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见到我是什么感受？”
天命生物科技区, 一身白大褂的青年温和礼貌地朝新同事告别，脚步一转便拐入了天命外的清吧，那位成天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事可做的猎鹰队长坐在吧台上，看到他进来后指尖敲敲酒杯, 朝他推去, 然后开口问出这个万恶的问题。
“我不喝……嗯？”秦琛闻到了果汁的香气，默了一瞬以后接过坐下, “没有什么感受。”
“不坦诚啊, 那你今天只能问一个问题了。”林燕飞很直接, “想问什么？”
“我想问你是从哪里知道我的事情的。”秦琛显然是回去斟酌过, 因此问的毫不犹豫。
“亲眼看到的。”他问的快, 林燕飞给的答案也很爽快。
“那你是从哪……”秦琛刚想追问, 就触及到了林燕飞的眼神：只能问一个。
这样的眼神往往代表着没有商量。
秦琛无端有了点气恼, 感觉自己这个问题选的不好, 偏偏林燕飞的话还好巧不巧送入他耳边, “你这个问题问的不好啊, 你看，没有任何意义对不对？加上你刚刚又不肯告诉我你的真实感受, 问题扣掉了一个, 你又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了……啧啧。”
这个男人啧了两声后还把玩了一下酒杯，“晚上回去又得抓心挠肝了吧？坦诚点不好吗？”
“……”秦琛瞪了他一眼, 掉头径直离开，桌面上的果汁还一口没动, 林燕飞将它一饮而尽，摇头。
——现在的秦琛当然不会信他，林燕飞只能慢慢磨，不过“答案”永远是最吸引人的“问题”, 他相信明天秦琛还会来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中午，秦琛又捏着鼻子老老实实进了清吧。
这一次他就直接多了，表情也很臭，“看到你我很不高兴，感觉被你耍了。”
好坦诚的感受，林燕飞忍俊不禁，重新将手边的果汁推过去，“今天想问什么？”
“我想问上一个问题的延续，你是从哪里看到的有关于我的事情？”当一个人读小说读一半发现作者没完结时都很痛苦，秦琛问问题问一半被卡也抓心挠肝，他还为此特地早了一点下班，就为了早早听到答案。
“这个……”林燕飞沉思了一下，给出了答案。“地方有点多，有的是在猎鹰的基地，有的在异常里，有天命，还有中央城的大街。”
“为什么？”秦琛下意识追问道，“我们以前认识？”
“这是两个问题了。”林燕飞这人可恶得很，“你只能挑一个。”
选择强迫症只怕听不得这个。
于是秦琛陷入了深深的纠结，最后强迫自己开口，“那你为什么会在这些地方看到我的事情？”
“——因为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在我身边。”林燕飞答的很快。
秦琛下意识抬头看他，瞳孔在一瞬间锁定了眼前的人，但是不管怎么看，这个人表情都坦坦荡荡，完全没有任何谎言的痕迹。
可是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的记忆中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为什么？
秦琛皱着眉思索，犹豫了片刻，转头离开。
他走的比以往慢一些，似乎是在想事情，林燕飞把新的果汁喝掉，弹了弹酒杯。
接下来的时间里，每一天秦琛都会来，感受也从“看到你真的很烦”到，“嗯……很好奇你们战队是没事可做吗？”再到，“我开始怀疑起你的身份了。”
而问题也逐渐扩大：“我以前认识你吗？”
“认识，很久以前我们就认识了。”
“很久是多久？”
“从现在算的话，可能有七年。”
“你好像不是我想象中的猎鹰队长，我今天看到了新闻报道，猎鹰战队正在执行新的异常任务，你应该在异常里才对，而且我查了一下，猎鹰队长现在很年轻，没有你这么……成熟，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现在的林燕飞。”
“什么？你不是现在的林燕飞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你明天的问题了。”
秦琛越发觉得眼前的人是个谜，这个人的身份识别、信用存档甚至基因鉴定都是如假包换的猎鹰队长林燕飞，可是他和报道里的又完全不同，更加成熟，性格也不一样。
但究竟是为什么呢？
等到他来的第四十二天，才踏出天命，就听到了剧烈的一声爆炸！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极端分子找来T8炸开了整个天命的大厅，秦琛根本无从反应，他眼睁睁地看着火光从天命的门口绽开，先是一点火星，然后迅速扩大，瞬间便带起巨大的热浪，朝他扑来！
糟糕！
他心下猛地一跳，徒劳地伸出了手，这么近的距离直面爆炸的话，他——
“趴下！”
有急促的声音由远及近，在火光炸开的那刻有人一把扣住腰，来人的面容在他眼前被放大，表情是无可动摇的坚毅，秦琛在这片刻间被他拢进怀里，伴随的还有对方靠在他头上的，有力的手。
“砰！！”
“唔！”秦琛被冲击力撞得一头砸在了林燕飞怀中，耳朵被震的几乎耳鸣，但他片刻的失神后当即反应过来立刻翻身而起，“林，林燕飞！！”
