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场上, 工作人员正在检查冰面。
刚刚第一名选手落冰时凿出冰坑，工作人员正拎着冰桶去填冰。
其实一般而言，赛场工作人员只会在一组选手比赛结束后, 才处理冰面情况。
所以这一次突然清理，让现场、直播平台上的观众们都有些奇怪。
【怪了，之前不都是比赛结束后才整冰面的吗？】
【是不是刚刚选手落冰凿了个坑的缘故？】
【不会啊, 以前比赛时候，比这个更大的坑都没有去处理。】
【我觉得是不是因为华国选手要上场的缘故？】
【不会偏心偏成这样的，距离杨杰出场还有三个人呢。】
果然, 等到第二名选手比赛结束后，工作人员又上冰整理冰面。
一时间，网络直播平台上，弹幕又多了起来：
【果然是每一位选手结束后, 都会有人整理冰面。】
【刚刚第一组比赛时并没有整冰, 第二组比赛就有人整冰？】
【第一组比赛时冰面情况比现在好，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对啊, 第一组比赛时的冰是新的，没有任何问题，第二组上场时冰面已经有磨损了。】
【咱们国家在细节方面, 从来都是最仔细、最认真的。】
【那倒也是，咱们等着自家选手上场吧。】
解说席上，周丝盯着监视器, 评价刚刚结束的比赛：“刚刚表演结束的是意达选手路丝, 能看出她现在节奏还未能调整过来，轴体不正、扶冰等现象频出。”
男搭档应和一声：“是的, 她最终得分是170.32，暂时处于全场第八名。”
“接下来就是咱们国家选手杨杰出场了。”周丝看了眼入口处, 继续介绍：“杨杰曾经拿下全锦赛的冠军，世青赛上的成绩也很出色。”
“是的。”男搭档继续道：“杨杰的最佳成绩是世青赛第十名，为下一届世青赛拿到两个名额，不过她第一次世锦赛发挥不太出色。”
“对，可能是因为伤痛的缘故，熟悉花滑这项运动的观众们都知道，杨杰去年的世青赛是带病参赛，而她一直没有说身上旧伤是否已经完全恢复。”周丝叹了口气，说道：”让我们为她祈祷，祈祷这次能拿到满意的成绩。”
听着解说员的话后，苏芙愣了愣，问道：“杨杰去年受过伤？”
“嗯。”黄天点点头，解释：“世青赛的时候把脚给崴了，后来养了三个月应该没问题，要有问题也是心理原因。”
“心理原因？”苏芙看了眼冰场，滑至场中央的短发女孩收拢双臂，摆好姿势。
杨杰自由滑选曲是《歌剧魅影》，短发裤装、妆容清爽，显得格外英姿飒爽。
其实杨杰一直以来都是较为中性的装扮，教练不是没有想要改变她的风格，但是像之前试过《糖果仙子》装扮，感觉杨杰并不太适合可爱系。
后来，黄天还用苏芙《卡门》的曲子给杨杰找了一下感觉。
当时，姚鑫在旁边吐槽道：“小杰，你干吗要穿女装？”
“我本来就是女的！”杨杰很无语的回应道。
违和感不光是姚鑫有，就连黄天看着带着波浪假发的杨杰都很违和，后来放弃性感路线。
温柔、典雅类型也不行，冷漠、厌世风格倒是可以套在杨杰身上，至少没有像《卡门》这样攻击性强的装束违和感大。
所以，杨杰最后定下来的风格就是中性、或者是冷漠厌世风格。
像是这次赛季短节目定下的《晨曲》，自由滑的《歌剧魅影》，都是较为中性风格。
冰场上音乐响起，杨杰整个人进入状态，手脚也随之动了起来。
冰场是她从小就熟悉的地方，滑行也像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杨杰还记得小时候看电视时，看到冰面上起舞的王子，她就指着电视说以后要和王子一起在冰上起舞。
虽然后来自己变成了冰面上的王子，不过起舞的梦想却一直都没有放弃。
她想滑冰，她喜欢滑冰。
她之前参加世青赛的时候，脚踝受伤也坚持继续比赛，就是因为她喜欢滑冰。
冰场旁，苏芙注视着场上翩翩起舞的短发女孩，说道：“杨杰的状态还不错。”
她能明显看出来，杨杰现在的状态比当初世锦赛视频里的要好很多，甚至于比雾迪杯的时候都要好。
黄天叹了口气：“杨杰要是能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就最好了，她家人给她的压力有点大。”
“家人？”苏芙抬头看了黄天一眼，有点疑惑。
