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付于还没什么反应，他倒是没忍住发出一声干呕。
浴室里浓郁的血腥味顺着他皮肤的各个毛孔探入，威力比小岭县看见的那些干尸还大。
推己及人，看着呆坐在地上湿了衣裳的付于，他弯腰一个用力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白路的公寓相比季沉的家来说并不算大，但可以看出来是好好设计过的。
不管是摆设还是家具，都是暖色调，人一坐在里面就有种暖洋洋的温馨感。
可那头顶的白炽灯亮度实在是高，惨白白的似乎能让墙壁反光。
安安稳稳把人放到外面客厅，小林又赶紧回去把浴室的门关上，打算从源头上阻隔那股味道。
可两人身上已经沾染到的血迹却是没有办法，那红艳艳的颜色依旧拉扯着两人的神经。
到底还记得付于现在只是个孩子，小林关上门后又赶紧坐到他身边继续和他说话。
“付大师，你放心吧，白路已经被沉哥送到医院了，他会没事的。”
这话他说得心虚，可语气坚定极了。
“付大师，可以听见我说话吗？你回我一声？”
“付大师……”
小林抓着付于胳膊絮絮叨叨说了大半天，一开始还企图让付于回他，到后来就成了自暴自弃的单方面自言自语。
说着说着，还忍不住掉了泪。
小林从一开始干这行就跟着季沉，在季沉没火起来时不知道跟着受了多少白眼，所以深知娱乐圈打拼起来有多艰难。
不出名养活不起自己的小艺人多了，努力却收不到回报的也多了，被流言蜚语攻击地爬不起来的也多了，甚至可以说这个圈子根本不缺抑郁症。
网友的评价，同行的勾心斗角，投资方的虚与委蛇，稍微死心眼点的都容易爬不出来。
这里每年都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压力自杀，只是季沉交际圈子不大，那些人那些事在他眼里最多是一件让人唏嘘的八卦。
可他没想到，这件事有一天竟然会发生在白路身上。
之前有时候他真的很好奇，人前开朗没心没肺的年轻人，人后为什么会住在照不到阳光的长满青苔的深渊。
他知道这和人设绝对没关系，那人私下里和他们相处时都是那样。
就是因为想不明白所以心里才堵得慌。
不是可怜，不是怜悯，而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等救护车到医院时，白路的生理特征已经很微弱了。
季沉忙前忙后办理手续，接到通知的白路经纪人这才赶过来。
来人衣衫不怎么整齐，看样子是匆忙从床上爬起来的。
本来他已经睡下了，接到电话还以为是什么人的恶作剧，可给他打电话的是季沉。
来不及收拾自己，他穿了衣服抓了手机就来了。
先不说白路是他们公司的摇钱树，就说这几年的情谊，他是真的喜欢那孩子。
从白路开始吃药他就知道了他原来抑郁，可却没想到能这么严重。
手术室的门还紧紧闭着，季沉把事情交接完，不敢停留，打车往回赶。
他不懂医学，可看白路的失血量和车上医护人员的样子就知道白路很有可能挺不过来了。
白路手腕上的伤口他看得清楚，只有一道，却下了死手……
不知怎么季沉想到了两个月前白路双眼光亮跟他说马上要开演唱会的事。
季沉是真的能从他眼中看出欢喜，可现在距离演唱会还有一月之久，主人公却不在了。
相比他的家人，或许那群正在欢欢喜喜等他下一次出现的粉丝更为他的去世伤心。
季沉赶回白路公寓，付于的状态已经很不对了，他把所有人都排斥出了他的世界，缩着肩膀坐在沙发上不言不语。
“从到了这里就一直是这样了。”小林说。
季沉让他看着自己，可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
猜想他是被吓到了，看着他身下的血渍和客厅内滴落的血点，季沉把付于抱起来，将他的头压倒自己怀中。
“小林，你去医院那边看着些，我先带他回去，有事电话联系。”
说完抱着人就往外走。
小林赶紧跟上。
听着耳朵边机械“滴滴滴滴”地鸣叫，又看着那些穿着绿色大褂的医生忙来忙去。
在没有人注意的地方，小宝站在手术室墙角处，手指不停，嘴里还念着召唤魂魄的咒语。
白路的魂魄不见了。
因为并不是生物，他一开始就看过了，白路家里没有他的魂魄，而明明没有完全断气的肉体上也竟然也没有。
这情况有些蹊跷。
白路是自杀这点毋庸置疑，可他的魂魄怎么可能这么快离体？
黄黎那情况都是例外了，这怎么还能再出一个？
不对不对。
小宝使劲摇头，把自己又缩小了点，跑到床边顺着床单往上爬。
他看不很懂这些人在干什么，不知道是在缝合伤口还是在接神经线，反正另一边的血袋一直在往他身体内输血。
仗着自己体型不大，小宝一直缩在那些人的视线盲区，一点点往白路手腕处挪动。
他才刚挪过去，边上的机器就响起一道尖锐的“滴——”声。
他吓了一跳，伸着头看过去，边上一台机器上，跳动的曲线变得平直一条。
而就在这时候，一直迷迷糊糊的小纸人终于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白路的伤口处有股不对劲的气息。
那气息他闻到过，不算熟悉却也说不上陌生，这是白路摔碎的那片古玉的气息。
白路摔碎后又把东西捡了起来，可却有一点碎渣溅到了他床下被他后来扒了出来。
小宝明白了，想必白路是用那东西割的手腕。
一时间他不知道心里该是什么滋味。
那东西年头久了，总会有些不为人知的作用。
白路用它自杀，不知道会是那古玉吸收炼化了他的魂魄，还是白路能凭借它更快一步投胎转世。
周围人在听见那一声响动后逐渐软下来的身体让小宝明白了什么。
看着依旧拿着缝合针的医生一针一线把白路的伤口缝合起来，趁着那些人盖上白布的瞬间，他快速勾了下白路的手指，跟他做了最后的道别。
继徐月娘之后，自己又少了一个好朋友。
这一夜，注定是不少人的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