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空自从穿梭了一趟时空见了自己老婆孩子后还是下定决心回来, 毕竟他所在的世界，所在的王朝正在遭受着妖王朝妖怪们的入侵，要是他这个国师弟子不回来了, 这仗还没有打就先输了一半。
只是闻空回来的时候还怀揣了一个秘密——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啊, 不对。
是他到底是人是妖。
他回来后先是去见了自己的师父, 也就是现在的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坐在观星塔的塔楼里, 面前摆着一盘黑白棋，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闻空来了之后, 行礼之后坐下来，欲言又止。
他非常想问问他的师父，自己到底是人还是妖，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国师看闻空一副要说不说心里有事的样子, 心里也嘀咕：自己这弟子失踪了两天回来之后怎么像变了个人？
于是闻空不说，他先开口问：“徒儿，可是有什么烦恼？怎么一副忧愁模样？”
闻空见师父主动问起, 于是他在犹豫之后, 还是说道：“心中有一事难解，还请师父教我。”
国师也没说要教他, 只让他先陪自己下完一盘棋再说。
正所谓观棋路观心路。
下一盘棋便也知道闻空的心如何。
是静的？
是乱的？
是怨的？
是怒的？
都能够体会一二。
闻空也没有一定要立马就说。
他陪着他的师父下了这一盘棋, 一下就是一下午，知道月夜星空萤火虫在草丛里扑飞闪烁。
下完棋之后，国师发现闻空的心很乱。
他对闻空问道：“何事？”
闻空阿弥陀佛一声，然后询问：“师父, 若有一妖杀恶妖为救人，那么这妖是好是坏？”
国师目光灼灼的盯着闻空，然后道：“自然是好妖。”
闻空：“那弟子该当如何？”
国师道：“妖也不尽是好的也不尽是坏的，好的自然该留, 坏的自然该除。怎么？你出去这几日遇到这样的事情不成？”
闻空只能默不作声。
国师当他默认。
这个时候闻空又说道：“世人会接受这样的妖吗？”
国师说道：“不要执着于人还是妖接不接受自己，要自己先接受自己。世人接受，这妖会开心一点吗？世人不接受，对这妖又有什么伤害吗？问心问己莫问人。”
闻空：“……”
师父说的好有道理。
突然有种云破月开的感觉！
可是他心里还是纠结，他对国师道：“倘若、倘若……倘若这个世界上有一只妖被人类收养长大，然后让妖去对付妖，这件事又该算好算坏？”
国师阿弥陀佛。
国师对闻空说道：“人养妖妖杀妖，妖养人人杀人，这种心思，当真是其心可诛。这对这妖不公平。倘若这妖知道自己是被人收养，且愿意为了人而去杀那些坏妖，就另当别论。可若这妖不知道自己是妖，只以为自己是人，而去诛杀同族，那就是被利用了。好生可怜。”
闻空看着国师，他觉得说出这样一番话的师父，应该不会知道自己内心的矛盾。
他觉得自己的师父不会是其心可诛之人！
闻空受教了，他低头念佛，然后跟国师一起打坐。
国师看着心情平静的闻空，握紧了手里的珠串。
闻空身上的封印一点都没有少，他不可能知道自己是妖。
可是他也不会平白无故问这种东西，难道他真的知道了点什么？
国师心里有些焦躁。
闻空跟师父交流了一番之后，什么消息都没得到。
他自己到底是人还是妖还没个结论。
于是他开始想办法尝试，先是照妖镜，再是化形符……七七八八的法门给用了个遍，还是一点点妖的特征都没有。
就在他都快要认定孩子不是他的，矛盾着伤心失落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让他再一次怀疑起了自己。
闻空不会游泳，他前一段时间在除一只黑水恶蛟的时候，被蛟龙打进水里，蛟龙直接将水面封印，按道理来说，他在水里会缺氧，而且不用法力他也没法蹿。
可是问题是他在水里，仿佛天赋神通，他竟然不呼吸也不觉得难受，他还游的特别快。
闻空：“……”
就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人是妖，是天赋异禀还是真的自己是水里的妖，所以可以在水里自由来去。
————
闻空将自己的头绪说完之后，看着夏岩。
夏岩微微张着嘴，他就说不出话来。
就这？
就这？！
他还以为闻空搞了多大的头绪，结果就这么一丢丢。
夏岩闭上了嘴巴，然后微笑着对闻空说：“说完了？”
闻空点点头。
夏岩说：“那你吃完饭就赶紧走吧，天黑路滑小心牙。”
闻空：“……”
叮咚~