黄天解释道：“杨杰和你的情况有点相似，但是又不是完全相似。”
苏芙的母亲白婳是花滑运动员，但是杨杰不光是父母是运动员，就连爷爷那一辈都是运动员，她算是真正的体三代。
说实话，很多运动员都不会让自己的孩子继承衣钵，因为他们吃过苦，知道竞技体育是多么冷酷且心酸。
而父母、甚至是爷爷那一辈都是运动员，第三代还选择运动员的话，那就真的是热爱这项运动才会这样做的。
听完黄天的解释后，苏芙恍然大悟：“那怪不得她训练时那么拼。”
黄天先是点点头，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般抬头看向苏芙：“不是，你居然还说别人拼？咱们队里最拼的人不就是你吗？”
苏芙笑了笑，说道：“看比赛吧。”
只有喜欢才会这么拼，也只有喜欢才会废寝忘食的去做。
冰场上，杨杰来到了她这次想要挑战的阿克塞尔三周跳时机。
之前在冰场上看到的苏芙起跳，在杨杰脑海里又重新上演了一遍。
助滑、找准时机、起跳！
冰面上，短发女孩横刀一撇，干净利落的起跳了。
观众席里传来一阵阵倒抽气：
“天啊！杨八妹要挑战3a？”
“加油啊！一定要成功！”
“八妹果然是最有毅力的！加油！”
一圈、两圈、三圈……
杨杰起跳时，大脑史无前例的清醒，与身体的衔接更加紧密。
她能感受到身体在腾空，也能感受到身体的转速，同时她还能感觉到轴体有点倾斜，重心好像也出现问题。
杨杰仿佛以上帝视角在观看自己，看着自己身体是怎么样腾空，又是怎么样落冰的。
砰的一声落冰，她身体有点不稳的晃了好几下，不过并未出现扶冰的现象。
电子计分板很快给出了这一跳的分数。
3a
bv（基础分）：8.5；goe（执行分）0.3
current（当前选手技术分）：8.8【中】
leader（目前领先技术分）：73.01
黄天猛地握拳，惊呼道：“成了！”
杨杰也是他的学生，能在赛场上出第一个3a就代表着华国能跳3a的女单选手有两名了！
接下来，只要杨杰过了心态这一关，接下来她绝对能赶上苏芙的脚步，将华国花滑女单推向更高。
看台席上爆出一阵阵尖叫、欢呼声，整齐的‘八妹’声盖过掌声。
就连解说席上的周丝都比较激动：“杨杰跳出她赛场上第一个阿克塞尔三周跳，这将会是被计入她人生的浓厚一笔，同时也将会被计入华国花滑历史上的一笔，她将是华国第二名跳出阿克塞尔三周跳的女单选手。”
华国杯直播平台上，弹幕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啊啊！杨八妹跳出来3a了！3a！3a！】
【我是不是眼花了？杨杰也出了3a了，咱们国家有两个能跳3a的了！】
【之前苏芙能出3a的时候，我认为这是上天的怜惜，但是现在看到杨杰能出3a，我觉得我之前错了，这明明是运动员们自身努力达到的！】
【杨杰从少儿组的冠军，然后看她一步步走来，实在是太让我惊讶了！】
【对啊，杨杰第一次拿到奖杯时八岁，小小一只站在领奖台上超级可爱，后来她参加世锦赛时失误了，当时我就觉得这丫头可能不行了，但是！！！啊啊啊】
冰场上，杨杰在成功完成3a后，状态越来越好，后面的连跳、旋转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在最后的动作完成后，她立在冰场上久久未能回神，能看出她的心情并不想外表上那么平静。
果然，等到向四周行礼致敬时，短发女孩几乎每个鞠躬都是九十度，而且停留的时间也非常长。
看台上不少冰迷都是看着杨杰长大的，他们看着认真的向着观众席鞠躬的女孩，眼眶里的泪水都快要忍不住了。
等到杨杰滑到入口处时，短发女孩的眼泪根本就收不住，不停往下滑落。
因为同一组选手都在冰场旁做准备，所以苏芙一直都在入口处等待着对方。
苏芙伸手抱住杨杰，安慰的顺了顺女孩后背：“你很棒。”
杨杰被抱住后，眼泪就像是开闸的水般关不上，但她又担心弄脏苏芙考斯滕，连忙推了推：“别、别弄脏你的考斯滕。”
苏芙从衣服里翻出纸巾，递给对方。
杨杰一边擦眼泪，一边看着黄天哽咽道：“教、教练，我跳成了。”
