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接过一方帕子和一瓶丹药,却拂开了倪霁搭在她腕子上的手。
“了尘在附近?”
那一道能与天南火抗衡的金焰分明是慈悲心焰,若天下没有再冒出一匹黑马,那便只有了尘能用了。
“不在。那是大师离开云栖之前留下的。”
闻世芳一愣,有些稀奇,了尘给了倪霁?
不过,这不重要。
倪霁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中涌动着一些让她心惊肉跳的东西。那东西似乎重若千钧,只消一眼,闻世芳便忘了她本想说什么。
“……你、你怎会到此?”
“说来话长。”倪霁沉默片刻,脸色倒似乎比她这个身受重伤的人还要白上几分。
她看着闻世芳满身的血迹,忽然完全不知从何下手,能执三尺长剑的手只能虚虚捏住一片残破的衣角,似乎稍稍用点力,眼前这个人就会化为飞尘,离她而去。
这才是最大的噩梦。
比起这些,琼花台那些无果而终的梦境已算得上是美梦一场。
“我……”剑客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一般,眼神在青衣人身上一触即离,“了尘大师应该不需要多久就能发现这里,十二阁也在外面接应。”
闻世芳看着飞符的灵光瞬间消失在天际,轻叹一声,“来者不善,只怕我们等不了。”
蒋瑛迟早会找上来,以她的了解,除非了尘早有戒心,要不然也不会有万全的胜算。她们如今后有万丈血海,前有无尽雪原,唯一能施以援手的元君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到。
偏偏还有一个舍不了的人。
青衣人垂眸想了半晌,忽觉她此生过得很是失败,临到了时竟然走到了如此死局。不经意间,她抬眼正和剑客琥珀色的眸子撞上。
那眼神空空荡荡,似是一具无魂的傀儡,全然没有曾经的灵动。
闻世芳一怔,恍然发觉她一点都看不得这样的眼神,事情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像倪霁这样的人总该是鲜衣怒马,肆意快活的,但似乎总是会有一些事,将这美梦打碎得干干净净。
这不应该是现在,更不该在这个时候。
这么想着,闻世芳伸出右手,轻轻托住倪霁的脸,也不管手上残留的血痕有没有蹭到倪霁脸上,声音轻缓却好似有千钧之重。
“你当执剑。”
“我还为你准备了一柄剑,你总该试试它。”
倪霁原本如槁木般的神情放松了一刻,却是泪如泉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闻世芳。
“你用了那些法术!”
青衣人一默,有些心虚,但还是捧着脸道:“没有,你看错了。”
肯定有!剑客十分委屈,但眼泪就是不争气地流下来,一时间,青衣人已经模糊成了一片斑驳的影子。
泪水濡湿了快要干涸的血迹,闻世芳惟恐越蹭越脏,便欲收回手,却被一把抓住。
“……为何。”
倪霁突然哽咽起来,几乎说不出话,声音含含糊糊,似乎困在了喉头。
为什么要执剑?
为什么而执剑?
她忽然说不出话来,心念千千万,却无言以对。
她想,闻世芳应该不懂。
闻世芳望着倪霁的手,那是一双干净修长的手,昔日曾执剑斩得琼花而归,亦曾折得纸鹿无数,此刻青筋毕露,却半分力道都没在她手上。
这样的人,若是命丧此处,可真是天大的罪过了。
闻世芳反手覆住倪霁的手,轻轻将她拉过来,然后慢慢地抱住了她。
“我不会死。”
“元君,可没那么容易死。”
骗人!若是她晚来片刻,怕是为她收殓都做不到了!倪霁猛地推开她,双目赤红,一字一顿道:“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