这么强烈的冲击下，周围碎片飞溅，有几块扎进了林燕飞的后背，鲜血淋漓。
秦琛瞳孔紧缩，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周围的报警器疯狂鸣叫，林燕飞晃了晃脑袋撑起自己，“走！”
秦琛被他强势地抓住手腕朝天命侧门狂奔，感受到了抓住他的那只手掌心的汗，抬头看见林燕飞肩背上的血，正门随即传来了第二波爆炸，在剧烈的轰鸣声里，他颤抖地，下意识地抓住了对方的手。
他们在天命外的救助站停了下来，林燕飞身上的血都快把整个人糊住了，护士们连忙大呼小叫过来喷愈合喷雾包扎，秦琛站在门外，摸到了自己手腕上。
一手的汗和林燕飞的血。
他到现在掌心里还都是湿漉漉一片，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让他反应不过来。
但是本不该这样的……他之于这个世界而言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来自哪，认识谁，有什么家人朋友，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有自己的关系圈，除了他。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林燕飞这么一个人。
林燕飞说他们认识，可是仅仅是认识的话，一个人会在危险来时毫不犹豫地为另外一个人做到这种程度吗？
救助站开始播放紧急新闻，是关于异常爆发失去亲人的极端分子在天命聚集引发爆炸的，很多人受伤，担架不断地来往，而秦琛站在等待救援的门牌前，撑住了额头。
…………
“所以说，你的弟弟不是亲生的，那么照理来说他只是你很好的朋友而已。”
秦琛校正了林燕飞握枪的姿势，“这样，你现在的姿势是学你们老师的吧？但是你的力气还不够，那样很容易磨损手腕，后坐力也会更大，像这样会好一点，我都是这么偷懒的。”
“我早就把他当家人了。”年少的林燕飞瞄准，扣动扳机，打出了完美的一枪，他目光贯注在下一靶上，“我和他爸妈都很忙，一年可能也见不到一次，他这么小，又不会照顾自己，我比他大，当然要照顾他。”
他就着这个姿势一口气把剩下的靶子扫完了，还想打下一轮的时候被秦琛制止了，“停，你该喝水了，休息三分钟。”
“我不用——”林燕飞还想抗议，对上了秦琛没得商量的眼神，只能刹住话语，乖乖喝水坐在他旁边，“你脾气好像很好，我之前这么说你你都不生气。”
“当然不生气。”秦琛看他，“和孩子气什么。”
“可是你看起来也就比我大一点，最多一两岁。”林燕飞不服气。
“长相不能判断年龄。”秦琛看他喝了几口水，示意他伸手出来，给他按摩虎口，“看你练习的样子，平时是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分寸吧？什么时候手腕劳损的话有你哭的。”
“你现在看上去像我妈，”林燕飞哼哼，“我听说别的同学练枪受伤妈妈会过来揉手腕，还会安慰，本来我还没什么概念，没想到这么一看你还真像……嘶疼疼疼！”
秦琛无情地揪住了他的耳朵，“小兔崽子，我可没给人当妈的习惯，换一个。”
“换，换一个？换一个的话我也想不出来啊，”林燕飞往后靠了靠，“我认识的人里除了弟弟同学就只有爸妈了。”
他想了想，想不出来，于是放弃，“算了，接着练枪吧！”
新的枪靶立起，他重新站在了靶子前。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秦琛也由此见证了林燕飞进步之迅速，他的枪法是天赋，但是林燕飞的枪法完全就是日复一日的练习，也不只是枪——他还经常看到林燕飞去和人比格斗，甚至在训练馆里模拟异常。
异常是战队成员才能使用的，只给学校的教师军官，林燕飞本来没这个资格，但自从他发现秦琛能刷开后，就拼命缠着秦琛开了权限，然后就像鱼进了大海一样，疯狂地去体验其中的危险，好几次秦琛都无法进去救援，强行中止了异常，才把林燕飞拖出来。
被重重围杀差点就在模拟中牺牲的林燕飞还擦一把汗，“这次是挑选的角度不太好，再来一次，我一定能把它们都杀光。”
秦琛默不作声地扶着他坐好，拧好了毛巾递过去。
林燕飞摸到了毛巾，是温热的，他擦过汗后看到了秦琛坐在一边不说话，就凑了过去，“怎么了？你在生气吗？”
“嗯，在。”
秦琛道，不过很快补充了一句，“不是气你，我是在气我自己。”
“你好像经常生自己的气。”林燕飞侧过头看他，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秦琛突然低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种低落也连带着影响他，让他觉得想好好安慰一下旁边的人，“为什么？”
“你不训练了吗？”秦琛没有回答他，而是转移了话题，“异常出来以后复盘可是很重要的。”
他这句话问出来，林燕飞也是一顿，但他没有真的先去复盘，反倒是坐了下来，“你的情绪现在看上去更重要一点。”
“……”
秦琛愣了愣，最终叹了声，“其实也还好，是我的一些胡思乱想罢了。”
