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世芳闻言有些惊异,仲平此人于二十年前横空出世,颇为神秘,便是吴萍也查不出太多信息。只知道,他是个散修,生于青州,曾四方游历,阵法修为高深,在万丈冰原闭关多年,后来出了万丈冰原后就是个半步元君了。
至于是否以阵入道,那就不知道了。
而与仲平不同,长洲剑仙享誉多年,他竟然和这么个神秘的阵法师有交情,还居然愿意请他来为倪家重建阵法,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倪岱见闻世芳脸色怪异,也感慨道:“长洲剑仙向来以万物自有其定论为由,袖手旁观,当时谁也没想到他会帮忙。他只说是与故友赌输了,那一回帮忙便算是两人因果已了了。”
若是倪涯还活着那该多好。倪岱情不自禁这么想。
闻世芳冷笑一声,没再搭话。
大抵是被勾起了旧事,一向话不多的三长老有些感慨,“我记得这位仲大家很是古怪,守山阵法繁复无比,既要顺应灵脉,又不能消耗太多灵气,还要合了气运之说,现在一般都会请方寸间的修士来帮忙,可他当时坚决不要方寸间的修士帮忙,只要了几个本家弟子在那里忙了三四个月。”
上一个这么行事的还是在杨家雁归处的闻世芳。倪岱同情地看了一眼闻世芳。不过那是杨家人抠搜又刻薄。
闻世芳一点没有察觉到倪岱的好心肠,又指着云栖山道:“我看整个云栖岛都像是古修士之作,那云栖山是原本就有的吗?”
倪岱一惊,眼神复杂,点头低声道:“并非,云栖山是后来多加的一件古修士遗宝。”
堂堂三长老一时竟有些心虚:别看了,也别问了,再这么下去,倪家家底都要被闻世芳摸清了。
倪岱无声加了些速度,眼前景色飞速略过。
闻世芳默默看了倪岱一眼,开口道:“倪家多剑修,不知近来可有人修习阵法?”
“大概,没有?”
倪岱时不时呆住的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开口道:“现在阵法都是请方寸间修士维护,倪、家主也有心培养,但阵法难修,非数十年不可小成,所以现在也只能如此。”
闻世芳点点头,就此止住。倪岱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开了口:“小云儿她这些年可好?”
话一出口,她便发现不妥,闻世芳出关才没多久,如何知道。这话得去问谢家主。这么想着,她又开始心疼,锦城那天一句“待我极好”就搪塞过去,她看着倪霁风度翩翩、剑意纯粹,便将将就就信了。再者,那天场面尴尬,她也不好多问。但她分明记得,倪霁小时候是个可招人疼的小孩儿,总是背着一把小木剑,稚气未脱的小脸上总是笑眯眯的。
现在么……
“唉,她、她可喜欢吃什么?”倪岱不由老脸一红,想了半天,就问了一句这个。继而,又十分心安理得。食色性也,此乃人之天性,游子归家,不得好好吃点儿吗。
“她喜食鱼,清蒸最好。”
倪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默默记下一笔,继续道:“海鱼还是河鱼?”
闻世芳:“……这倒是不知。”
那便吩咐倪材都上吧,多多益善嘛。倪岱心道。
“她不善酒。”闻世芳突然道。
跟倪霁吃了几回,她也摸清楚了,倪霁着实没什么酒量,大概也只有千春水之类的不会让她醉。不过,倪霁大抵自己心里也清楚,除了蒋瑛那回之外,甚少饮酒。
倪岱吃惊地“哦”了一声,遂尔赞许道:“虽说小酌怡情,但酒这东西还是少喝为妙。”
闻世芳:“……”
亲情这东西,她也没体验过多少,江潮生对她而言亦师亦母,小时候大抵还有些温馨日常,等到她十来岁,江潮生就暴露了她不着调的本性,不是整日晃荡在海上戏弄修士,就是和她来来往往的情人吟诗作对,消磨时间,留给她的时间只有那些她喜新厌旧,觉得教导小弟子很好玩的时候。
倪岱这种爱屋及乌,她还是第一次见。
“前面就是吟风湖,”倪岱停住了飞剑,稍微下降了一点,指着不远处的一汪碧色,“上面有一座弄月桥,白筠白大家给题的字,也算是云栖一景。”
碧波涛涛,九曲回廊,若是月夜至此,确实应该有几分吟风弄月之意。
“白大家已经仙逝,这一块地方是严禁斗殴的。”倪岱补充道。
闻世芳莞尔:“其他地方便可以吗?”
“……依照岛规,只有在演武场才行。但确实有许多弟子私下斗殴,金秋会期间尤盛,”倪岱咳了两声,又指着远处掩映在林木中的一大片楼阁,尴尬道,“再往前便是云居,是宾客所在,参加金秋会的众多门派世家也安置在这里。”
闻世芳:“不知今年来了哪些世家门派?”
倪岱望着天边,使劲儿地想了想,吃力道:“据说是都接了帖子的,云州外的还有几个在路上。而且,听闻,南华派也会来。”
闻世芳一愣,时隔三十年,南华派居然也会凑热闹了。
倪岱脑子里闪过各种红红黑黑蓝蓝绿绿白白的法袍,一时脑子都涨了,连忙招呼闻世芳,催动飞剑越过了这一片,解释道:“这些事务向来是由倪元负责的。”
倪岱飞快略过云居,停到了一处开阔之地,骄傲地指着下方的长河:“此处是鹤溪,两岸是固定的市集,自明堂也设在此处,可供子弟们互换所有,算是云栖岛上最繁华的地方了,闻道友要是无事自可来这里瞧瞧。”
鹤溪潺潺育桂子,这是一条从微茫峰上流下,贯穿整个云栖岛的一条溪流,浅窄处可见水底石子,深宽处便如下方的长河一般,其支流浇灌的一片沃土就是现如今倪家的主要灵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