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芸煲的汤, 在十一点半送了过来。
温知许的手机也在这时候又响了,她起身拉开凳子出门,反手轻关上病房门,单手拿着手机。
视线滑过十二个未接电话, 全都来自同一个人。
温茹。
手机又一次震动, 将主界面覆盖, 温知许接听搁在耳边, 温茹停顿了三秒后才说话:“为什么不接电话?”
“刚刚有事。”温知许眼帘下垂, 手离了门把手。
“有什么事情?”
温知许开始没有说话, 随后道:“我十八号回来。”
温茹的声音从电音中挤出来:“你在哪里?”
“重庆。”温知许视线抬高, 落在对面的白墙上。
温茹先是沉默, 大约过了一小会儿说:“回来的时候说一声。”
温知许嗯了一声,那头便挂了电话, 她脑子里在想温茹的态度,这次回家如果再讨论到这个事情, 她该怎么说服温茹。
身后传来开门声, 温知许侧首往回看, 王芸出来了。
她站起身唤了一声,王芸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
“小许,中午了, 你想吃什么?”王芸问。
温知许顺着缝隙朝里面看, 奶奶将简十初的身影挡住了,她慢慢呼出一口气, 正要说话。
王芸将门关上:“附近有家菜还不错,刚好我们去吃点。”
“奶奶呢?”
“奶奶在家吃过了。”王芸手碰上她的胳膊。
温知许点点头:“嗯好。”
她和王芸在剧组的时候也是一块儿吃饭, 因为之前有过合作,俩人相处起来融洽。
医院附近有家菜, 餐馆不大,桌椅都是新的,老板跟人说刚刚装修过,正午餐馆坐了不少人。
温知许和王芸选在了靠墙的位置,温知许让王芸点菜,两人推来推去,最后还是落在了王芸手上。
“小许你除了吃不了花生和辣椒,别的还有吗?”王芸看着菜单,抬额问她。
温知许视线也落在了菜单上:“没有了,我能吃一点辣,没关系的。”
王芸勾着菜单说:“这个得谨慎点,这家菜的味道还不错。”
勾画完最后一个菜,王芸手里的菜单递出去,抽出一张纸巾擦拭着手机屏幕。
“以前豆豆学校也在这一块儿,位置不远。”王芸说,“她念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摔了腿,我带她也是到这家医院,那时候外面这一块儿还没有,全是老房子没拆,她毕业那会儿才开始规划。”
温知许往外看去,医院附近总是来往着各种各样的人,这里冷,是生死门,也是人世百态炎凉地方。
温知许问:“那时候的她是什么样子?”
“现在什么样,那时候就什么样。”王芸笑笑,“没有太大的区别,从上了高中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要去北海读大学,拦不住。”王芸轻声叹出一口气,这话有种沧桑感。
“豆豆一直很听话,也不让人操心。出柜那年,她说她喜欢女孩儿,那瞬间我和老简觉得天快塌了,她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我说实话,我挺尊重她,我是男女结婚,感情传统,我担心她能不能承受某些异样的眼光,或者是她要怎么对别人好,对方也是女孩,她的性子说话直,脾气也不见得有多好,谁能受得了她,一来二去,年龄大了,我和老简守不了她一辈子。”
王芸说到这里,尾音落了声长叹,想明白了这件事,提到这里语气中尽是释怀简十初的选择。
温知许看着王芸的神情,问:“后来呢,王导你是怎么接受的?”
“不接受能怎么办呢?她是这样的,我接不接受能改变什么吗?逼着她结婚或者是再要个孩子?”王芸笑说,“我没得到什么,她也没得到什么,还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开心。做父母的其实担心的就是这点,有孩子就要为她的人生负责。”
王芸的话不无道理,温知许想如果自己有孩子,也是一样的,但是温茹不会这么想。
要说温茹到底有没有在乎过她,她回想细节那肯定是有的,温茹那几年养她不容易,不让人帮,也不让人问。
“我知道。”温知许说,“路很长,不好走,书里有句话说的好,山野万理,求得也是一支良久不衰的姻缘签,王导您放心,我会努力。”
王芸笑说:“小许,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很喜欢,很规矩很温柔的小姑娘,豆豆要是以后惹你不高兴,跟我说,我骂她,她的缺点多。”
“没有,她很好。”温知许笑着应,菜上齐了。
这顿饭,温知许和王芸聊了很多,关于简十初的,这也是第一次,在剧组的时候从来没有聊过这些。
吃完了饭以后,王芸要回家一趟,简十初的舅舅和舅妈都在她们家,车上有些吃的,温知许跟着一块儿去了车库拿吃的。
看着车尾灯渐远,她双手提着东西,塑料袋就垂在膝盖上,直到车驶出车库瞧不见,温知许这才侧身。
耳边传来‘砰’地一声,这是后备箱关上的声音,她顺着声源的方向瞧去,冯稀的身影瞬间落入她的视线里。
而旁侧也是个男人,两人站着说话,因为车库的宽阔,所以回音极大。
“晚上过来吗?”
