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江今越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宋谈从心底升出一种寒意。
他近乎木然地看着江今越走过来，目光冷冷地扫过项忠和项明，两人在他的注视下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保安们听到江今越的命令，连忙将项忠和项明带出了大厅。
“不是下班了？都赶快回家吧。”江今越的目光扫过众人, 一些幸灾乐祸的也不敢再看了, 员工们低着头纷纷出了门。
“你是谁啊？凭什么赶我们走？”项忠眼见着要被拉出门外，不死心地朝江今越叫嚣着。
宋谈如梦初醒, 看着眼前他所设想过地最糟糕的局面, 脸色苍白地拉住江今越的手。
“我来吧。”江今越略带担心地看了他一眼。
宋谈摇了摇头。
没人比他更了解项忠，对方就是一块狗皮膏药, 今天他敢在公司这样大放厥词，明天就敢联系记者告自己这个儿子不孝顺。是他之前想的太简单了，只以为拿钱就能摆平项忠, 可他根本就是个贪得无厌的恶狼。
现在还把江今越扯进来……明明最不想让他知道的。
宋谈眼神示意保安：“你们把他放开。”
保安们面面相觑，手上的力气不由得松懈，项忠趁机谈扯了扯唇角，清冷的声音带着凛冽，“项忠，你不是说我这个儿子不孝么？前些天刚从我这拿了十万的人是谁？十几年没养过我, 从没给过抚养费的又是谁？项忠, 这么多年你连电话都没打过几个，现在倒是想起来是我爹了？”
“我、我那是……”项忠脸上藏不住事，心虚混合着慌乱, 几乎要把宋谈说的事实写在脸上。
“原来还真有这样的爹啊……”
“宋副总真倒霉……”
周围人的似有若无的目光看过来, 不致命, 但足以让项明项忠这两个厚脸皮也觉得害臊。
“爸，要不、要不咱们先走吧……”项明拉了拉项忠的袖子。
好丢脸啊。
“怕什么？”被儿子这么一拽, 项忠反而理直气壮起来，手指几乎要指到宋谈鼻尖，“我是你老子，拿你点钱怎么了？你赚了那么多，孝敬亲爹不是应该的？再怎么我也是你爹！这关系割不断。”
“是啊，割不断。”宋谈冷笑，“可其他人跟你可没什么关系，你来公司闹，话里话外敲诈勒索，公司有权报-警，你确定你要跟一个集团的法务对上？项明今年才刚毕业吧，无论是你还是他背上案底的话…… ”
“你、你吓唬谁呢！你又不是老板，怎么可能你说什么是什么？”项忠色厉内荏，项明可比他聪明多了，眼见着宋谈真的拿出手机打电话，连忙拉着项忠要跑。
江今越终于有机会开口表态：“我就是他上司，这件事我说他说了算，他就说了算。”
项忠脸色难看，强撑着没有动。
“爸！爸，咱们快走吧。”他声音压低，“改天再说吧，万一今天他真报警了呢？闹大了咱们就什么都拿不到了。”
“宋谈，这事没完。”项忠黑着脸被拉走了。
下班后的大厅重归安静，宋谈却丝毫没有放松下来，想也知道这事会成为今晚，乃至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公司八卦的谈资。
他从前急于去掩盖的一切，到头来还是没挡住。
宋谈眼神中掠过一抹颓然，他同江今越告别，语气尽量显得平静：“江总，我先走了。”
江今越张了张唇，有心想说什么，却也明白宋谈此时不想开口，点点头道：“宋副总早点回家吧，如果身体不舒服，就在家多歇歇。”
【跳跳看起来好难过，我该跟过去吗？】
宋谈要离开的身体僵硬一瞬，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副驾驶上的手机响了一路，宋谈主观地屏蔽一切外界的声音，魂游天外地开车回了家，幸而还没有出车祸，一直到进门后钱多多地叫声才把他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惊醒。
宋谈回神，低头看见钱多多露着肚皮蹭在他脚边，睁着一双猫眼冲他放电。
“喵。”它短促地叫了一声。
宋谈心中安定下来，俯身把猫捞到怀里，抱着它坐到沙发里，钱多多挣扎着想逃又被按住。
“陪陪我吧。”宋谈将脸埋在布偶猫绵软的肚皮里，深深地吸了一口，钱多多摊成一个小饼干不动弹了。
脑海不受控制地闪过江今越的模样，他的神情却不怎么记得清了……全都看到了。
江今越会怎么想？
手机正在这时响了一声。
宋谈心烦意乱，逃避似的将脸埋得更深，不看了，只要他不看事情就不存在。
宋谈心烦意乱，趴着趴着竟也睡着了。
再次睡醒已经是深夜，钱多多陪着他睡了几个小时，终于饿的喵喵叫起来，宋谈被吵醒了，手下意识去摸沙发缝里的手机，打开看了一眼。
已经是半夜三点多了，消息堆了满屏，零星有几个电话和短信，他抬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猫看手机。
江今越的消息占了一大半，几乎快99+了，宋谈手指微颤，打开聊天框，只扫到最近一条，是十几分钟之前发的。
【我在你家门口，放我进去看看猫好不好？】
他什么时候来的？
酸胀的情绪在胸口充盈蔓延，宋谈连忙起身去开了门。
