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诸国之中, 对秦国大张旗鼓开公学、行科举一事,与李牧一样忧心忡忡的,还有楚国的上将军项燕。

  此刻, 华美奢丽的淮南寿春王宫正殿中,伴随着古琴悠扬的乐声,轻纱幔裳的舞姬正扭着柔软的腰肢翩翩起舞, 年轻的楚王负刍边陶醉地伸手徐徐打着拍子, 边半眯着眼欣赏着眼前的佳人美景。

  历任楚王皆好细腰,楚国之中,非但盛行女子腰肢盈盈一握, 贵族男子亦喜穿束腰宽袍,以彰显他们推崇的瘦美风流之态。

  而偏偏穿了一身胡服窄袖利落着装的项燕, 正站在大殿中苦口婆心劝谏君王,

  “王上, 眼下秦国已灭韩魏, 余下山东四国, 必将与秦国迎来一场生死存亡之战, 无论秦国打算一二年间再灭一国, 还是三五年间再诛一君,此战虽晚必至矣!”

  “如今秦王开办公学、培养人才, 足见其一扫六合之志!若非如此,秦国朝中已云集列国之精英, 何须再耗费财力培养恁多人才?老臣以为, 我等四国与其坐以待毙, 不如趁秦国眼下无心开战之际, 率先联手对秦国发起攻击,打它个措手不及, 如此,方能寻得一线生机...”

  说完,他恳切看向殿上的君王,希翼此番能劝服对方。

  如今,列国每回发起联盟之约,项燕都是楚国朝堂最坚定的拥护者,然而,楚王每回都会在宗室的劝谏下,率先歇了联盟之心。

  项燕深知,随着在秦国布局多年的昌平君骤然被秦王以“叛国”之名除去,留给楚国的时间,着实不多了。

  按他与昌平君的谋划:在那位年轻秦王,意气风发开启吞并天下之战时,必不会将灭国的目光,第一个瞄准地阔山多的楚国,而会先解决离秦国最近的三晋之地,以免在攻楚时腹背受敌。

  届时,无论秦国灭了韩赵魏哪一国,昌平君都能伺机挑拨其贵族旧势力发动叛变,进而说服秦王,以他楚国公子的身份“前去平息人心”,从而趁机从咸阳脱身,暗中联合楚国与三晋势力蛰伏,待秦国悍然发动攻楚之战时,再与项燕的军队里应外合,给秦军背后以致命一击...

  眼看一切都在朝着他们预想的方向前进,然而,昌平君竟突然死了,亡了国的韩魏贵族在秦国的淫威之下,乖巧得如同孝子贤孙,楚国数十年的谋划,彻底成了竹篮打水,万事皆空!

  与之相反的,却是秦国愈发诡异的兴盛之况:它先是挖出大量可燃之黑煤,再又莫名得到许多高产之粮种,然后又大量吸引各国百姓前往秦国开荒耕地,如今,秦国又要开科举“以考取吏”....

  项燕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场决定国之存亡的战役,一旦往后拖得越久,秦国的优势将变得越大,列国若只求自保而不早日联手主动出击,来日,将被秦国如杀鸡宰鹅般轻巧扭断脖颈!

  良久,他仍未等到君王的回复,不由转头看了看那些舞姬,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提高声调再问道,“不知王上以为老臣此计如何?”

  楚王被这乍然响起的声音吓得身子一抖,待睁大眼一看,面前的项燕气得花白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他忙从花纹繁复的跪席间优雅起身,挥袖让琴师和舞姬下去,来到项燕面前细细打量他半晌,摇首道,“老将军往后进宫,莫再穿这粗鄙胡服,寡人瞧着实在难看至极,玄色?那是只有秦国蛮夷才穿的...”

  楚国喜巫近鬼之习俗,堪称列国最盛者,故而楚文化之中,常有光怪陆离的“鹿角立鹤”、“虎座凤鸟”图腾。(1)

  而楚国王族坚持认为自己乃火神祝融之嫡嗣,故而无比崇尚日神火凤,服饰以赤色为尊。

  说着,他又扶了扶头顶上近两尺的高冠,笑道,“列国之间,唯我楚国冠服最为精美华丽,老将军身为国中大将,更该弘扬我楚国服饰之威名...”

