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新的泡泡

  路云出门迎到了人,从刘宇一手里接过箱子:“我来拿。”

  “不用路路,我不累。”

  “那我帮你提这个袋子吧。”路云见他另一只手还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刘宇一这次没拒绝,把礼袋递给他,“好,这是给外公外婆买的一点儿礼物,小小心意,收下哦。”

  “谢谢啦。”

  “别客气!”

  两人往屋子里走,还没有进门,外婆听到外头有人声就飞快迎了出来,见到是刘宇一,皱纹舒展成慈祥的笑意:“旺福来啦!快快,进来坐!”

  外公这时候也从厨房出来,腰间系着围裙:“客人来啦,云宝,你带客人先玩着,待会儿吃饭我喊你们。”

  “好的外公。”

  路云打算带刘宇一到正厅暂坐休息,突然发现他有个行李箱,就对他说:“先把箱子放了吧,走,我们去楼上。”

  “好!”

  -

  路云房间在2楼,他领刘宇一进了房间。

  门打开,刘宇一只感觉内里的布置格外温馨。

  大床上铺着毛茸茸的毯子和绘有卡通图案的棉被,书桌柜架整体虽然没有小区房间里那么大,但是做工细致。柜间放了一些摆件和玩偶,书桌上有一盏立式台灯,灯下铺着一本摊开的书。

  路云帮他把行李箱拖到紧挨着柜架的位置:“你箱子就先放在这里吧。”

  “都听你的。”

  刘宇一看到桌旁有椅子,拉开之后坐下,腿朝前伸的同时,用力地伸了个懒腰。

  “这些天你肯定很辛苦,今晚早点休息,剩下的假期,如果没有其他的安排,就好好玩儿吧。”

  “嗯!”

  刘宇一伸完懒腰,看看身旁柔软的大床,拍了拍问路云:“那我晚上在哪儿休息啊?”

  “有一间客房。”

  路云说着起了身,准备带他过去:“你跟我来。”

  刘宇一却坐着没动。

  他仰着个脑袋,眼巴巴地望着路云。

  ?

  路云不太明白,他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直到刘宇一问他:“我能睡在这间房间吗?”

  ……?

  路云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很明显的祈求意味。

  只见刘宇一两手搭在双膝、身体微向前倾,有点呆呆地望着他,让他莫名地想起等待主人投喂的小动物。

  看上去安安静静的,很乖。

  ……

  路云看看身后的床。

  这床空间挺大的,睡上两个人其实不是不可以。

  只是……刘宇一这样主动地提出这个要求,他有点儿没有预料到。

  思考了几秒,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发出来,是个疑问句:“你……真的想睡这个房间吗?……”

  “嗯嗯!”刘宇一频频点头。

  “为……为什么?”

  “因为我有点怕生。”

  刘宇一目露怯怯之色,眼角低垂下去一些,给他说原因:“我从小其实就有点怕生,一旦来到陌生的环境,就很难正常地睡着。”

  “你竟然有这个问题啊……”

  “嗯,尤其是躺在床上的时候,只要待在陌生的环境,关灯以后,整个人心里都毛毛的,特别怕,然后就失眠……”

  “啊?……”

  刘宇一诉说真相似的,继续诉说:“但是,只要和熟悉的人睡在一起,心里就会好受一些,也不会做噩梦!”

  听完他的讲述。

  路云决定答应他,晚上陪着他好好休息。

  于是他没多想就答应了:“好,那之后,你就跟我一起睡。”

  “呜呜呜呜谢谢路路!太好了!”

  路云在他旁边拉开椅子坐下,和煦如春风的笑容柔柔绽开:“不用那么客气,我们是朋友嘛。”

  只要能帮到他,就没关系。

  “嗯嗯,永远的朋友!”

  刘宇一笑得十分欢欣。

  -

  晚饭是外公和外婆一起做的,都是很丰盛的农家小菜。

  刘宇一感觉自己像被宾客一般热情地款待,饭桌上,老人还时不时地给他夹菜,很热情地跟他聊起了学校里的生活情况。

  吃完饭后,刘宇一主动揽了餐具:“外公外婆,你们坐着别动,我去洗碗就行!”

  外婆连忙起身:“你可是客人,哪有客人洗碗的道理呀,我们来就好!”

  “不不不!你们不用把我当客人!”

