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可的妹妹叫曾妮, 曾经是天寰影视的签约编剧,写过好几部戏,你应该都听说过。”
谁也没想到, 曾可千辛万苦递小纸条, 竟然是为了推销妹妹的剧本。
岑诀毫无意外地拒绝了对方的要求。
他并不喜欢这样推销剧本的方式。
倒是李开光对这件事颇为好奇, 专门顺着这条线查了下去。
“今年春天的时候, 曾妮生病了,貌似是抑郁症, 就再没在公司里出现过。”
“他哥哥可能是因为这件事盯上了你。”
岑诀点了点头,顺着李开光的思路理顺了整件事。
他获得新锐导演选拔赛冠军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冠军拥有拍摄一部电影的权利,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曾可是天寰影视的内部人,自然知道这一部电影的制作方在天寰, 并且岑诀身份特殊, 有较大的自主权。
“这年头, 经济形势不好,大家还真是各显神通。”李开光感慨道。
“错就错在他不应该拿戚雩的消息来和你做交换。”
岑诀点点头, 暂且同意了李开光的说法。
只不过,当他在认定曾可是一个编造谎言的投机分子时, 脑海中又不会不其然地闪过对方倔强的神情。
他既然只是想要将本子投出去,为什么又说自是一个受害者呢?
岑诀想不通原因,只好将这个问题放过去。
时间转瞬进了十二月,气温转凉,今年情况特殊, 戚管家在岑诀和戚雩房间里都装了暖气。
岑诀偷懒不去公司打工,就窝在戚雩的房间里看书看剧消磨时间。
不久之前,戚叔将心跳检测仪改成了手环, 带在戚雩手上。
岑诀说话时,手环偶尔会响两声,仿佛听得懂他说话。
岑诀就像逗对方一样,故意说些开玩笑的话惹得手环响个不停。
如此,岑诀就更喜欢窝在这里了。
窗外天寒地冻,而房间里有暖气、有灯光、有人陪,要不是工作没有进展,岑诀再想不出更好的生活方式了。
只是,戚叔却有些担心。
他眼睁睁地看着岑诀从一个每天打工十二个小时还不嫌累的社畜摇身一变,变成不想上班的咸鱼。
这个过程,想必是遭受了许多不愉快。
想起今天在超话上看的帖子,戚叔就更担心了。
午饭的时候,他试探着安慰岑诀:“诀少爷,网上的言论您不要当真。”
岑诀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
新锐导演比赛的节目在一个月之前播完,随着节目的出圈,媒体们很是关注他这个冠军的动态。
听说他还要再导一部戏,于是纷纷涌到天寰门口采访。
紧接着,他们被告知岑诀的戏并没有开拍。
非但没有开拍,还对合作伙伴不满,飞了两个制片人。
消息被曝光在网上,自然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他做事精益求精,也有人说他过于龟毛,不好相处的。
原本这是一件见仁见智,任凭旁人的讨论的事情,可谁知道,那位制片人主动站出来一通内涵。
说什么“竖子无状”、“心高气傲”、“自以为是”云云,一下子引爆了舆论。
之前在节目上积累的黑子见状统统冒出来,群魔乱舞,在他们的努力下,不少人都觉得岑诀这人飘了。
不但飘,还江郎才尽。
要不然,为什么拖了这么久,拍摄还没有进度?
对于网上的舆情,岑诀并不放在心上,相反,还在微博上发了征集剧本的公告,很是蹭了一波热度。
“我真没事。”岑诀无奈地又解释了一遍。
他只是还没找到想拍的故事罢了。
如果不想拍,他为什么要勉强自?
又不是没有钱。
不着急赶进度,岑诀反倒是闲下来了,接连参加了两个同行业的聚会。
书中世界的影视业与岑诀曾经在的那个差不多,只不过发展晚了几年。
换句话说,还没有未来那般内卷。
岑诀参加同行聚会是为了找本子,但是在几次会上遇到的编剧,要么是陈词滥调,要么原创性不足,都被岑诀给pass掉了。
就在岑诀开始打算自操刀时,反倒是在乐音上发现了一个好苗子。
乐音在岑诀的资金支持下,在不久之前正式进入运营阶段,并且开启了创作激励计划。
一个名叫迷妮的女性用户获得了第一名。
岑诀好奇地看了对方的主页,发现对方发布的短视频数量不多,但每一个点击却不低。
从剧情来看,对方显然有着相当不错的讲故事能力。
乐音的总经理见状,笑道:“不如您到时候去给选手颁奖?”
在连续几次增投下,岑诀如今是乐音的最大股东,让他去颁奖,显然更加具有意义。
“不了。”岑诀笑着拒绝。
他现在大大小小还算个公众人物,并不想再给公众增添什么新闻。
但,乐音的颁奖典礼岑诀还是低调地去了。
只是,那位名叫“迷妮”的女孩子并没有出席。
“联系了本人的亲属,说是身体不好,没办法出门。”
岑诀点头表示知道了,并且拜托工作人员将自想要约稿的想法传递给对方。
当天,工作人员回复了消息。
“她的家人听说想要约稿,很高兴,但是我给了对方您的联系方式和姓名,对方就不愿意了。”
岑诀:“?”