  项燕看着身穿高腰曲裾深衣、宽袖之夸张恐能塞下个成人的君王,心中充满了悲哀——楚国危如累卵之际,王上竟还惦记着这些穿衣打扮之事!

  悲归悲,他面上还得认真解释道,“老臣是武将,这胡服方便上马作战,若穿惯了宽袍恐于出征不利。不知王上以为老臣之计如何?”

  楚王疑惑道,“爱..爱卿方才说了何计?”

  项燕压下心中烦闷,疑心君王是故意的,待计较一番后,只好退而求其次道,“若王上不愿与列国结盟攻秦,至少也应与赵国结盟...如今三晋之地只剩赵国,依老臣判断,赵国一旦覆灭,秦国必将转而攻打我楚国,故而,楚国应与赵国形成最牢固之盟友,腹背牵制秦国,若秦国攻赵则楚国救之,若秦国攻楚则赵国救之...”

  “欸,停停停!又是这与列国联盟之事,今日魏国明日赵国,寡人耳朵都要听得起茧了。按理说,老将军年事已高,本该趁列国休战时节颐养天年,何苦整日惦记着打打杀杀之事?”楚王一脸烦恼地返身回到殿上,这项燕打仗虽是行家,为人却着实无趣了些。

  项燕还要再劝,却见身穿华美宽袍高冠的令尹昭让,和左徒屈附,正从殿外并行走来,二人瞥了他一眼后,笑吟吟上前道,“王上,云梦泽县尉为您献来一头通体雪白之鹿,还请王上前往苑囿一观!”

  楚王登时眼冒亮光,起身抚掌笑道,“大善!”

  说着,便急急下殿就要跟二人前去,项燕悲愤道,“王上,如今高悬于头顶之秦剑,还抵不上一头鹿重要吗!”

  昭让闻言顿下脚步,笑眯眯来到他面前,“项老将军莫非没听少司命有‘灵鹿出则天下定’之预言?我等如今四处为王上寻找祥瑞之灵兽,正是想为楚国取走悬于头顶之剑。不知项将军可愿一同前去观看?”

  项燕冷哼一声,扭过了头。

  屈附冷笑道,“看来,有人还在为先前流言一事,为哀王鸣不平而怨恨王上呢!”

  楚王负刍听见“哀王”二字,方才还一派温和的面色立时一大变,转身厉声道,“项燕,你念念不忘流言之事,果真暗怀对寡人不满之心么?”

  他最厌恶听到的,便是楚国哀王熊犹这名字,此事楚宫中人尽皆知。

  当初,考烈王立熊悍为太子,待熊悍奄奄一息之时,名下却只有公主而无公子,只好按兄终弟及的习俗,立同母昆弟熊犹为新君。

  但熊犹即位不过两月,便被庶子出身的负刍派门客刺杀而亡,他也顺理成章当上了楚王,正因如此,但凡有人提起那名字,今王便下意识认为对方在嘲讽他弑兄登基,自是恼怒万分。(2)

  项燕忍下心间对屈附的反感,对君王解释道,“王上,老臣先前劝谏您禁绝国中流言一事,并非为哀王鸣不平,而是顾及考烈王与王族之名声啊!我楚国如今已危在旦夕,国内若再不齐心协力,待与秦军对战之时,恐多有不利...”

  所谓流言一事,正是楚王当初为坐稳君位,在令尹等人的怂恿下授意宫人放出去的——

  他们信誓旦旦宣称,考烈王归国后命中无子,熊悍与熊犹,实则是先王后李氏与春申君黄歇苟且所生,正因如此,熊悍即位后为掩饰其身世,才会授意李园设计杀了黄歇,如今楚王为王族清除得位不正之孽障,乃是拨乱反正之举。

  此事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仿佛宫人当日确乎亲眼所见那宫闱苟且之事,如此刻意宣扬下,莫说在楚国传得沸沸扬扬的,便是山东列国与秦国也是人尽皆知。

  可在项燕眼中,这则流言虽能洗刷君王弑兄之名,却让考烈王和整个楚国王室陷入天下人的嘲讽之中,实在不利于楚国团结人心,这才数次上奏,请求君王严禁国中之人再传论此事。

  楚王听完解释,总算面色稍霁,用力拍了拍项燕的肩膀,“老将军既不愿同去观鹿,便回去歇着吧,不必整日这般杞人忧天!”

