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宫宴之上

  陆詷看着吴珣想起了很多事,很多小时候的事,还有很多长大后的事。

  小时候珣儿说要考武状元,于是一心一意练武,但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考上武状元后要如何。

  等到珣儿上少林练武后他们就基本碰不上面了,于是变成了飞鸽传书,那时候陆詷也知道了很多事,比如门派内的比拼,比如武林大会打擂,比如江湖中的血雨腥风。珣儿练武一直很刻苦,但他也从未说过,如果有一天练成了天下第一要想做什么。他总说他就想吃吃喝喝,但是路见不平他却是第一个拔刀相助的。

  高鸿义说错了很多事,但有一点说对了,他和珣儿不同,珣儿是个很纯粹的人,但他却不是。

  “珣儿,如果我不是你想象的那个人,你会后悔吗?”后悔将一颗心毫无保留地交给自己,无论珣儿对自己是什么感情,陆詷都看见了毫无保留的赤诚。

  吴珣却似乎连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不会。”

  “为什么?”陆詷笑了笑,笑容带着几分怅然,“你见过那江湖中那么多道貌岸然的侠士,很多人被揭露之前都是人人敬仰的大侠,在他们被发现之前大家都以为他们是绝对不可能犯下恶事的。”

  “不是的。”吴珣想了想,“你说的那些人有一些我也见过,但我那个时候也不喜欢他们,武当那个背叛师父的大师兄,虽然我之前不知道他背地里做了那些勾当,但是我看见他肆意打骂那些道童,我本就不觉得他是好人。”

  “西域魔教之中其实我也认识一个人,但我却不觉得他是坏人,就是个好赌钱好喝酒的老头而已,他赢了钱后就买十坛最好的酒,剩下的钱全都给了那些穷困的人。等十坛酒喝完了,他就再去赌,我管他叫十坛子,我叫一次他打我一次。”吴珣吐了吐舌头,“可他又打不过我。”

  吴珣深吸了一口气:“小詷,你就是你,我看得见摸得着,我觉得你很好。确实,我不清楚你的身份,我爹也不让我问你,他自己也不肯跟我说。但是就算你是个大奸臣又如何呢?那只是别人给你的定义罢了。但我知道你心地很好,你不爱管闲事,但是却管了徐子修和陈锦逸的闲事;你说你心硬,可棠岚姑娘却是你收留的;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哪怕那个高鸿义惹得你那么不开心,你也从来没有动过杀他的念头;我知道你身份贵重,但是你对宁伯很客气也很关心。”

  吴珣掰着指头算着:“你有钱但是不挥霍不浪费;你爱干净但是却肯将就;明明你也有脾气但你总是在忍耐在权衡;我知道我考试读的那些书对你来说易如反掌,可你却从来也没有笑话过我,反而是在引导我。很多事你不告诉我结论,就是为了让我自己去发现对不对?”

  吴珣还想再说下去,就被陆詷按住了正在掰的手指头,陆詷上前一步将吴珣揽入了自己怀中:“你别说了,我没有那么好。”

  “但我觉得你有。”吴珣一向是个执着的人。

  陆詷也不再同吴珣辩解,因为他的耳根早已红透,他伸手揉了揉吴珣后脑的发丝:“圣旨上没有直接给你分配差事,想必是皇上也想听听你的想法。”

  “你呢?”吴珣微微后撤了一点,紧紧地盯着陆詷,“你是不是打算离京?”

  “嗯。”陆詷并不瞒着,也知道瞒不过吴珣,他前段时间已经做了些离京的准备,“我确实要离京,但是最终我是一定会回到京城来的。”

  “我跟你一起。”吴珣语气很坚定,“我不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但是你答应过我的,江湖的事交给我,江湖险恶万一你被哪个采花贼给采了呢?”

  陆詷嘴角抽了抽:“这采花贼眼神也是有些问题。”

  吴珣狐疑地盯着陆詷:“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陆詷:“……”,能把甜到心坎的情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珣儿真是天底下独一份儿。

  “反正你不许扔下我自己走。”

  陆詷好笑地胡噜了一把他的头发:“我也没有打算扔下你,我就是问问你的

  意见,如果你想现在就入朝为官,那我这边最多也就离京一个月。但是如果你想跟我一起走的话,我有个办法能让你暂时不被分配官职。”

  吴珣摸了摸下巴:“你有办法?你该不会是话本里说的皇上身边贴身服侍并且能让他改变心意的侍者吧?”