黄天教练避开杨杰的视线，他怕自己被杨杰的情绪感染到流泪。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走吧，去kc区等分了。”
“你不等苏芙比赛吗？”杨杰看了眼苏芙，问道。
“没事，在苏芙前面还有一个人比赛，你的分数出来后，我让家雨姐带你去后台，我再过来看着苏芙比赛。”黄天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应该能赶得上，于是转头跟苏芙说道：“我一会就回来。”
*
苏芙站在冰场入口，前面倒数第二位选手完成表演，正朝着入口处滑来。
这位便是毛国成人组的二姐卡西沙，她今年十六岁，是去年刚升入成年组。
毛国的花滑圈竞争激烈，当然这里面所谓的竞争是字面意思的良性竞争。
小女单们抢着在发育期前达到巅峰，然后十五岁升到成年组，辉煌期大约能到十七、八岁。
接下来，她们就会被新出来的小女单们顶替，从而消失在冰场上。
卡西沙的生日很好，明年年初的冬奥会上她也才刚刚十六岁半，年轻、又恰逢发育关还没有完全开启。
苏芙看着慢慢靠近的卡西沙，感叹着对方五官的精致。
毛国人特有的如精灵般的面孔，修长的四肢以及轻盈的姿态，让卡西沙在一众选手里显得格外亮眼。
不过和娜塔莎的灵动感不同，卡西沙的五官攻击性强不少，整个人显得更加明艳些。
花滑圈里的人都知道，毛国拉姐手下成人组两名大将，一姐丽娃偏向于塑造柔美角色，情绪渲染力极强，而卡西沙属于力量兼技巧性型选手。
卡西沙在情绪渲染力上不及丽娃，于是转方向主攻跳跃，不光拿下了所有三周跳，有传闻她正在攻克四周跳。
正因为她节目高难度的配置，经常会在自由滑里排满所有的三周连跳，才会在毛国一众小女单里杀出来。
“嗨，苏。”卡西沙扣上刀套后，冲着苏芙打了声招呼。
因为苏芙前往毛国参加冰演的缘故，所以同毛国选手关系都还不错，她冲着卡西沙笑道：“滑的不错。”
卡西沙笑了出来：“苏，接下来是你上场了，我可是很期待你跳出四周哦。”
刚刚在冰场上，卡西沙的自由滑里有一个4t的单跳，但是失败了。
不过这说明卡西沙已经向外界开始宣布，她要挑战四周跳了，无论成败如何，都代表着女单开始向新的高度发展。
听到卡西沙类似于宣战的话语，苏芙没有接话只是微笑着耸了耸肩膀。
受伤的锁骨处微微刺痛让苏芙脸上表情有点微变，而此时卡西沙也突然想到苏芙受伤的肩膀，连忙道：“苏，你要小心。”
卡西沙同教练一起前往KC区，没一会广播里便传来她的得分。
技术分81.3，艺术分51.5，自由滑得分132.8，总得分198.6分。
她的成绩瞬间排到全场第一，并且将第二名杨杰甩了近十分。
卡西沙不愧为世界上排名前十的女单。
苏芙脸上并未有太多表情，静静等待着广播里出现自己的名字。
“接下来上场的是最后一名选手，华国选手苏芙。”
伴随着广播中中英文各播放一边后，苏芙上冰后，在欢呼声中滑向冰场中央站好。
少女的考斯滕是交领衣襟，袖摆并不像《糖果仙子舞曲》那样有流苏，也不像梁祝一样宽袖，而是像武侠剧里侠女的绑带长袖，手腕处有个精致的金属护腕，护腕袖扣处的刺绣很精致，隐约看上去有点像是一朵花，但细看却是一个芙字。
衣身大面积是白色，但是细看却又不太像是白色，隐约在灯光下泛出一些淡蓝色。
下面的绸缎裙是垂感十足的同色系布料，衣襟、袖扣，裙摆处有白金色的刺绣纹路，点缀着银钻闪闪发亮。
苏芙一头浓密的长发高高竖起，发髻处插着一柄做工精致的发钗。
这枚发钗有颗极大的蓝宝石，尾部垂着两颗同样色泽、但是小上一圈的蓝宝石，随着女孩的滑动，发钗折射出一道道亮眼的光芒。
于此同时，苏芙滑动时衣帛翻动，似乎有光华穿梭其间。
少女表情淡漠的立在冰场中央，左手食指、中指竖起以剑指状立于胸前，右手背于身后。
笛声幽幽响起，向众人揭开一个别开生面的武侠故事。
苏芙在笛声由远至近时，开始动了起来，她简单用左手挽了个剑花，在二胡声响起时，向后滑去。
以规尺步开场，女孩的身体微微下蹲，紧接着是结环步、莫霍克，灵快的小跳后转体。
她在向后滑动的同时，右手背于身后，左手则是在胸前挽着剑花，就像是用无形的剑与人切磋交流一般。
其实这段应该是一段舞剑动作，但因苏芙右手无法举起来，所以将舞剑动作改为挽剑花。
但是，这样一来除了华国观众外，可能其他国家的冰迷们都看不懂苏芙动作的意思。