  说着,转身就要朝殿外走去。

  项燕对楚国王族一片忠心,今日怀着必说服君王行联盟之策的决心而来,如何肯善罢甘休?

  他闪身上前拦住君王的去路,苦苦哀求道,“王上,请您下封国书,与赵国商谈联盟之事吧,如今楚赵之安危,实乃唇寒齿亡休戚相关呐...”

  楚王不悦地盯着项燕,“你这是想胁迫寡人?你可知这楚国的天下,究竟是何人说了算?”

  屈附阴阳怪气道,“好你个项燕!少司命言‘瑶光散为白鹿,呦呦鹿鸣知天时’,白鹿降世乃大吉之兆,必实我楚国帛筐竺篚,你这是想拦下祥瑞即将带给我楚国的福气么?”

  项燕登时怒不可遏道,“当年,令尹昭阳亲自带军灭了越国,又连夺魏国八城,是何等风光!左闾大夫屈原力主抗秦,在郢都失陷后抱石投江,以鸣宁死不屈之心,又是何等气概!尔等同为宗室后人,食君厚禄,享国隆恩,明知楚国身陷危境只能以战止战,却因软弱无能而编出自欺欺人之祥瑞混事,竖子对得起尔祖先乎?”

  想到楚国曾经的辉煌,想到国中最显赫的屈、景、昭宗室,如今竟只剩贪生怕死之小人,他不由悲从中来,气得当场双手发抖不已。

  昭让见项燕这般暴怒之态,生怕他一个气急攻心命丧当场,从此,楚国可就真无再可叱咤疆场之大将了,忙朝楚王使眼色。

  楚王同样也想到了这茬,他虽不愿主动与秦国开战,亦不信秦国当真会灭了楚国,但万一呢?万一秦国打来,还得指望这老头子上前线为国拼命咧!

  思及此,他急忙拉住项燕,温声细语道,“老将军请快快息怒,寡人不去看那白鹿便是...”

  项燕骤然惊喜道,“如此说来,王上肯与赵国联盟了?您放心,有老臣与李牧通力合作,楚赵两国必能再与秦周旋数十年!”

  楚王讪笑着敷衍他,只觉如今进退皆不合宜。不答应吧,怕这老头子想不开,活活将他自个气死了,答应吧,那赵王但凡一结盟便嚷着要做盟主,自己堂堂楚王,凭甚要以他为尊?

  正在他为难间,屈附目光深沉看向项燕道,“项将军便如此信任赵国人?你一心想与赵国结盟,焉知他来日不与秦国合谋我楚国乎?将军莫非忘了,当日赵国先祖赵襄子,是靠什么跃升为晋国四大强族的?”

  昭让忙提醒道,“赵襄子有一亲姊乃代王夫人,其父赵简子去世后,他身穿丧服约代王夫妇前往夏屋山赴宴,共议赵代两国联盟之约,席间却趁代王不备,命斟酒之人以金酒斗之长柄杀之,又趁代国陷入混乱之时,发兵讨伐吞并其地,这才让赵氏强大起来...”(3)

  楚王心下一松,忙趁机肃色道,“赵氏一族乃不义之辈,寡人断不敢与之同谋,以免蹈代王之覆辙!”

  项燕噗通跪地,“老臣愿以性命起誓,我楚国此番与赵国结盟抗秦,绝不会陷入赵王算计当中,请王上相信老臣辨识人心之道!”

  楚王翻来覆去考虑良久,终于开口道,“既如此,寡人或可一试。”

  ...

  无论列国君臣怎么看,总归,秦国开办公学的消息,早已随着春风与探子的步伐,悄悄传遍了列国的大街小巷。

  这一回,无论是遍布赵楚的庶民农人,还是走南闯北的齐燕商贩,都忍不住在第一时间产生了同一个想法:若他们也是秦国人,儿孙便有免费的书读了!

  只要能让他们的儿孙免费读书,纵便传闻中的秦王再凶狠、秦律再严苛,纵便要他们一辈子给秦国当牛做马缴重税,为人父母者哪能不甘之如饴?

