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着白志文他们坐的船到了昌平县的码头,白志文都还是没有说出口。
看着过来接他们的黎成志和黎成石,白志文最终将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决定等到黎明德娶亲了之后他开始准备提亲之前再说。
白志文的心里活动没有人知道,黎明德一路上只察觉到了他有时候会欲言又止,不过白志文不说他也就不问,等到他想说了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回村了之后,黎家和白家一合计,他们两家挨得近,两个孩子师从同门,又是一起赶考,同时成为秀才,干脆就一起摆宴席,一起庆祝,省得折腾两次。
原本黎老太这样提议是想着白家孤儿寡母的没什么银子,反正两家人以后要结亲,这回摆宴席就他们黎家多出一些。
没想到,白姚氏大手笔地拿了十两银子出来说摆宴席用,还让黎老太放心,她拿出这十两银子没有掏空家底。
既然有银子那就更好了,谁也不占谁的便宜,两家人各准备十两,足够整顿出一顿流水宴了。
摆流水席和一般宴请不一样,宴请是要人家请了你,你才过去,去的时候还得想好要带什么礼物。
请客的人家不同、准备席面的丰盛程度不同、两家人的关系亲密与否,都会准备不一样的礼物或者礼金。
比如说宴请的人家是办婚宴,那东西就要成双成对地准备,不带东西直接给礼金就得要寓意好听,比如说九十九个铜板,代表长长久久,听上去吉利讨喜的。
而流水席一般来说都是默认的去了就行,不管带的是什么礼物,就算是一颗不值钱的小白菜,也能在流水席上吃一顿。
不过上河村这边的流水席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得自己带碗筷,办流水席的人家是不会提供碗筷的
桌子上只摆放大碗大碗的菜,凳子什么的基本不会多准备,来得早、来得巧说不定有凳子坐,来得晚了没位置就自己端着碗站着吃。
之前下河村的姜齐明考中秀才的时候因为姜家手上多余的银钱有限,而且姜家在附近的村子也没有多大的名气,所以他们比较低调,只请了亲近的人过去吃一顿。
等到了黎家就不一样了,毕竟黎家二房是弄出来了再生稻的人家,这附近十里八乡的人只要家里种地都知道黎家这么户人家。
因此,这一次合起来办的流水席来的人特别多。
打算开办流水席的前两天,白村长带着人一起帮黎家和白家在村东那边整理出来了一片空地,搬来了家家户户的方桌拼成长条,还有各种大碗。
同时在周围搭了六个用砖头临时砌成的灶台,一个用来不停地蒸米饭,另外两个用来做蒸菜,还有两个做炖菜,一个做炒菜。
提前一天采购到足够的肉,有猪肉、鸡肉和鱼肉,郑猎户和郑山专程上了趟后山,给黎家送来了二十几只肥硕的灰兔子。
肉准备齐全了,需要用到的各种蔬菜简单得多,直接从村里人手上买就行,白村长从中协调,价钱就和在外面买一样,不让大家吃亏。
同时,请来掌勺的大师傅带着徒弟们搬来了他们吃饭的家伙事大炒锅和大蒸笼。
黎家和白家的这一次庆祝家中孩子考中秀才的流水席弄得整个村子的人都像是在过年过节一样开心和忙碌。
终于到了来流水宴这一条,媳妇婆子们自发前来帮忙,洗菜、切菜、收碗、洗碗对她们而言自是不在话下。
作为流水席主角的黎明德和白志文两人不用做别的,只需一直笑着接受别人的祝贺即可,看着家人高兴的样子,他们揉揉笑僵了的脸继续招唿过来吃席的客人们。
在流水席到了下午人最少的时候,章安浩带着福伯和文竹过来了,他过来有一件大事和一件小事要告诉两个弟子。
大事是他即将启程离开昌平县回京城。
一眨眼章安浩已经到昌平县六年了,一开始他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个小县城待这么久,可能因为小县城山清水秀的,又没有什么烦心事,他身上的老毛病好了不少,人看着年轻了些。
可是在京城的儿子和女儿都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地,每次写信都劝他回京。
章安浩见两个小弟子都考中了秀才,是时候让他们去外面读书结交一些同窗好友了,就让他们下一步去府城官学,他回家。
所以他在上一次回信的时候答应了儿子回京,时间定在今年春夏之交,最适合赶路的季节。
另一件事是他打算把小厮文竹留在昌平县,文竹是个孤儿,他不是章家的家奴,他是在五六岁的时候被章安浩在路边捡到,当时路边刚好有一株文竹倔强生长,章安浩就给他取名为文竹,没有姓氏。
这几年文竹在昌平县照顾章安浩,他遇到了一个合心意的姑娘成家,章安浩决定回京时问他要不要一起,文竹认真思索了之后说他不想离开。
章安浩觉得文竹留下也好,一来文竹可以帮着照顾他两个弟子,二来文竹还能打理他这些年在原汉省添置的小产业。
当初添置这些产业的时候章安浩是想着两个弟子家里没钱,给他们赶考准备的,没想到一直到现在都没能用上。
几年过去了这些产业发展得还不错,索性这一回他要走,干脆交给两个弟子,随便他们怎么处置。
章安浩嘴里说的小产业,在黎家人和白家人看来可不小,一个在州城和县城都开了铺子的酒楼,还有一个茶坊,加起来一共有三个铺面,除了茶坊是买下来的铺子,两个酒楼都是租的。
这些年酒楼和茶坊的收入抵了最开始投入的成本后,账面上还剩下三百来两。
茶坊的房契他写的是两个弟子的名字,不算几个铺子现如今每月的收入,仅仅它们现在的价值加起来就有上千两。
这些东西就这样被章安浩轻描淡写地送了出来,白志文和黎明德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么大一笔钱他们哪里能够随便收。
章安浩见他们这样对两个弟子越发满意,对他们说道:“这些产业不算什么,是老师给你们准备的赶考路费。”
“以前老师见你们赶考不缺钱就没给,现在我回了京城应该不会再随便出来,这些东西再不给难道我要卖了它们?”