  刘宇一应答之际,飞快地揽走了一大沓餐具:“我身强体壮,洗碗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那我跟你一起。”

  路云站了起来,随他一同去往厨房。

  刘宇一在洗碗池里放好了水,打上洗洁精之后,用洗碗巾一丝不苟地将餐具清洗干净。

  路云就站在他身旁帮他清洗。

  刘宇一一边洗一边哼着歌儿:“洗呀洗呀洗水水,哗哗啦啦吹泡泡,洗出泡泡没烦恼……”

  路云被他的好心情感染,不免地笑了起来:“你唱的歌儿我怎么没听过?”

  “这首歌叫做洗泡泡之歌。”刘宇一正经地回答。

  这正经没有维持一会儿,下一秒他接着又说:“是由著名音乐人,刘宇一老师,自编自创的原创童谣。”

  路云歪他一眼,陪他打趣:“哇哦!原来是本届金曲奖最佳音乐人啊,好厉害!”

  路云看到水里浮出泡沫,灵机一动,将手伸进了洗碗池子,食指和拇指圈成一个圈,然后轻吹一口气。

  一个晶莹的泡泡从手指绽放出来。

  路云将吹起的泡泡凑到刘宇一面前,另一只手点了点他胳膊:“那请问,刘老师对于本次获奖,有没有什么想对现场观众说的呢?”

  刘宇一回转过来,就看到路云伸到面前的泡泡,被他当成了虚拟麦克风使用。

  刘宇一轻咳一声,甩甩手里的水,一本正经地面向他:“感谢音乐tv,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家人,感谢我的粉丝,感谢我的朋友!”

  他说着,朝着路云比了个心:“还要感谢我的路路,一路上对我的帮助和支持,永远爱你,么么哒~”

  刘宇一正对着路云说出这句话,双目含笑地注视着他,单手比心,笑容粲粲。

  一时间竟让路云有点分不清,这是扮演,还是真实。

  路云思维恍惚了一下,在他回神过来时,刘宇一却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手指捏了个泡泡出来,然后伸到他面前:“那请问路路同学,身为刘老师的弟弟,你有没有什么想对现场的观众朋友说?”

  路云回过神,正要措辞想回答,发现指尖的泡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破了。

  这时候刘宇一朝他倾过来,将手指上的圆圆泡泡小心地传递到了他的指尖。

  泡泡较之待在刘宇一手上的原始状态要缩小一点,但依旧很圆润,在灯光下泛着晶莹的淡彩。

  可能是因为传递过程中接触了太多空气,泡泡在被送到路云手里不久,“扑”地一下就破了。

  路云愣愣地望着已经空了的手,遗憾地“啊”了一声。

  “没事儿。”

  刘宇一见此情况马上说:“我再给你做一个。”

  他拧开水龙头,将手探到水流下方,另一只手打了点洗洁精,捻在指尖上。

  “来,伸手给我。”

  路云就顺从地将手伸过来。

  刘宇一四指合并,接着将路云的手掌打开,在他指腹轻轻地来回摩擦,借此沾上洗洁精稀释好后的液体。

  ……

  路云感觉到他指腹贴着自己指腹摩擦的触感。

  两人掌心中间隔了一层薄薄的水液,有点滑,擦出一点柑橘味的香。

  ……

  人的手掌触感其实并不十分敏锐,然而这一刻,路云只觉得,这里的感官被放大了。

  放大了数倍。

  变得清晰极了。

  刘宇一抬起手,手捻成圈,吹气,做了一个新的泡泡。

  这次的泡泡比之前的更大,更明亮。这是他用了新的洗洁精小心地吹出来的。

  “再把手伸给我。”

  “嗯。”

  刘宇一将泡泡慢慢地转移给路云。

  交接完成,泡泡轻轻颤了颤。

  像路云此刻的心跳,有着不可察觉的鼓动。

  路云发觉自己的掌心摊开,泡泡安躺在掌心,圆润晶莹,让人舍不得看到它碎裂的那一刻。

  “我手掌一直保持这样,他应该能存活得久一点。”路云小心翼翼看着泡泡说。

  “没关系,碎了的话,我再给你做一个。”

  刘宇一对于做泡泡这件事儿很是熟练。

  但路云却小了声音:“不……不用了,不用再做了……”

  “不喜欢了吗?”

  “……不是。”

  他想说什么,嘴唇轻轻碰了碰,又没说。

  刘宇一当他是伤感恋旧,安慰起他来:“没关系,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泡泡,一个消失了,很快有新的诞生。”

  说话之际,又一个新诞生的泡泡在刘宇一手中绽开。

  “你看,只要你喜欢,随时随地都可以拥有全新的泡泡。”

  明明是安慰,可路云却听出了一点儿喜新厌旧的感觉。

  “有点渣的说法……”

  “渣?”

