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的年夜饭比去年丰盛不少，最显著的是往年的豆腐圆子肉少竹笋香芋多，但今天，肉馅占了大半，每个孩子分到了四个，吃得他们小嘴油亮。
不过林悦瞧见三丫在碗里悄悄留下两个，她没点破，也不顾上，因为所有媳妇都给倒了一杯酒。
今年酒管够，老爷子很大气。
林悦却发愁，想到上次中秋喝酒的后果，忍不住看了眼韩常林。
察觉到她的视线，韩常林了然，侧头与她说道：“待会儿敬酒时你喝一小口就行，剩下的给我。”
林悦松了一口气。
随后她发现自己这口气松得太早了，她敬酒只需要敬俩老人，但是韩大嫂忽然要敬她酒，王素娥也凑热闹。
大过年的，不管平日里关系如何，这会也不能驳人面子，林悦笑盈盈的喝了。
不想这起了头，韩老大、韩老二还有韩老四，也都一一给她和韩常林敬酒。
韩老二许是喝高了，接连向她道谢，又给她敬酒，最后一次被韩常林挡了去。
但那满满一杯酒也见了底，都进了她的肚子里，辣、苦，还有那股后劲，林悦吃了好几口菜都压不住。
熬到年夜饭结束，林悦的头就有些昏沉了。
“娘，我搀着你。”大娃扶着她的手。
“娘，还有我。”二娃也凑过来。
林悦笑着点了下他们的小鼻子：“娘还没醉到要你们搀扶的地步，好好在前头领路吧。”
两小子听话跑到前头，又很快被四周的鞭炮声吸引，是村里的小孩捡了没有燃烧完全的爆竹，点燃丢进沟渠里炸着玩。
二娃几次想跑过去，都被大娃拽了出来。
林悦笑着冲他们挥手：“去玩吧，别跑远，也别太晚回来。”
得了允许，二娃立刻如炮弹一样冲向人多的地方，大娃追上去。
“难受吗？”
这时，韩常林走到她身边问道，臂弯上还坐着三娃。
“没事，洗把脸就好了。”
林悦一脸轻松地说道，但心底打定主意，下次过年再喝酒，她肯定要提前准备好茅台或者女儿红，反正不要喝当地酿的散酒，太上头了。
韩常林望着她绯红的脸颊，没有再说什么，目光一直盯着她微微打晃的脚步。
可惜直到进了自家院子，韩常林也没找到搀扶的机会。
过年是孩子们的节日，因为今天是大人们的封禁日，只要不是犯了大错，再暴躁的大人们也都忍着不动皮带、鞋底、扫把、棍子之类的东西，孩子们自然玩得疯。
满村庄都是他们的嬉闹声，还有孩子在讨打的边缘疯狂地试探，点燃捡来的爆竹往大人脚边丢，惹来一阵喝骂后，撒丫子就跑。
一大群的孩童就这么疯跑到了牛栏。
“囡囡妹妹出来玩呀。”二娃率先冲里头，冲严囡囡喊道。
牛栏里头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正在听爸爸讲故事的严囡囡有些坐不住。
严诚抬头，目光越过二娃，望了眼等在围墙口的大娃，心头叹了一口气，对女儿说道：“去玩吧，但太黑的地方不要去。”
“爸爸，我很快回来。”
严囡囡连声保证，眼睛亮晶晶的，拔腿跑出去，第一句话却是纠正二娃。
“二娃弟弟，我比你大，你要叫我姐姐。”
“你个子比我矮，就是妹妹。蝈蝈，你说对吧？”
“她比你大，就是姐姐。”
“坏蝈蝈！”
二娃赌气跑开，大娃也没追他，他带着严囡囡跟小伙伴们一起玩。
二娃见蝈蝈没追他，不高兴地噘嘴，忽然瞥见三丫往北面的庙走去，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就猫着腰悄悄跟上去。
三丫也没进庙里，用木棍敲了几下庙门外的石阶。
很快，二丫走了出来。
三丫立刻将怀里捂着的碗塞给她，硬邦邦地说道：“快吃吧，吃完把碗还我。”
碗里还有些余温，散发着香气，有肉的香气。
二丫的眼睛忽然红了，推回去说道：“我吃过了，不饿。”
三丫生气地跺脚：“你吃上肉了吗？有肉娘肯定自己吃，不会给你。我给你专门留了两个豆腐圆子，里头有好多肉，还有两块鸡肉，是三婶娘炖的鸡……”
“死丫头有肉不知道孝敬你娘。”
唐二花从庙里忽然冒出来，一把抓住三丫手里的碗，但没有抢走，因为三丫死死抓着。
“死丫头再不松手，我打你……哎呦！”
唐二花刚扬起巴掌，就忽然被一个人形炮弹撞了个踉跄。
这炮弹自然是二娃，撞开唐二花后，就拉着三丫跑：“三堂姐我们跑呀。”
“臭小子不许跑！”唐二花追上去，她早就想揍这死小子了！
三丫原不准备跑的，但见唐二花追来，把碗塞给了二丫，就反拉着二娃往前跑。
唐二花也不追了，抢走了二丫手里的碗，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骂道：“下次机灵点，多哄着那头，那头才能给你送肉吃。”
二丫没说话，木讷地站在那。
她呸地吐出了骨头，手指头戳到二丫脑门上：“你这死样子做给谁看？是你奶奶把你赶出来的，又不是我留你。吃我的饭，还给我甩脸子，你皮紧了是吗？”
另一边，三丫和二娃已经跑到了马路上。
二娃见三堂姐手里没了碗，撇了下小嘴：“你干嘛要把碗留下呀？二堂姐肯定吃不上。”
三丫没说话，闷闷地往家跑。
二娃见她没意思，就跑去跟蝈蝈汇合了。
……
“你去哪了？家里少了一个碗，是不是你拿走的？”
三丫刚跑进院门，就被老太太截住了。
三丫小脸白了，低头道歉：“奶奶我错了。”
老太太满是皱纹的手拍了孙女一下：“知道错就好，明天把碗拿回来。”
三丫一下子抬起头：“奶奶，要是姐姐知道错了，你能让她回家吗？”
老太太转身就走，走了两步才哼了一声：“等她知道错再说。”
三丫小脸瞬间亮了，追上去抱着奶奶的胳膊撒娇：“奶奶，我明天让姐姐回来跟奶奶道歉。”
老太太的脸有些绷不住，抽出手点了一下三丫的脑门：“就你这丫头鬼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