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这边你继续盯着，万万不可松懈，我先回盖州卫去。”
几万人的防区，事情那是一堆接着一堆没个停的，长期没个主事的人在可不行，满达海还是得赶回去盖州卫坐镇。
满达海走了之后，夜幕很快便降临下来。
西南舰队对清军阵地的轰炸也慢了下来，只是偶尔放上几炮，给阵地上的清军醒醒神，不让他们睡个好觉。
而在这厚重的夜幕之下，几艘只有几百料的海船，悄无声息的靠近了海岸。
海船出现不久，海岸边的隐秘处也出现了一艘艘的小舟楫、快速的向海船靠来。
借着月色，可以看到舟楫上人头攒动，每一艘上都装了不少人。
“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
小舟楫一靠近，海船上便传来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
“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流！”
舟楫上的人也快速的回应道。
“是自己人，把枪炮收起来。”
“你们快上来，人都到齐了吗？”
约定的接头暗号对上了，海船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是士兵们在收起戒备的火枪和火炮。
没确定接头暗号之前，谁知道对面到底是人是鬼？自然要打起十分的精力戒备。
就算是看着像也不能粗心大意，一切以约定的暗号为准。
“都到齐了，但这只过来了第一批，还有两批人还在岸上，要返回去接送，怕是要劳烦将军再多等一会了；”
“不过后面两波有不少都是青壮，可以浮水过来，速度不会很慢，将军不用担心。”
舟楫上的一人快速的沿着垂下的绳梯攀爬上海船，然后对海船上主事的人说道。
“我这安稳无虞，诸位兄弟不用担心。”
“清狗如今把家底都拢起来也凑不出几条大船，就我这三艘三百料的海船，足以横行无阻了，况且在几里外，还有几艘更大的战舰接应咱们呢。”
“我是担心你们岸上有事。”
“要不要我派队人去岸上帮忙警戒？”
微弱的月光照在说话这人刚毅铜黑的面庞之上，赫然就是北海海军‘定南’舰的舰长蒙辞。
此番接应龙隐卫一事事关重大，蒙辞不放心，故主动请缨前来。
不然以他的身份，这时候应该坐在金州卫母港中休息才是，最起码也该在后面接应的几艘大船上坐镇，犯不着来到这第一线。
没错，这些从海岸边坐小舟楫摆渡过来的，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听过、更没有见过的、号称蜀王四卫之一的龙隐卫。
其它三卫，则是督察院、督军司、锦衣卫。
这四卫俱都是直属于蜀王朱至澍、由朱至澍亲自管理，任何人没有权力染指，贵为各部尚书，对四卫的事情都无权过问、且忌讳莫深。
“多谢将军关心。”
“我在岸上也放了兄弟，若是有突发状况的话也足以应对了。”
这名龙隐卫的主事之人谢绝了蒙辞的好意。
“好，那我就不多说。”
“若是有什么要帮助的，尽管开口就是。”
蒙辞识趣的没有在多说些什么。
“一定！”
“好了，你们继续回去，将人都接过来。”
“注意那些东西，一定要小心爱护！”
看到这一批人已经差不多都上船了，这名龙隐卫的主事之人转身对操作舟楫的人吩咐道。
蒙辞很好奇这人说的是什么东西，竟然需要额外嘱咐要小心爱护，难道是钱财之物？
蒙辞对于这趟任务的细节知道的并不多，只是按照右军都督徐墨白的吩咐来到这个约定的地点，然后知道是接应龙隐卫的人，其它都一概不知。
不过很快，蒙辞便知道了。
“这些是这一次任务牺牲的烈士的骨灰。”
“咱们这些人见不得光，平素也都是在外游荡、犹如孤魂野鬼一般，如今成了烈士，那自然要埋回西南去。”
“落叶归根嘛。”
“兵事险恶，尸体带不回去，只能委屈这些弟兄们、屈身于这些坛坛罐罐了。”
这名龙隐卫主事人看到了蒙辞疑问的目光，用轻松的语气解答着蒙辞的疑惑。
语气虽然轻松，但双眸中的泛着月光的泪花，却被蒙辞看了个一清二楚。
世上诸多难事，无有难过人走人别。
“砰！”
“本将代北征军团数万将士、代万万汉人，感谢诸位兄弟的辛劳和牺牲！”
“西南会永远铭记你们的！汉人会永远铭记你们的！”
听到龙隐卫主事之人的话，蒙辞肃然起敬。
挺胸收腹、双腿并拢，对着一个个被小心翼翼传递上来的瓷坛敬了个庄重的捶胸军礼。
数艘海船上的将士也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跟着蒙辞，对这些牺牲的龙隐卫烈士们，敬上最标准的军礼、致以最诚挚的敬意！
以往蒙辞还以为自己漂泊在万里之遥的北海，就已经是数得着的不易和凄惨了，而如今一比，才知道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毕竟自己这些人是可以暴露在阳光下的，有战友、有朋友、有娱乐，还能够轮替回西南休整；
最起码身边都是自己人，觉睡的踏实。
而这些龙隐卫的兄弟一样漂泊万里，而且还是深入敌后、行走于黑暗之中，犹如那鼹鼠一般见不得光、所见之人俱是人人喊打；
没有亲友、没有轮替、没有荣誉、没有可以放松的时候，甚至此刻连他们的姓名、蒙辞都不知道，几十年如一日。
相比起来，自己等人真的不知道多幸福了。
“谢谢。”
“我替他们谢谢将军。”
龙隐卫的主事之人双眸中泪花更盛......
“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了。”
“将军将这些人带回给徐都督即可，他会安排好后面的事情的。”
看到所有人、包括数十个瓷坛都已经顺利装船，这名龙隐卫主事之人松了一口气，对着蒙辞说道。
“回去？兄弟你还要回去？”
“自然，我们的战场，在那边。”
龙隐卫主事人指了指星光灿烂的天际边。
那里是北面，是盛京的方向，是满清的大本营。
“哎......”
“那在船上休息一晚再走？这里都是自己人，你们能睡个好觉，我再让下面的弟兄搞几条鲜鱼，给你们做顿大餐。”
“船上有辣椒，还有好几坛成都的好酒，厨子也是成都人、做辣菜一流，保准诸位兄弟吃了，一定能想起成都，能想起咱们的蜀王。”
蒙辞也觉得有些鼻酸了，哽咽着挽留道。
“咕噜...”
四周响起了一片吞咽的声音。
“让将军见笑了。”
“听闻殿下最好那辣椒，如今已经风靡大江南北，可不怕将军笑话，我还没机会尝上一尝呢，呵呵呵......”看書溂
龙隐卫主事人尴尬的说道。
“但事情紧急，那边还一堆事情等着处理，就不多留了。”
“辣子和好酒留着，等这仗打赢了，再和将军共叙旧事。”
“日月山河永在！”
“大明江山永存！”
最后众人齐声再对了一遍这句不是暗号、而是每一个为西南而奋战不止的人的心中信念之后，龙隐卫主事人翻身下船，乘着舟楫，往远处的海岸边而去了。
月色渐强、海面上一片圣洁的波光粼粼；
十余轻舟泛波于这片片银鳞之上，逐渐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黑暗只是暂时的，终究会被朝阳、会被这些人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