可以做饭洗完刷过处理垃圾的柜子发出一声声响，柜门自动弹开。紧接着就冒出来一缕一缕的热气，夏岩和闻空同时向柜门看了过去，饭菜好了。
王小翠把饭菜端上桌子，夏岩对闻空招呼：“好了，过来吃饭吧。”
闻空今天午饭也没有吃，他又不比夏岩能挨饿，顿时也没有扭扭捏捏，直接挨着夏岩坐了下来，王小翠跟欧春花也拿了祭祀香过来，点燃之后也陪同大家一块吃饭。
这一桌子鸡鸭鱼肉样样俱全。
夏岩吃东西不用在乎荤素搭配，他吃下去的东西都会转变成为能量。
王晓翠跟欧春花吃的纯粹是味道，她们吃过的饭菜，如果放在外面别人不知道而又正好有乞丐路过尝一口，就会发现看起来色香味还俱全的饭菜冰冰凉凉和白开水一样。
闻空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朝自己那唯一的一盘红烧土豆丝夹去，然后又慢慢悠悠的吃了一口饭，嘴里在慢慢的咀嚼。正当他要动筷子再夹菜的时候，夏岩的筷子动了，闻空只看见夏岩夹了一块子，又夹了一筷子，还夹了一筷子，一盘土豆丝就见了底，只剩下一些汤汁在里面。
闻空：“……”
老板你要是不想留我在这里吃饭可以直说，我也不是非要在店里面吃饭的。这里是他的本土世界，不比在夏岩的人世界他身上没有分文。
不过锄禾日当午，粒粒皆辛苦。闻空把里面的汤汁往白花花的米饭上面一浇，然后搅拌了一下，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就在他吃了快小半碗饭的时候，全神贯注在啃鸡腿的夏岩这个时候突然对闻空说道：“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可能根本吃不下饭。倘若你真的是只妖。你的师父身为人类王朝的国师，如何会收养一只妖做衣钵弟子？万一这件事败露，他还想不想做国师了？更大的风险只会为了更大的利益，假如你真的是妖，那么你就得好好想一想，你的师父为什么要收一只妖了。”
“还有一点，还是基于你是妖的立场，因为你是被人类收养，所以你的心思，你的立场，基本上都站在人类这边。可是你只要反过来看一看你现在的立场，你就会发现你所谓的为了人类斩妖除魔手上所沾染的血都是你同族的血，好比人杀人罪恶滔天。”
闻空的饭吃不下去了，他沉默着。
然后对夏岩说道：“我觉得不管我是人是妖。我如今所做的一切，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一切所作所为完全是本心而为。即便我是妖那些妖也是该杀。”
夏岩捏着鸡腿笑着看闻空，然后笑着问他道：“大和尚，如果你能一直这么认为的话，那我只能说即使有一天证实了你是妖，你也会快活的。”
闻空：“为什么要这么说？”
夏岩乐呵呵的看着他：“人也好妖也罢，魔物也好，怪物也罢，反正生的那一双眼睛，如果只能够看到眼前一两步，就不用为后面的事情烦恼忧心。鼠目寸光，未尝不好。只看到那些妖怪吃人杀人，滥杀无辜罪该万死。可妖怪被人扒皮抽筋，皮子用来保暖，筋用来做威力更大的弓弦，血用来制作符箓，身上的骨骼皮肉皆可一一入药，你全都看不见。岂不是挺好？”
闻空：“……”
他听完夏岩说了这些话之后，三个人脸色煞白，嘴唇的忍不住微微的颤抖，眼神里充满了迷茫，甚至在深处可以察觉到他内心的恐惧。
就在闻空快要魔障的时候，王小翠突然伸手拍了一下闻空的肩膀，“大和尚不要想那么多，这一切其实不过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罢了，好比狼吃羊羊吃草，草也很无辜啊，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你看着那些妖怪吃人杀人，吃的杀的是一些手无寸铁的妇孺，你杀了他们是应该的，倘若有一天你被证实你是一只妖，那么滥杀妖物的人类你也可以照杀不误。这一点你跟我们老板好好学习学习，老板他从来只站理边儿不站命边儿。”
夏岩：“……”
闻空：“……”
欧春花：“……”
感觉自己白活了这么多年，看问题都不如一个孩子看得透彻清楚。
王小翠丝毫没感觉到自己给大家破了一个迷障，她还在随心所欲发言：“书上说了乱世当用重典，如今正是乱世，所以没有办法，只能以杀止杀。大和尚，人类世界的圣人说过有教无类，你们的佛祖也说普渡众生，既然是众生，那应该不止包括人类这一族吧。只要有向佛之心，皆可度化才对。”
闻空长念一声佛号，他站了起来，郑重的对王小翠行了一礼，“多谢施主指点迷津。”
王小翠：“……”
哈、哈哈，那怎么好意思？
然而小尾巴翘起来美滋滋的，真没想到自己一个鬼竟然能够被法力如此高深的大师说谢谢，矮油~好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