冯稀回:“不确定,可能孩子在家,唐原过完年也要过来。”
温知许听到唐原的名字,人还是站在原地继续看着,不由得也放轻脚步往前。
对面回:“你什么时候跟他断了?”
冯稀反问:“你凭什么质问我?”
温知许就听到这里,忽然对面那人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随后冯稀便转了过来,面上有点不自然。
眼神躲闪了两秒后低头咳嗽一声,问:“小许,你怎么在这儿?”
“我有事。”温知许还是看着对面那人,至于自己听到的东西,闭口不提。
这时,便听那人说:“我先走了,回头打电话。”
见着车渐行渐远,温知许的注意力也没放在车尾,冯稀脚底的黑皮鞋踩在地面声响极大。
走进时,又问:“哪儿不舒服吗?”
“不是我。”温知许看他,“冯叔,刚刚我好像听你说,我爸要来重庆。”
她紧盯着对方的神色,生怕错过一分一毫,冯稀倒吸气的声音很明显,望向车尾,双手顺着呼气的节奏放在腰间。
“嗯,具体的他没说,应该是有事。”
冯稀就这么回了,说完才看她的眼睛,温知许也不再问,轻点头后往电梯走。
她觉得这里面不太对,冯稀人在她旁边,两人是在一块儿等电梯的。
医院的电梯一直很慢,看着数字从十三往上变到十五,冯稀说:“小许,要去我办公室坐坐吗?喝杯茶。”
“不用了冯叔。”温知许抿着笑回应。
冯稀慢慢点着头,手放进了衣兜,两人的视线都在同一处,电梯按钮上。
“今年在重庆过年吗?”冯稀问。
“过几天回家。”温知许说,“冯叔在哪儿过年?”
冯稀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才回:“重庆。”
他们没有闲聊多久,有人来打破了对话,跟着一块儿等电梯,一些闲话就聊的尴尬。
温知许摁楼层时,冯稀刻意注意了一下。
今天的事情总给她一种不安的感觉,直到回了病房,她还在走神,那句‘什么时候断了?’好像是别有深意。
奶奶见温知许来了,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从简十初落水后大家都没睡好。
简十初看大门慢慢关上,小心地撑起身子。
“你怎么了?”温知许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笑了笑。
“我得洗澡,我不舒服,头发上全是那鱼池的味道。”简十初掀开被子,手指一下便勾下了头绳。
“医生说能洗吗?”
“我明天出院了有什么不能洗的。”简十初折身绕过她。
温知许在她路过时捏住她的手腕:“你让我问问医生,要不然我觉得还是明天出院了再洗。”
温知许一边说一边走近,手掌拖着发尾闻了闻,简十初头发上也没什么奇怪的味儿。
“你冷不冷?”温知许看她穿的单薄,拉过她的手腕让她坐到了床上。
简十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不冷,我就是浑身不舒服。”
“你哪儿不舒服?”
“哪儿都不舒服。”简十初靠了回去,她现在身体有点虚弱,站久了胸口闷。
“好了,明天到家洗好不好,你听话。”温知许哄着她,拿过苹果问,“吃不吃?我削苹果给你。”
简十初看着她,没忍住笑出了声儿,抬头时说:“好啊,你喂我,我就吃。 ”
“好,我喂你。”温知许坐到了床边的沙发上。
简十初起身,到她旁边坐下:“小许,你这个语调,我总觉得我在撒娇。”
温知许侧头看她,反问:“不是吗?你刚刚就是在撒娇。”
“我......这算撒娇吗?”简十初一头水雾,眉梢动了动,“我没有你撒娇厉害。”
温知许削苹果的动作停了,语气正经:“简十初,你吃不吃?你再说我不削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简十初怕了温知许正经的模样,手圈过她的腰,吧唧一口亲在她的侧脸上。
温知许脸瞬间红了,眼眸含蓄往另一侧看去,最后才看简十初,眼里染了一层火气,这些小动作简十初自然是能注意到。
她轻偏头往前靠着慢慢引诱式吻住温知许,不带急躁不使劲,轻落轻带,一点点的加深,她将人抱在怀里,在动作中收紧了手。
温知许被湿吻吞噬着没了力气,手里的苹果‘啪’一下砸在地面,听到动静后,简十初放开她,两个人的目光都朝着地面看去。
苹果还吊着皮,简十初视线移到温知许手上,右手紧握着水果刀,银刀明晃晃,带着水渍。
“给我,重来。”她拿过刀扔到桌上。
温知许立马说:“你还病着.......”
话还没说完,热吻堵住她,简十初动作极快压在她身上,比刚刚显得急促了几分。
呼吸错乱时,她听到简十初的声音。
“我又不乱来,就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