  可惜,他们不是秦国人,他们的儿孙注定与“读书识字”无缘,即便是儒生云集的齐国,也无人会真的不收束脩、免费为底层百姓之子讲学,虽然孔子开创儒门提出“有教无类”,不以出身贵贱广收天下门生——但数百年过去了,愿免费为平民子弟讲学的孔夫子早已不在,而当世儒家坚守的礼道,依然是“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复古周礼。

  甚至,由于齐地经商风气盛行,比起列国来,齐国百姓手头多少还有些余钱,连齐地夫子收的束脩之礼都比别国贵些,十条腊肉只是起步价。而在赵魏等国,庶民拜师只需四五条腊肉。

  这是有史以来头一回,整个天底下的百姓分成了两拨:有人为自己是秦国人而自豪,有人悄悄渴盼自己能当秦国人。

  自然,也有百姓因此事,生出了先前绝不会有的困惑:为何那暴虐的秦王都肯供庶民子弟读书,我等列国的仁善宽和之君,却不下这道命令?

  这日,晨光晞薄时分,楚国淮阴城东侧马头乡,一户破旧茅草矮墙人家正忙着收拾包裹赶路,强壮的丈夫蹑手蹑脚,将旧衣裳、旧陶罐一股脑塞进麻袋中,再把祖上留下的几捆书简和一把宝剑小心取来收好,最后,把米缸中所剩不多的几斛黍米也倒出来装好。(4)

  年轻的妻子则轻轻抱起熟睡中的小儿,将他放在背篓之中,又以家中充作被褥的稻草填塞进去,如此一来,小儿不易被人发现,这些稻草也能顺道带走。

  待一切准备妥当,屋外天光仍是一片灰暗,乡间道旁只稀疏走过一两个早起下地的农人。

  女子压抑着心间的兴奋,又不舍地打量着这两间茅草屋,再次谨慎地确认道,“良人,这一走,我等便再无回头路了,那位钟离家小兄...”

  男子哑声打断道,“放心,我先前与他相遇时便打探清楚了,我韩氏与他钟离氏祖上皆是寒国功臣,这才一见如故,留下乡里地址互通音信,以便彼此有个照应,他说,只要在秦国傅了籍便是秦人,定不会哄我玩耍的...眼下起来的乡邻不多,快走吧!”

  说着,他便拿起一根木扁担,挑两大麻袋家当,率先迈出了房门。

  女子忙背起背篓,提起早就备好的干粮小篓,跟着丈夫的步伐往山间小道走去,也不知二人在密林间究竟走了多久,天光大亮时,背篓里的孩童醒来,奇怪地呼道,“阿父,阿母,我们这是要去何处啊?”

  男子闻声急忙放下挑子,将孩童从背篓里抱出来,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信儿可饿了?”

  孩童摇摇头,“未曾饿,阿父,我等要去何处呀?”

  女子从小篓里取出一小块孢子肉干,这是她丈夫前些日子偷偷打来,为这趟出门做准备的,笑着递给孩童,轻声道,“信儿快吃点东西,你阿父啊,要去一个让你有学堂上的好地方!”

  自家孩儿早慧,去岁不过一岁多便能说许多话,若能上学堂读书识字,长大了少说也能当个县令,再不用如他们这般吃尽苦头了。

  孩童接过肉干,撕下一小截给母亲,又撕下一小截给父亲,这才将剩下一点塞进嘴里,边嚼边问道,“有学堂上的地方?是寿春王城吗?”

  男子咽下肉干后,咧嘴笑道,“是咸阳,阿父要去咸阳投奔友人。等信儿去了咸阳便有学堂可上,以后还能参加秦国的科举考试,到时,我韩氏一族兴许又能兴旺起来了。”

  小韩信蹙着小小的眉头道,“可孩儿听乡邻说过,秦王很凶的,秦国人全都填不饱肚子,他们也不能上山打猎,没肉吃哦!”他压低声音道,“他们还说,秦国人饿极了会吃小孩的...”

  他好怕,不想去!

  韩父揉了揉他的脸蛋,重新将他抱回背篓中,挑起担子边往前,边用石刀砍掉两旁高过人头的荆棘枝条,道,“嗐,我儿这般聪慧,这种话也信?他们净会传些胡说八道的传言,一阵子传甚前两位王上并非先王所生,一阵子又传甚秦王是吃人的妖怪,我信他才怪!照我说,钟离小兄弟无依无靠,去了秦国既能靠杀敌得爵位,可见那秦王是个公平的大王!”

  韩母背着小韩信,一步步沿着丈夫砍出的山路走去,满怀憧憬地附和道,“只要秦国肯真不收钱粮供我儿读书识字,我便认为秦王是世间最好的王!”