他看着林燕飞有点不解的眼神，软和了语气，“很久之前的我刚刚步入社会，完全不知道该和人怎么相处，而且可悲地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能够相信能够依靠，磨合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才学会了和别人合作……但是现在看起来完全没什么必要。”
“中二病？”林燕飞翻译道。
“……也可以这么说。”秦琛顿了顿，还是赞同了，“嗯，还真有点像，觉得天底下自己最惨，觉得自己最独一无二，总之很荒唐。”
“中二病人人都有嘛。”林燕飞浑不在意，“但是你现在就很好啊，很温柔，很好看，很……”
他注视着面前乌发黑瞳神情温柔的青年，一时间卡了壳，微妙的情绪上涌，心跳飞快，年少的林燕飞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本能驱使他当即伸出了手，靠在了秦琛的脸颊上。
触碰到秦琛的那一瞬间，他获得了偌大的满足感。
“笑一笑嘛！笑一笑！”他伸手去揉这张脸，直到对方被他的动作而折腾得那点忧郁全散，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手，“不要再露出不高兴的样子了，不好看。”
“唔！”秦琛被他狠狠地揉了脸，哪怕是知道这个人就是林燕飞，但是被现在的、比他小这么多的林燕飞揉脸，给他的奇怪自尊造成了一些打击，“你！”
他当即站起来反掐，可是就算是年少的林燕飞，身法也远比他灵活太多，两三下就跳开，甚至还远远地嘲笑出声，“诶诶，你不行啊！这都追不上！”
秦琛几圈跑下来，不但没追到这小子，反倒把自己跑累了，他灵机一动，假装被绊了一下，往旁边倒去，“哎！”
“小心！”
还在闪躲的林燕飞脸色一变，一把扑过来扣住了他的腰，他的动作太急，人是拉起来了，但是骤然便将秦琛推在了墙上，形成了一个壁咚的姿势。
就在这一刻，秦琛的脸毫无遮挡，以一个极近的距离，完全暴露在了林燕飞的眼前。
他在这一瞬间心跳加速，猛然间明白了之前那股微妙究竟意味着什么，而秦琛被他摁住手抵在墙角，也不知为何没有挣脱。
就像是冥冥之中两个世界逐步靠近，旧世界中，那扇等待救援的门牌熄灭，已经被包扎好的林燕飞拒绝了护士的帮助，慢慢走出病房，门外的秦琛放下手红着眼睛看他。
新世界里，训练室内，秦琛被抵在墙面，他睁大眼睛，看着尚且青涩冲动，眼中却已经燃烧起不一样火焰的爱人。
旧世界中，秦琛看着林燕飞，“我今天的问题还没有问。”
林燕飞坐到他身边，“对，想知道些什么？不过老规矩，先描述你的感受。”
“我可以问完再告诉你吗？”秦琛注视着他，“就一个问题。”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允许你赊个账。”林燕飞笑了一声。
“我想问……你为什么要护着我？”
新世界中，秦琛的注视下，年少的林燕飞脸颊带出一抹潮红，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我，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两个世界的频率在此刻达到了一致，两个泡泡的吸力已经达到了顶点——
林燕飞和秦琛面前的屏障突然碎裂，旧时的秦琛、林燕飞、那些场景、空气都互相融合，周围的光芒先是疯狂转动，最后停留在了一瞬。
秦琛捂着眼睛的手放开，对上了同样才睁开眼的林燕飞。
只一眼，他们就能彼此确认是现在的对方，周围的场景也都是真实。
“……林队长，我出异常的时机不巧啊，”秦琛一步一步走近他，像是走过了所有缺席过的时间，空间，他最后站在林燕飞面前，弯起眼笑，“你知道我进了一个什么样的异常吗？我看到了年少时候的你，乖得很，就在刚才他拦住我，结结巴巴地要和我说话，你猜他想和我说什么？”
在他狡黠的笑里，林燕飞上前一步，将彼此的距离拉到更近，他伸手握住了秦琛手，微微低头，笑了起来，“那确实不巧。不过你知道我进了一个什么样的异常吗？我也看到了年少时候的你，比现在脾气坏，说两句就走，把我当成工具人，娇气的模样倒是一点没变。”
秦琛气结，作势要收回手，却被林燕飞拉得更紧，林燕飞注视着他，目光从未有此刻这般柔和，“不过说来有意思，我在出异常前，他也拦住了我，问我为什么要护着他。你看，这两个问题其实完全不同，但是能用一个答案来回答。”
整个中央城天空突然炸起了烟花，银河带光幕闪烁着星芒，林燕飞在万千绚烂的灯火与光里低下头。
温热的手指摩挲过秦琛的后颈，一阵温柔的风拂过，林燕飞还未来得及主动，秦琛扣住了他的肩，轻柔地吻了上去。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失算了！这是倒数1.5章！明天才是大结局！
看来上天注定他们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不是】
我们秦小琛主动！超勇的！感谢在2022-04-22 22:19:33~2022-04-23 23:1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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