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龙镇的戏园很是有些历史，面积忒大了些，怪不得周遭的人都专程赶来这里听戏。
仲九辩边走边感叹着。
她与傅说要去的地方是内园，是戏园的角儿们生活休息的地方，外园是戏台和园林，其中有些抄手游廊，山石竹林和小桥流水。
路过外园的时候能看见不少小花旦和老生们在桥上吊嗓子。
“到了。”
木楼前，傅说掀开粉纱，走了进去。
“啊！！！走开！走开！”
两人一进来就听见女子尖叫和瓷器破碎的声音。
班主夫人发愁地看着地上的碎片，“水如今都喂不进去，这可如何是好！”
粉纱朦胧间，依稀可以见得床上有个纤瘦的人影。
“婶婶，我来吧。”
“哎呀，小说，你可来了！”
傅说又倒了一杯水，想要端给床上的璞玉，仲九辩拦住了他。
“她现在被迷了心神，你去也是一样的。”
仲九辩撩开床帘。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背对众人，双手捏着上清决以震法将相气打入璞玉的前心穴。
璞玉愣了一下，两眼一翻晕倒在床上。
“她等会儿醒过来就正常了，我们到时候再问问具体情况。”
傅说戳了戳仲九辩，“小九，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这是秘密。”
班主夫人见璞玉终于不闹了，松了口气，“小说，这是哪位？还得多谢这位姑娘。”
“婶婶，这是……”
“我是傅说特意请来的神婆。”仲九辩打断他。
“噢……真是少年出英才，居然有神婆这么年轻，小师父有什么问题可以先问我，待玉娘醒了，不清楚的细节可以再问她。”
“倒确实有个问题。这位……璞玉姐姐是自打戏唱到一半那日一直是这样吗？”
“不是，当日还是正常人，就是总梦见有人让她把剩下的戏唱完。我们就商量着，让她晚上上台再唱一遍，唱完整，这事说不定就过去了。玉娘当时也答应了，当晚就上了妆登了台。本来嘛也好好的，谁知这次唱到一半，她又停了，尖叫着跑下台，嘴上还喊着‘有鬼啊，有鬼啊’。这次下来她就不大正常了，见人就打，根本不让别人接近。”
仲九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唔……我需要到她的戏台那儿去看看。”
“还去什么戏台子啊？要我说啊，这不过就是她自己演一出大戏罢了。”还未见其人，一道清悦自傲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帘子一动，一位身上戴满首饰的紫衣女子走了进来。
“摘玉！休要胡说。”
“哎呀婶婶，我可没胡说，她不就是生气嫉妒我当晚抢了她的客人，至于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么，我是听说你还找了个神婆才来的，担心你被人骗去了银钱。”
“事情没解决，我绝不会收一文钱。”
摘玉像是刚注意到仲九辩，拿帕子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我当是真请来了个神婆呢，姐姐这戏演得也不好啊，竟请了个小孩子来糊弄您。”
傅说见仲九辩被说，正要反攻，身后窗帘的铃铛却动了，一道窈窕的身影坐了起来。
“你要是实在没客人，就到别处闲逛去，别到我这儿扰我清净。”
璞玉走了出来，果然是个美人，虽青春不再，但仍可窥见从前倾国之姿。
“哟，璞玉姐姐终于不装了？婶婶，我就说她是嫉妒我可以抢走她客人吧，你还不信。”
“哼，嫉妒你？你也说得出口，就你现在的客人，不知能达到我年轻时的一成不能，居然就敢大言不惭地说我嫉妒你。”
“你！”摘玉生气也无法反驳，璞玉说的都是实话，“哼，谁稀罕待在你这破地方，你接着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你这场戏之后怎么演下去。”
见她走了，璞玉走到仲九辩面前，郑重地行了一礼。
“姐姐，这怎使得？”
“小师父当得，若不是小师父那一指，摘玉现在只怕仍被困在梦中。”
傅说扶着璞玉，“姐你还是先在床上躺着吧，现在身体正弱着。”
璞玉躺回床上，“小师父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有，你第二次上台的时候，该是完整唱完曲子的，为了又唱到一半就跑下台了？”
璞玉眼中突然出现恐惧，“那台戏……婶婶是特意遣走了所有人人，为的是让我专心在台上唱。”
“确实，那天晚上也没什么人了。”班主夫人补充着。
“问题就在这儿，我本来也想着赶紧唱完回去，可是，可是我唱到一半的时候，发现台下原本空无一人的座位，突然坐满了人……”
璞玉大口喘着气，班主夫人赶紧喊着心肝肺的给她盖上了被子，叫她先睡会儿。
“小九，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有又如何，人都懒得搭理你，鬼更懒得搭理你。”
“喂，谁说没鬼愿意搭理我？”
两个人吵闹着到了璞玉唱戏的那个戏台。
“这里也不像是什么闹鬼的地方啊……”傅说到处转着。
仲九辩简单看了下，确实是有灵体来过的痕迹，还不止一个，是一群。
“到晚上再说吧。”有些东西，到晚上才会显身。
子时，万物归静。
戏园子里的最后一场戏也散了，仲九辩和傅说早早地等在戏台边。
仲九辩都快等困了的时候，台下终于有了动静。
一阵阵阴风吹来，傅说往仲九辩靠了靠。
“小九……”
“嘘。”
座位上开始浮现出人影了。
一个、两个、三个……
他们静悄悄在座位上等着，好似台上马上就会有角儿上台唱一出大戏。
仲九辩和傅说趴在角落。
座椅上的人影还在增加。
傅说百无聊赖，他什么都看不见来着……
仲九辩仔细盯着，突然发现异样。
不对劲！
这些鬼影根本不是听到锣鼓声从各地来听戏的普通灵体！
他们有的戴着头盔，有的披着战甲，有的失去了胳膊，有的伤口处还在流血。
这分明是一支阴兵军队！
糟了！她好像忽略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傅说，你的璞玉姐姐，前几日唱的，到底是哪出曲子？”仲九辩的声音细若蚊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