只有楼道里开了一盏小灯，门外身形高大的男人蜷成一团蹲在角落，靠着墙，脑袋正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这个傻子……
宋谈蹲下身，凑过去捏了捏他的脸。
江今越刚睡着，这一下马上就醒了，看见宋谈他眼前一亮，唇边下意识漾着一抹笑，“你来啦。”
“怎么在这睡？”宋谈摸了摸他的脸，“不嫌地上脏么？回家睡……”
“买了个小板凳。”江今越打断他的话，笑了一下，从身下抽出个巴掌大的小板凳。
宋谈愣了一下，没忍住笑出声。
真难为没给他坐塌了。
“进来吧。”宋谈拉着他起身，低头在门口的指纹锁上按了几下。
江今越眼睛越来越亮，宋谈一转头，他就配合地把手抬了起来。
【跳跳的意思，是不是以后我也可以想来就来了？】
【他也太好了呜呜呜】
按完指纹进了门，钱多多就迫不及待地凑过来了。
宋谈这才想起猫粮的事，转头对江今越说：“你自己坐，我去弄点猫粮。”
“我跟你一起。”江今越连忙跟上。
钱多多闻到猫粮的味道，火速抛弃了主人，宋谈蹲在那看了半天它吃饭，才转过头看江今越，“在门外等我了多久？”
“也、也没多久吧。”江今越眼神乱飘，终于没忍住说了实话，“我不放心你，就一直跟在你身后回来了。”
宋谈捧着他的脸，凑过去亲了一口。
“喵！”钱多多吃得正香，被喂了口狗粮，不满的抬头喵喵叫。
两个人都笑了一下，江今越回亲了一口，眼神少见的温柔平和，“现在心情有好一点么？”
……
第二天宋谈还是去上班了。
不过他心情还不错，昨晚心平气和地跟江今越聊了聊，原来这事好像也并没有那么难以启齿。
江今越也并不会因为这事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是他从前内耗，把没有经历过的事的后果想的太过沉重，可事情真发生了，又能怎么样呢？
稍微明事理的人不会觉得这件事他有什么错，对他有意见抑或是拎不清的人对上他也只敢私下里说说。
都是打工人，谁会一直这样盯着别人的家事？
项忠这个事已经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了。
既然这样，那他为什么不来上班？
龟缩在家里让人家看笑话，显出他的软弱吗？
“早。”电梯里，宋谈主动跟秘书处的前同事们打了个招呼。
他升职之后没在那边了，不过双方还是很熟稔的。
“宋秘、不，宋副总早。”芙芙率先开口，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善意的观察。
不愧是宋秘，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呢。
那她就放心了。
宋谈看着她这模样，没忍住笑了一下，目送着几人出了电梯，他也上楼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刚到门口，就看见一个女人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等人。
女人听见动静抬头，宋谈微微一愣。
江路心来这做什么？
“呦，来了？还以为今天等不到你呢。”江路心起身，以一种不带歧视却也莫名让人不舒服的目光上下扫过宋谈，轻笑着开口：“宋秘书，哦不，宋副总，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宋谈目光微冷：“江小姐来是有什么事？”
“倒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看看你抢走我儿子这个副总位置坐的稳不稳。”江路心自从知道季启衡走之后宋谈火速继任副总之后，就看他很不顺眼了，是以知道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就来了公司。
只是她到底还没完全昏头，先来找了宋谈。
“不孝顺亲爹，父子俩闹得那么难堪，还当众在公司吵架，性质恶劣，想过会给公司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吗？”江路心冷笑一声，“识相点就自己辞职，被踢出去可不好看。”
等宋谈自己辞职，她在去大哥那求一求，这副总的位置不就还回到她家启衡手里了？
“怎么样？只要你离开，我倒是可以动用关系举荐到其他公司去，甚至你爸的事我也能帮你解决。”
宋谈：“您今天说这话，是江董的意思还是您自己的意思？”
江路心一愣：“有什么区别吗？江氏是我哥哥的，也是我们江家的，我也有股份，难道还支使不动你一个打工的吗？”
“既然不是江董的意思，很抱歉我不能听您的。”宋谈内心稍定，微微笑道：“我是江董亲自任命的副总，您似乎无权左右公司员工职权的变动，也没有权利左右我的去留，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去工作了，您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