈疾风身后并无邱晁助力?其功勋皆为其所获?”

  韩砀苦笑,他看着自己的汗珠砸在地砖之上,他就算能保证又拿什么保证呢?最重要的是自古君王多疑,太子殿下此番应当已经疑心于自己的,否则又怎么会直接称呼官名?但如此放弃他又心有不甘,邱晁权倾朝野数十载,威逼之人数不胜数,其麾下有人心甘情愿为其马首是瞻,亦有人为了活命不得不屈从,若此番沈和璧被下狱处斩,那其他与他相似情况的人恐怕也幸免于难。

  最重要的是,沈和璧之祸是邱晁所致,却也是今上纵权所致,斩了沈和璧事小,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可该如何是好?

  “此事暂议,韩公起吧。”陆詷阖上奏折放置一边。

  韩砀有些失望又有几分庆幸,失望于陆詷的态度似乎已经认定了沈和璧有罪,又庆幸于还有商榷的余地,这也算是他看大的孩子,他多少仍抱有一丝希冀,于是也不再纠缠,只道:“沈和璧一案,微臣乃管中窥豹,恐有不详实之处,恳请殿下彻查。”

  “嗯。”陆詷不咸不淡地应道,“孤还有一事须与韩公商讨。”这半句明显声音柔和了下来,“此番吴国公赈灾有功,又破了奇案,将恶名远扬的岳花城捉拿归案。约莫还有三五日光景,吴国公便会返京,孤欲嘉奖于他,只是苦于不知该如何封赏,不知韩公有否建议?”

  韩砀沉吟片刻:“微臣以为吴国公所为理当受封赏,只是他年仅及冠便已受封国公爵位,封无可封,若进官爵也容易招致非议。封无可封,不如赏赐金银财帛,以示嘉奖。”

  “您不了解他,若是赏他金银财帛还不若赏他几串糖葫芦。”

  韩砀惊讶于陆詷语气中的亲昵,又想起那道没了下文的赐婚。其实满朝文武私下都有揣测,以如今太子权势,哪还能任由皇帝摆布,和男子成婚之事怕也是不了了之。韩砀虽然身为权臣近臣,知道这个赐婚是陆詷求的,但是如今从陆詷口中说出,还是有几分悚然之意。

  “孤说个玩笑罢了,韩公所言不虚,封无可封只能赏赐。金银财帛自然要有,却也不易过分张扬。孤另有一意,孤欲允其宫内行马,御前带刀,不知韩公意下如何?”

  韩砀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可比加官进爵还要命,大昱立朝以来能御前带刀的除了当值的禁军侍卫、凯旋受封时的将领,便只有九锡加身的权臣,或者说多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才有此礼遇。而宫内行马恐怕也只有九锡重臣有此殊荣,便是年逾花甲的重臣也不过只能宫内乘舆罢了。

  韩砀怔怔不语,半晌委婉劝谏道:“微臣记得吴国公在京中尚无府邸,金银钱帛乃身外之物,但府邸乃安身立命之所,不如赐吴国公府邸一座。”

  没想到陆詷却直接回绝了:“孤不会赐吴国公府邸的,此事无需再提。若韩公觉得宫内行马过了,那便允其御前带刀吧。”

  殿下已经退了一步,韩砀也不好再逼。又议了几件事后,韩砀起身告退,只是走之前又重提了一次沈和璧之事。看着陆詷晦暗不明的深沉双目,韩砀再一次觉得自己老了,其实陆詷和所谓暴君相比还是挨不上边的,但韩砀却莫名有一种自己身处棋盘而陆詷为棋手之感。

  只能安慰自己未来君主有筹谋,至少天下百姓不会太过受苦。

  李福送韩砀出了东宫,韩砀转身要走的时候,李福唤住他说了一句:“殿下早年间为邱党所迫,不得不韬光养晦,心中有恨想必韩公能明白。”

  韩砀苦笑,他就是明白才不忍死谏。

  “但殿下也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只是韩公若这么直接谏到殿下面前,总是不美也坏了您与殿下的情谊。”

  韩砀连忙作揖:“还请公公赐教。”

  “哎呦。”李福赶紧回礼,“韩公客气了,咱家只是不忍韩公与殿下因这等事离了心。韩公不能说的事,自然有人能说。”

  “不知公公指的是……”

  “韩公再等上三五日,想必那位沈才子也能再等上三五日。”李福笑眯眯地行了一礼,转身入了东宫。

  韩砀怔愣半晌,再等上三五日……

  方才殿下说了,三五日后吴国公便会返京,难道李福要让自己求的人便是吴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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