  陆詷:“……”听起来,珣儿说的人像是太监啊。

  “你少看点话本。”

  “不是我看的,是你祖父讲的,六爷爷跟我说平武帝就是这样,他什么人的话都不听就只听贴身侍人的话。”

  陆詷:“……”听起来在祖父嘴里“平武帝”可真像一个昏君……他现在可算知道他爹的不靠谱来自于哪里了,简直上梁不正下梁歪,珣儿还是个孩子呢!跟孩子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夹带私货?!

  ***

  陆詷亲自给吴珣整理了衣冠,吴珣虽然打小家境殷实,但最多也就是衣服的料子华贵一些,毕竟以吴珣的皮猴性格,身上至多也就只肯挂一个玉佩,那还是陆詷送他的,其他的东西到他手里寿命不超过一个月。

  开始吴珣的娘亲还想着给儿子置办些锻衣,可没几天就勾了丝看上去更像是落魄人家的少爷,于是也就随他去了。

  习武之后,吴珣大部分的时间又是待在少林,山上清苦,他却乐在其中,除了吃食差了些,方方面面都很符合吴珣的审美——省事,简单。

  这是他及冠后第一次穿华服,陆詷将御赐的银钑花带为吴珣佩戴好,又为他整了整领子,衣袍绣有白鹇,这是五品武官的衣物。

  父皇倒也是不加掩饰的偏爱,寻常来说,武状元和文状元一样都是封六品官,但吴珣却破例封了五品,倒是大昱朝开国后少见的特例。思及此,陆詷一哂,不过怕是在有些人的眼中皇帝只给了品级未给职务是不打算重用这位新科武状元了。

  陆詷整理好后,吴珣不适应地转了转脖子,努力去看铜镜中的自己,神色有些羞赧:“是不是很奇怪?”

  “你去街上走一圈,怕是要有姑娘从闺阁里给你扔手帕的。”每年恐怕也只有这个时候,姑娘们最为大胆,虽说老一辈的人看不过眼,可若真砸中了一个品行俱佳的举人,岂非良缘一桩?

  “那你要砸我吗?”吴珣直勾勾地盯着陆詷。

  陆詷轻笑一声,这小傻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勾人?这般想着倒真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手帕,递给了吴珣:“这个你拿着,我看不见的地方也能护你几分。”

  手帕上盖的是他的私印,即便如右相这样张狂的人也是要忌惮一二的。

  吴珣接过手帕嗅了嗅,笑了,笑容很甜:“是小詷的味道。”

  陆詷喉头上下滚了滚,别开了眼睛,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了。在京城他还有几分顾及,再加上精力被朝政之事牵扯着,真要出了京,跟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宝贝朝夕相处,怕是要出事。

  吴珣将手帕揣了起来:“小詷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吗?”

  陆詷含笑道:“那是皇宫,我怎么同你一起去”

  “但是……”吴珣搔了搔脸颊,又想起了邻居爷爷讲的平武帝的故事,“平武帝身旁不是……”

  陆詷赶紧喊停,在他耳边细说着皇帝身边的贴身侍者除了宫女就只有太监,随后他又说了太监到底是什么样的职位。

  于是,他就看见吴珣看向了他的腰,并且目光在不断向下。

  陆詷:“……”

  吴珣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根子有些红了,陆詷一本正经地笑着,笑得很正人君子:“想看?”

  这回轮到吴珣说不出话了,磕绊了很久才憋出一句话:“你、你这样不正经。”

  陆詷大笑,推着吴珣的肩往房门外走:“小将军,吉时已到,该上马了。”

  京城九门之内只许马车通行,除了个别官职一律不许当街纵马。按说吴珣只有品阶没有官职也是不能骑马的,但这是皇帝殿下钦点的御马游街,武举的前三名都可以骑马从御街到宫门。

  吴珣眨眨眼,总觉得陆詷说的换作是上花

  轿也挺贴切的,这么一想,御马突然变得不香了。

  别人御马游街都兴高采烈,可吴珣十步一回头,到最后陆詷实在是觉得再墨迹下去天都要黑了,干脆利落地拍了一下马屁股,自己潇洒地转身回了府。

  今晚又不是不见了,陆詷理智是这么想着,却在转身的一瞬间脑海中闪过很多吴珣可能会遇见的凶险,越想脸色越沉。

  宁伯看着陆詷杵在门口脸色难看,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殿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还要准备回宫吗?”这会儿陈锦逸也出府了,徐子修则是回房继续温书,毕竟武举结束就意味着科举开考时间近在眼前了,所以宁伯也没有太在意称呼问题。

  陆詷抬头看向宁伯,忧心忡忡道:“民间总说宫里吃人不吐骨头,你说珣儿会不会被人欺负。”

  宁伯:“……”这么吐槽自己家真的好吗?要都按民间传说,你和你爹才是宫里的大魔头吧?