  “喜新厌旧,另觅新欢……”

  “哪儿有啦?”

  路云不回他了。

  看回手时,手里的泡泡已经消失了。

  果然啊……

  美好的东西总是难以存在太久。

  他也不要什么新泡泡了,回归正题,拿起旁边碗碟冲洗干净:“快洗碗吧旺福,洗完了好早点收拾休息。”

  “遵命!”

  ……

  路云不知怎么的,手心一整个晚上都感觉热乎乎的。

  房间已经关了灯,床的另一边,刘宇一已经睡着了。

  他的手轻轻探出了被子,举起来,张开手指又合上,借着窗外透进房间的灯火看着手,发着呆。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不过就是碰到了手而已,可为什么每次都那么敏感?

  班上的同学之间又不是没有过,还不止一次。

  可为什么,每次和旺福接触的时候,心里的波动总是那么的剧烈。

  好像所有的感官一时间都被放大了。

  之前也是,今天也是。

  ……

  路云就这么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不知道有多久,翻个身,换个姿势,之后转对向刘宇一的位置。

  却见刘宇一侧对着他,眼睛在房间的夜灯里盈着两点亮光。

  ……!

  路云吓了一跳:“你……你怎么还没睡啊?”

  “我在发呆。”刘宇一声音咕囔,问他,“你怎么也没睡?”

  “我……我在想数学题。”

  路云迅速编了个借口。

  刘宇一却似乎信了,“哦”了一声,见路云的手晾在外头,突然握住,接着牵着放进了被子里:

  “你手别在外头晾那么久,小心着凉。”

  “……哦。”

  路云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放进被子。

  受凉的手和一小截手臂倏忽被棉被里的温暖捂热,只是,更让他感觉到暖意的不是这个。

  而是刘宇一被窝里的双手,合住了他的手。

  “你手好冷,我给你暖暖。”

  ……

  “……谢谢。”

  路云面对着他,任由着他双手合握着自己的手。

  刘宇一两只手刚好覆没了他的,严丝合缝的温度自掌心传递而来。

  这次的感觉,比之前洗碗那次更加的明晰。

  他们面对着面,路云垂着眼睫,视线敛下来,没让自己完完全全和刘宇一面对着面。

  他怕自己的呼吸或者其他什么变得紊乱。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

  “我……我已经感到热了。”他吃声说着,慢慢地使出了点力气,试着从刘宇一掌心抽离出来。

  “再暖一会儿,我觉得还是有点儿冷。”

  刘宇一黑夜里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蛊惑。

  或许是因为他躺着说话,所以声线相较于白日有着微微的低沉。

  听上去,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陷入进去。

  “好吧……”

  他竟然鬼使神差般的答应了。

  空气又回归沉默。

  路云听见他们彼此微微的呼吸声,似乎在枕间面对面传递。

  路云把呼吸放轻到悄无声息,接着试着打破这令人心悸的岑寂,轻轻对他:“明天,我们去附近的农庄玩儿。”

  “农庄?”

  “嗯,那边有个小景点,还有很多免费的游乐项目,我们走路过去,大概半个小时就能到。”

  “好啊。”

  刘宇一已经开始期待明天的行程了。

  路云又给他具体讲有哪些项目,刘宇一就认真地听着。

  黑夜里说话的声音窸窸窣窣,却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两人盖着被子,面对着面,像小时候曾经有过的同床共枕眠。

  路云声音舒缓且轻:

  “经常有很多小朋友去那边,而且,很多项目,只能小孩子玩儿……”

  “不过,也有一些大人玩的项目,只是很少。”

  “比如说索道,那里的索道有点刺激……索道挂在一条河上面,冲到对岸,要佩戴安全绳……”

  “那要是不佩戴呢?”刘宇一轻声笑,“我要是想直接一口气冲过去行不行?”

  “嗯,理论上是可以的,不过有一点危险……而且河里还有大鱼,螃蟹……”路云说着说着打了个哈欠,继续跟他讲:

  “丛林探险比较有意思,里面有攀岩,高空步道……”

  “不过,攀岩的那块儿地方不是很大,还是更适合小朋友……高空步道的话……有很多的……很多的……”

  说到这儿。

  路云的声音渐渐消退下去,直到没了声音。

  刘宇一凑近面前的人,凝视着他的眼。

  路云已经阖上了眼,慢慢地,均匀的呼吸传了出来。

  看来真的已经睡了。

  于是他也不再发出任何声音,被窝里的手缓缓松开,自己轻轻调整成正躺着的姿势。

  晚安,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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