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平侯府外厅,一位身穿宝蓝色华服,头戴蟒冠的男子被众人簇拥着。
他肤色几近苍白,瞳色极黑,对上他的双眼如同站在深井旁往下望,深不见底,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深若寒潭的眸子忧郁多情,只看外表,全然是位温和有礼的谦谦君子。
“没想到康王今日肯赏脸做客侯府,里边请。”
“不了,钟大人,本王只是替母妃来送礼,恭贺钟大小姐受封,之后还有事,就不多打扰了。”
沈长琉对着诸位大人拱了拱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宝蓝色长袖的映衬下呈现出冷白色的肤调,手背上的蓝色血管分明。
“康王殿下屈尊前来,连口侯府的水都没喝上,这让老身如何安得下心。”
钟老夫人拄着拐杖缓缓走了出来,身旁搀扶着她的钟灵幼抬头快速地扫了一眼面前贵气逼人的五皇子,正巧与他漆黑的双眸对上,瞬时间脸色红了大半。
沈长琉客气地作了个揖,“老夫人,这位就是宝安县主吧?”
“正是,康王殿下安。”钟灵幼盈盈一拜,抬起的眸子含羞带怯,如两汪清水传递万种风情。
“果然仙气十足,怪不得能酿出那神仙药酒来。”
钟灵幼听到他的夸赞,心更是突突地跳着,一刻也不得静。
“殿下谬赞。”
“钟大小姐,这两颗东珠是邻国使者送来的,母妃珍藏多年,这次差我来送与你,恭贺你受父王赏识,母妃总与我提起你,想来是极为喜欢你的,还望钟大小姐替我这个不孝子多陪陪他。”
“殿下说笑了,整个大历怕是再也照不出比您更孝顺谦逊的人了,您如此说,真真是让灵幼羞愧极了。”
钟老太太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的,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若他们广平侯府出来的姑娘能和这位未来的天子有段缘分,那今后就是滔天的权势和富贵啊……
“老夫人这么大年纪还亲自出门相迎,本王心里实在愧疚难安,外面风霜大,老夫人还是赶紧进去暖和着吧,本王还有父皇吩咐的事情要办,就先行告退了,诸位大人吃好喝好。”
他如此说,钟老夫人也不好强留,让钟家老二送了他出去,自己带着宾客又回到了席位上。
钟灵幼一步三回头地望着门口,一直到那抹宝蓝色的身影消失,心仍是扑通跳着。
方才在门内躲着偷看的官家小姐们也散了,沈长琉这般人物,生得俊美又有权势,她们自然也是心动不已,可她们连同他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厢看着他和钟灵幼眉目传情,相谈甚欢,心中的嫉妒更甚。
钟灵幼如何看不出这些人的心思,心中丝毫不介意这些嫉妒的目光,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孔雀一般往内席走,心中因钟侯爷不愿出席的不快,一扫而空。
侯府外,沈长琉拜别了众人,踏入了自己的马车。
他刚一进去,跟着他多年的小厮就凑了上来,“爷,那宝安县主生得如何?您当真要顺着贵妃的意思娶了她?”
在自己的领地内,沈长琉全然褪去伪装,狠戾的眼神轻轻一扫,那小厮就几乎站不稳了。
“爷的事情也轮到你置喙了?”
小厮扑通跪在地上,头猛地往地上磕,“奴才僭越,奴才该死。”
他磕了好一会儿,沈长琉才懒洋洋地开口,“起来吧,回府。”
“是。”
“你想知道那宝安县主如何?”
小厮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跟着主子爷十几年了也没能摸透他的脾性。
沈长琉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狭长的眼睛透露出玩味的笑意,“一个花架子罢了,钟家拉拢不上,冯家对她的疼爱也是假的,就剩一个醉今阁阁主的身份还有点看头,若是安分,做妾还做得……正妃?算了吧。”
“什么都逃不过咱们爷的眼睛。”
“走吧。”
广平侯府内席。
盛着滚烫汤水的玉碗垂直落下,眼看着就要洒在冯夫人膝盖上,面前的小丫鬟眼疾手快地扑上去,用胳膊挡掉了玉碗。
冯夫人松了一口气,还好汤没有洒在腿上,只是弄脏了群边,不然非烫伤一片不可。
小丫鬟看见她脏兮兮的裙角,赶紧跪下,头深埋在地上,“夫人恕罪,奴婢没拿好碗,差点儿烫伤夫人,奴婢该死。”
冯夫人让言夏把她扶起来,“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是我嫌烫没拿住,快给我看看你胳膊,红了这么一大片。”
“奴婢是粗人,这点儿烫伤,不打紧的,一会儿就恢复成原样了,只是夫人的衣服脏了,都是奴婢不好,搅扰了夫人的兴致。”
小丫鬟眼睛通红,手指无措地搅着衣角。
“没事,我带的备用的衣服,言夏你去取来,小丫鬟,你带我们去个能换衣服的地方。”
“是,夫人!”
小丫鬟见有补救方法,立刻高兴地咧着嘴,待言夏从马车上取来备用的衣裙,将她们往侯府的客房里带。
“多谢夫人,夫人真是菩萨心肠,要换作其他夫人小姐,奴婢准逃不过一顿打。”
冯夫人在客房内换好衣服,将脏衣裙交给言夏,又慢慢往女席方向走。
“你这个小丫鬟,不苛责你就是菩萨心肠了?”
小丫鬟摇摇头,“不止这样,奴婢还注意到,您对县主特别特别好。”
前面就是女席了,去看五皇子的姑娘们似乎回来了,女席那边吵闹成一片,冯夫人好奇地探了探头,加快脚步,想知道那边都在谈论些什么,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小丫鬟。
“灵幼是我的外甥女,我不待她好待谁好。”
小丫鬟歪着脑袋,“是啊,夫人待不是亲的外甥女都这么好,对亲外甥女肯定更好!”
冯夫人急速的脚步蓦地一顿,回转过身,“你说什么?不是亲的外甥女……灵幼?”
“是啊,咱们侯爷最近才发现县主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是抱错了别人家的女儿。县主既然不是侯爷的女儿,那应该也不是夫人的亲外甥女才对,夫人的亲外甥女一直养在乡下……听说最近也来京城了呢,好像是个叫什么……仲九辩的。”小丫鬟的语气天真懵懂。
冯夫人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旁边的酒席仍旧吵闹,可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你说她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