“也是你们运气不好,刚巧去年是乡试,要两年后才有下一轮,如果两年后你们没能考过乡试,以后到了京城可别上门拜访我,老夫嫌丢人。”
拜入章安浩门下六年了,黎明德和白志文当初在得知他们老师是大名鼎鼎的德辉先生后很是惊讶了一阵,后来才慢慢习惯了他们的老师大有来头。
想当初白志文第一次见章安浩的时候就觉得他有些眼熟,应该是他以前在某个学堂看过德辉先生画像的缘故。
所以,面对章安浩让他们两年后就中举的要求,黎明德和白志文都答应了下来,这正是他们目标,他们会好好努力不丢老师的脸。
章安浩见状想了想,决定把乡试题目一事告诉他们,反正他们去了官学之后也会发现的:“乡试没有外面那些人传的那么难,院试之前我给你们做的题目中就有几道乡试的题目,我看你们回答得挺好的,在官学继续认真读两年,以你们两人的水准考个举人不是难事,我给你们两订的目标可不仅是普通举人。”
秀才有案首和生,举人只有解元和普通举人之分,老师要让他们两去争取解元的位置?
白志文和黎明德两人面面相觑,他们是真的没想过他们以前做的题目中就有乡试的题目,虽然不知道当初做的题目中哪几道是乡试题,但是从老师的话来看他们做得应该还不错,他们也没想过争取解元之位。
“解元怎么了,院试你们和那个什么程修竹差的只是名气,他文章没有你们好,只是名气比你们大,所以学政才点了他的案首,你们两个这两年好好学,压过他一个小孩子考个解元不难。”
以前章安浩很少这样肯定地说两个弟子学得好,他担心少年人心性不定,被夸奖了几句后飘飘然不好好读书,一般都是先简单说两句他们文章的好,然后立马挑错。
跟着章安浩学习时没有别的同窗可以对比,也让他们两人一直以来都有点低估了他们的实力。
其实章安浩觉得他两个弟子以目前的学识去参加乡试,只要遇到的题目不是他们特别不擅长的,这一年考上举人都没问题,不过再压两年更好。
在鼓励了两徒弟几句话后,章安浩留下房契和以前的账本,带着福伯离开了上河村,把文竹留了下来。
文竹是章安浩留下来照顾两个弟子的人,他的作用不是当小厮,而是类似于管家,不出意外的话他以后会经常同黎家和白家的人打交道。
一开始他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以为章老先生身边的那个小厮是留下来代表章老先生和黎明德、白志文一起接待客人的。
一直以来,虽然黎明德和白志文没有把章老先生的真实身份告诉家里人,但是黎家人和白家人都能够看出来章老先生的身份尊贵,以他老人家的身份地位肯定不会亲自同这些过来吃流水席的乡下人交流,留下一个小厮已经很给面子了。
这一段纯属大家脑补,实际上章老先生不会看不上不识字的人,因为他自己就是行伍出身,和他一起做小兵的大多数都是这些农家子,那段记忆对他而言挺珍贵的。
而且平时没什么事的时候,章老先生会让文竹或者福伯驾着马车,同他一起到昌平县附近的村子逛逛,他不板着脸笑眯眯的时候,看着像是一个不怎么富态的地主老爷,有些胆子大的农民见他经常过来,会在干活的间隙同他说两句地里的事。
章老先生今天没有久留,主要是因为他过来之后,明显能够感觉流水席上的人都忍不住朝他这边看了过来,大家说话的声音也降低了,没有了之前的热闹,大家小心翼翼地好像担心得罪了黎家和白家的贵客。
黎家和白家之所以会办这个流水席,就是希望多来一些人祝贺他们家孩子考上了秀才,章老先生觉得流水席上的气氛不应该是这样。
确实,在章老先生走了之后,流水席上的气氛恢复了之前的热络,尽管还有个文竹在场,但是文竹穿的只是普通细棉布短打,看上去和大家没有太大的差别。
而且文竹平时接触的就是各式各样的人,他很快同这些看热闹的人打成了一片,让大家不由自主地忽略了他是跟着张老先生一起过来这件事。
作者闲话:感谢对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