  ***

  御花园中,火树银花,歌舞升平。

  或许是为了符合在场武举人和武官的品味,宫宴还安排了剑舞。乐坊司的舞女的剑法自然比不得江湖中的侠女们,但吴珣却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御阶之上,民间都说皇上仁德,看上去果真不错,寻常皇帝剑舞是入不得宫宴的,因为生怕混入刺客,但此刻皇上却自得地用着吃食,仿佛并不在意下面闪动的粼粼剑光。

  比皇帝矮半阶坐着的是身着杏黄衣袍的太子殿下,同擂台考校一样,太子殿下这次也是姗姗来迟。

  吴珣没有多看,因为陆詷叮嘱过他,入了宫少看少听多吃饭。

  但偏偏有人逼迫他听,坐在吴珣左手边的是这次武举的榜眼蒋寻,比起吴珣和陈锦逸,他更像是一个武人,方脸阔鼻,一身的腱子肉。吴珣对他最深的印象就是武举第二天的考校中,他的箭虽然准头差了一点,但直接把靶子给扎穿了,举力的时候直接举起了最重的石头。若吴珣用的是内力,他用的纯粹就是蛮力,说他是天生神力,也不为过。

  “太子殿下竟然来了。”

  吴珣奇怪地看了蒋寻一眼:“他不应该来吗?”

  “诶,我听说太子殿下已经称病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是被陛下禁足了还是因为什么。你看皇后娘娘也没有出席宫宴,反而是丽妃娘娘刚刚来了一趟,总之啊,最近宫里不太平。”

  吴珣没作声,但是蒋寻还是自顾自地说着:“别看丽妃娘娘是三年前进宫的,膝下无子无女,可我听说丽妃娘娘的宫中有个贵人却承了圣恩,那之后,皇后娘娘再未踏出凤栖宫半步,到时若那贵人生下一子半女必定交由丽妃娘娘抚养,丽妃娘娘又是右相最宠爱的女儿,到时候有相府帮扶,再加上皇帝如今身强体壮还年轻,太子之位,危矣危矣。”

  蒋寻的碎碎念念得吴珣头都疼了,终于开口道:“蒋兄还是谨慎些好,这是宫中,须谨言慎行。”

  谁知蒋寻却“嘿嘿”一笑:“我就是憋不住,所以才跟你说的,一看你就是口风很严的那种。”

  吴珣:“……”

  也幸好蒋寻是习武之人,这声音压得极低,仿若蚊蚋,就连坐在他左侧的陈锦逸都没听清,这才没招致祸患,否则这段话里随便摘出一句,就够他掉十回脑袋了。

  吴珣虽然不愿意同蒋寻讨论,但心中也难免犯起了嘀咕,陆伯伯明明说当今皇上只爱重皇后一人,怎么竟然干出了这样宠妃灭后之事?

  但喝了一口酒后,吴珣又摇了摇头,小詷说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连蒋寻都能知道的消息想必也非机密,既非机密也就不一定是真的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皇上和太子都相继离席。而大家恭送他们离开后,没了顶头上司,气氛活络了起来,家中有女儿的也难免起了心思。这次的状元和探花郎都是仪表堂堂相貌非凡,年纪又轻想必前途无量。若能与之结为亲家,且非美事一桩?

  有一位大臣刚想去和吴珣寒暄一二的时候,就被右相抢了话:“敢问状元郎可曾婚配?”

  吴珣看了

  他一眼:“未曾婚配。”

  没等邱晁高兴,就听吴珣接着道:“但在下已订有婚约,佳人美玉相赠,吴某不敢辜负。”

  吴珣说的是他腰间悬挂的那枚玉佩,邱晁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只因为粗看玉佩的形状他总觉得有些眼熟,正想仔细端详,有一道略尖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吴将军,东宫琼酒已备,太子殿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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