第一次被如此嫌弃。
岑诀好奇地问了对方的联系方式,打算自打一个电话过去。
谁知道电话接通,对方在听筒中冷哼一声。
“岑先生。”
这声音,俨然就是之前见过面的曾可。
再与曾可见面,岑诀整个人都有些尴尬。
他摸了摸鼻尖,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好在曾可并打算再计前嫌,在咖啡馆见面时,第一时间拿出了剧本。
“我的妹妹之前是天寰的编剧,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岑诀利落地说道。
“她在天寰之外还有个笔名,叫废墨。”
岑诀不确定地问:“前年金樱桃奖最佳编剧?”
这里的金樱桃奖,是国内影视界三大奖项之一。
曾可点头。
岑诀无语了。
“……那你为什么搞这么多幺蛾子?”
早说不就完事了吗?
废墨编的那个剧岑诀看过,是他很喜欢的一部剧,只要曾可报出这个名字,他怎么也不可能拒绝。
曾可漆黑的眸子看了岑诀一眼:“妮妮的戏在你们天寰拍不了。”
“为什么?”
曾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她精神不好,但是看了你的节目,很喜欢你。”
换言之,如果不是曾妮喜欢,曾可也不能废这个劲。
“加上我刚好知道一点内情。”
后面这个说的是戚雩的车祸。
旧事重提,绕了一圈又绕到了原话题上。
岑诀问:“这个剧本我肯定要拍的,就算不拍,也会帮忙找其他人拍出来。”
“你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曾可咬了咬牙,点了点头。
原来,曾妮是天寰正当用的签约编剧,因为是天寰的老领导手把手教出来的,所以哪怕“废墨”这个笔名闯出了名堂,也没有离开天寰。
但正是因为这样,才造成了她的厄运。
“她今年新交了一个男朋友,叫任时。”
岑诀挑了一下眉。
任时,是天寰总经理任宗的独生子。
“任时……骗妮妮去那种派对。”
岑诀嘴角嗡动了一下。
“她回来后状态非常不对劲,我怎么问她都不说。这些情况,我是自想办法查到的。”
查到之后,曾可整个人都快疯了。
他花了好大的功夫劝曾妮辞职,并且通过一些渠道,收集了不少有关任时的资料。
“我以前在MIT学计算机,还自学了一些财务。”曾可低调地说,“我知道,要报仇,就得先抓到任宗的把柄。”
“你抓到了?”
“嗯,有一点。”
曾可说:“我把查到的东西原封不动地递交给了戚雩。”
天寰影视是戚氏集团的分公司,在曾可看来,唯一能够决定任宗去留的,只有董事长戚雩。
“在那之后不久他就出车祸了。”
三言两语,岑诀听得触目惊心。
“你将资料发给戚雩的事情,还有别人知道吗?”
曾可说:“应该没有。”
岑诀深呼吸一口气,揉了揉脸。
曾可的叙述,除了证明任宗的确不是什么好鸟之外,暂时还不能说明两件事之间的相关性。
“你先把剧本给我看看。”
曾妮的剧本的确写得精彩绝伦,但字里行间,仍然看出对方在写就这个本子时的痛苦和挣扎。
故事写的是一个古装剧,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因为父亲的书生气与迂腐下狱,小姐也遭受牵连。
在住在监牢里时,小姐被一位知名大厨看中,出狱之后教授了厨艺。
小姐辛苦磨练厨艺,女扮男装成为了京城名厨,借着给皇帝祝寿受赏的由头求皇帝重查此案。
皇帝虽然不悦,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仍然应允了。
三司重审,小姐的父亲终于获得了清白。但是,还没等小姐有机会过上自的小日子,洋人军队的铁骑就踏入了旧京城。
小姐再次漂泊流浪。
岑诀看完剧本只觉得心口发凉。
这剧本中,小姐的无奈不知在于家破人亡,更在于世道飘摇。
更重要的是,人这个个体本身,在这大环境中宛如浮萍,无所依靠,只能顺水漂流。
岑诀从中看到了曾妮的痛苦和挣扎。
“剧本能改吗?”岑诀想了想,抬起头问。
曾可诧异地回看。
岑诀提起笔,将洋人军队的部分删掉,提笔写下了新的梗概:小姐凭借着自身的厨艺,不但开了店,还成为了名垂后世的新流派创始人。
“这、这样改……”
曾可虽然不懂编剧,但大体的常识是有的。
他知道妹妹最后的情节设置是在升华主题,主题升华后,才会有人的宿命与大环境的对比,才会有深度。
岑诀“啪”地一声合上剧本:“救命重要。”
在人命面前,其他的都要退居其后。
他希望新的剧情,能给曾妮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岑诀以曾妮“废墨”的笔名将剧本提交上去,几天后,剧本被毙了。
工作人员赔笑道:“岑老师,您换个本子拍吧?”
“这本子,恐怕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