果然，裁判席上有几名外籍裁判皱起眉头，明显表情有点疑惑。
此时，苏芙卡住了突然变急的笛声后，右脚猛地点冰，向半空高高跃起。
一个干净利落的3f跳，落冰点卡住竹笛的最后一个音符，然后稳步滑开。
进入和步出很贴合音乐，并且卡点卡的非常棒。
这一跳，引起现场观众们的一片掌声。
3f
bv（基础分）：5.3；goe（执行分）1.7
current（当前选手技术分）：21.3【中】
leader（目前领先技术分）：81.01
还算不错的分数，同时也让冰场旁的黄天连连点头：“还不错。”
看台上，杨杰连妆都没卸就裹着外套跑到观众席。
姚鑫招呼着对方：“这里。”
“我来晚了吗？”杨杰问道：“是不是苏芙已经快要比完了？”
“哪有那么快，刚刚开始……”姚鑫盯着冰场上，看到苏芙起跳后兴奋的叫出来：“真棒！”
姚鑫旁边的王奎感叹道：“这个三周跳可以记到教科书里面了。”
“王教练？”杨杰看到王奎，惊讶道：“您怎么来了？”
“我前两天都来了。”王奎有点无语，说道：“你在基地训练后下冰，还是我给你递的刀套。”
“呃。”杨杰连忙低头，移开话题：“看，苏芙要跳3a了！”
这一下，将所有人注意力都转到冰面上。
音乐里更换为大提琴音，沉闷、急迫，随后增加的鼓点透出几分杀机，而里面糅合的几道拨弦音更是将杀机外泄。
苏芙猛地往后一扬，完美的下腰鲍步展现在众人面前，就像是被敌人偷袭般避开剑风。
女孩的腰部力量极佳，大约坚持了几秒后，便起身向前起跳。
以下腰鲍步滑入的阿克塞尔三周跳，将现场气氛整个点燃，观众们的欢呼声几乎掀翻场馆。
3a
bv（基础分）：8.5；goe（执行分）2.4
current（当前选手技术分）：37.3【中】
leader（目前领先技术分）：81.01
以下腰鲍步的难度滑入3a，又以大一步滑出，苏芙这一跳的难度几乎是无人能及。
更别说这一跳的滞空感极强，高度、远度都让裁判们震惊。
但是，让所有人震惊的并不是这一件事情。
在苏芙的滑行速度越来越快后，现场的观众们突然发现她身上衣服像是有生命一般，产生惊人的变化。
从冰场左侧滑到右侧时，苏芙白金色的考斯滕突然变成蓝黑色。
颜色并不是一下子由白变黑，而是缓慢的爬遍苏芙全身，就像是墨汁滴入清水中一般，将少女身上染成水墨色。
细看上去，随着灯光的变化，水墨居然也能形成不同的图案，在冰面上翻腾、飘逸。
解说员周丝也发现了：“天啊，我看到苏芙的考斯滕居然产生了变化，感觉上面颜色像是飘了起来。”
“很正常。”男搭档接了对方的话，说道：“每次比赛，苏芙的考斯滕都是最精彩的，比如短节目的彩虹，世青赛上燃烧的考斯滕，还有世青赛短节目《兰陵王》里的面具。”
“哇，你对苏芙真了解。”解说员周丝给男搭档捧哏道。
“当然。”男搭档一唱一和：“这次考斯滕听说参考了唐伯虎《落霞孤鹜图》，在设计上进行了相应的融合，还有最后那条出现的龙，实际上是山水画在旋转时融合到一起后的效果。”
“果然，苏芙每次比赛都能给我们带来视觉盛宴。”周丝感叹着，说道：“不知道在冬奥会上能不能见到这条腾飞的龙。”
观众们诧异道：
“天啊，我看到她的考斯滕好像能变色，而且还有图案？”
“对，我也看到了，好像是一副山水画。”
“不对吧，我看到的是龙的图案。”
现场用人眼来捕捉图案的变化还是有限，而直播平台上的画面更是惊心动魄。
冰迷们看着画面里闪烁出现的龙，还有远山近水的水墨画，压根就不敢乱发弹幕挡住这个画面。
他们涌进花滑国家队的官博下，疯狂刷着评论：
【啊啊啊啊！苏芙的衣服是什么神仙？太漂亮了！太诗情画意了！】
【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我都看到了！】
【还有那条在苏芙衣服上的神龙！你们是不是用了什么高科技的投影？】
面对冰迷们的质问，官博这次倒是很快的给了回复：【这并不是什么投影，而是灯光效果下衣服上色彩产生的视觉差而已，具体的细节会在赛后公布出来，请继续欣赏比赛。】
冰场上，少女的表演还在继续中，并且进入到节目安排的高潮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