  小韩信懵懂地点点头,为何同一个秦王,有人说他很坏,又有人说他很好呢?唉,秦人究竟吃不吃孩子呢?

  ...

  他们毫不知晓,自己眼中高高在上的威严秦王,眼下正被个一岁多的小娃娃,监督着锻炼身体呢!

  原本,明赫每日都会从挣钱的空隙中,抽出时间来跟着系统投屏练习帕梅拉、刘畊宏、太极拳...

  唔,累是真的很累,他能忍!但他小小的身体很难做标准,因为,很多动作都严重超出了一个幼童的承受范畴。

  最后,他只得再次披上老神仙的马甲,在梦中殷殷劝导道,“秦王,老夫手上有几套仙界延年益寿之法,你若每日抽出一个时辰来练习,定能得百岁之高寿,不知秦王愿练否?对了,你那位福星降世的九公子仍有灵根,可让他来监督你...”

  他打算以神仙的名义,将投屏放出来让父王自己学,谁让他这小老师承担不起这教学重任呢?但监督岗他还是能胜任的。

  一开始嬴政是果断拒绝的,对一个醉心于政务的君王而言,一个时辰,足够他批阅数百封奏章,断不可这般浪费掉。

  但明赫是最了解父王的,凡事只要厚着脸皮孜孜不倦地磨下去,他就不好意思拒绝啦!

  于是,接下来“老神仙”夜夜准时降临嬴政梦中,问他要不要练长寿之法,果然,第五个夜晚,嬴政只得头疼地应下了。

  在明赫心中,自然将这“成功”归结于父王心肠软,经不住别人死缠烂打。

  但他不知晓的是,正因嬴政知晓那“老神仙”是他,才会愿意腾出这宝贵的一个时辰。

  若换了旁的人,于任何事无论如何死缠烂打,君王亦会心如磐石,绝不让步。

  不过这本身就是个伪命题,因为,秦国上下、前朝后宫,敢追着君王死缠烂打的,数来数去也只有这小崽一人而已。

  第二日,被老神仙钦点为“监督大臣”的明赫,便神神秘秘让蒙恬遣散宫人,关上殿门,让君王根据投屏在殿中的光幕,自由选一套来强身健体。

  光幕上,第一个出来的是国外一位跳操女士,对明赫这二十一世纪之人来说,这点露胳膊露腿的服装实在是司空寻常,出于惯性思维,他挑选时只考虑到健身强度,而未想到,两千多年前男女皆掩得严严实实的古人,看到这画面会是何等震撼!

  年轻的君王怔愣一瞬过后,罕见地飞快以袖掩面,“寡人乃人间帝王,断不可修习仙界神女之法术。”

  明赫急忙让系统以道具,在空中播放“老神仙”的声音,“无妨,老夫为秦王换一个便是。”

  话音一落,光幕中又出现国内某火爆健身猛男博主的视频,嬴政默默看了短袖短裤、上蹦下跳而不停歇的男子半晌,无奈得出一个结论:难道这仙界之男女仙人,人人皆是习惯这般袒.胸.露背的?

  寡人堂堂君王,怎可日日观看仙人这等不雅之神画?又怎可于殿堂之中发癫蹦跳?

  在接受或是反悔之间,他迟疑地问道,“可还有旁的选择?”

  话音一落,一位身穿太极服套装的老年男子,立于光幕中朗声道,“欢迎学员来到五禽戏学堂,本套共有五戏五十四式,每戏分为两个动作:虎扑、虎举,鹿抵、鹿奔...有强五脏、培内气、调心绪之功效...第一步,左式,请学员两腿屈膝下蹲,重心朝右脚移动...”

  嬴政长松一口气,虽然身为秦人他并不喜白色,亦不喜做出那等虎扑熊刨之态,但比起方才那二位仙人,这一位无论是衣着还是动作,均在他能接受的范畴内。

  再者,此人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看起来亦是最符合“延年益寿”之法的。

  他遂颔首道,“寡人便修习这套五禽戏吧!”

  明赫急忙高兴道了一声“好”,兴奋得变形的心声也随之响起,

  “好耶!这样一来,父王每天有两个小时的锻炼时间,只要坚持练习华佗神医发明的五禽戏,再跟我一起跑步站桩拉伸,他是一定能长命百岁的!滴,史上最严格的小监督员也要上线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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