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消息发出去, 黎放歌盯着屏幕，
以前跟人文字聊天的时候，她还能一边做点别的什么, 比如看书、刷新闻，或者写歌词、想着演唱会的事情之类的,
而现在，跟关笑语聊天, 她会全心地投入, 好像不能、或者说不想一心二用了。
娇花铺垫了这么久, 一定是很紧要的问题。
黎放歌正想着，忽然，关笑语的电话拨了进来。
怔了下，她点了接听, “还不如一开始就打电话——”
“黎姐姐, 有一些话呢, 文字消息更有意思哦。”关笑语俏皮了笑了几声。
“什么话？”黎放歌又忍不住逗她, 她当然知道她指的是哪些话，“姐姐怎么不知道呢。”
“姐姐该不会是想听我说出口吧？你可以更直接一点的。”
“姐姐的话, 哪个字有这样的意思？”
“全部、所有的字都有这样的意思好吧。”
“既然你这样认为，姐姐现在给你一个说出口的机会好不好？”
倒打一耙真好用，黎放歌闷笑着。
“姐姐好坏哦, 我才不上当。”关笑语在那边痴笑着, 她不像黎放歌，会在她面前掩藏自己的开心。
虽然是一些没有什么营养的对话，却轻而易举地在两个人的心中激起轻浮的、持久的快乐, 好像这样的对话, 她们可以没完没了地说下去。
“那——”黎放歌好听的声音拖得长长的, 带着一点点委屈的陪音，“既然你不想告诉姐姐，就快问你想问的事情吧。”
“黎姐姐，亲吻的事情，我们还是等到明天见面的时候直接来吧，待会儿我想看小视频先补一下课。”
“什么小视频啊？艺姐说她也想看。”
还在一旁忙碌的陈翘艺听到黎放歌cue她，
远远地望过来，盯着她的精美绝伦的笑脸看了好久，
黎放歌却浑然不觉，继续对关笑语说，“可以分享吗？”
“黎姐姐，不会吧，卖小视频的app不少啊，不要告诉我你没买过！”
黎放歌忍不住笑出声，
循着渣A的记忆，她发现这个世界的小视频产业是合法的，但为了保护青少年健康成长，小视频生产公司被严格监管，app登录和视频购买者每一次购买前都必须人脸认证，且购买的银行卡只能是认证用户名下的。
“这种事情，你就不要特意问姐姐了好么！”
“那待会儿我自己发给艺姐吧。”
关笑语，算你狠！
黎放歌没想到她这么鸡贼，将自己一军，“艺姐说她又不想看了。”
“哈哈哈哈哈……黎姐姐你也想学习对不对？为什么，这么不诚实。”
“这种事情姐姐完全不需要学习好吧，上手自然就会。”黎放歌其实根本就没什么经验，却故作老道，大吹大擂，“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很多小视频里没有的，姐姐手到擒来。”
“啊啊啊黎姐姐，我好期待呢啊。我外婆说的那些，我都不知道。黎姐姐愿意亲自教我的吗？”
好大一个坑！
黎放歌才不会往里面跳，“你外婆说的那些啊，你不觉得都很简单？理论上，大家不是应该都会的？”
“简单是简单，但看起来简单的事情，做起来不一定简单吧？不行，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学习一下，免得再被我外婆嘲笑。”
关笑语顿了顿，接着说，“黎姐姐觉得简单，是不是因为做过很多很多啊？”
“关笑语，我说，”黎放歌加重了“我说”两个字的语气，将话题的重点不露痕迹地转移，“你把跟姐姐说过的话、做的事情都告诉你的外婆真的可以吗？”
“也没有每一件事都说啊，就——”
关笑语瞬间被带偏，她有点心虚，仔细地想一想，
好像确实每一件事都说了，因为她生怕漏掉什么重要的信息，毕竟现在她非常需要外婆的经验作参考，所以，关于她和黎放歌的事情，她确实会事无巨细地跟她说。
“尤其是亲吻这种事情，”黎放歌都忍不住觉得关笑语的外婆有点为老不尊了，她干嘛要对小辈的事情这么上心？“你跟关笑熔说我都可以理解，为什么是你外婆？”
“错错错，黎姐姐，我外婆懂得多，我宁愿跟她说。”
“………”黎放歌有一种被一个陌生的老奶奶透视的感觉，“明天的千万遍亲吻没有了。”
“黎姐姐，我强烈反对！”
“强烈反对无效。”
“再次强烈反对！”
“再次强烈反对无效。”
“好啊，黎姐姐是铁了心要跟我的梦想作对到底了吗？！”
“哈哈哈……没错。”
“黎姐姐不是说过我是娇甜，软甜，蜜甜，绵甜的吗，这么快就腻啦？”
“不是腻，是怕。你知道我闻到你的——”
黎放歌急急住口，想起昨天下午关笑语离开之后，在浴室里的一幕幕，莫名的羞耻感涌上她那张美梦一般的脸。
“哦，我知道了。”关笑语的笑声传过来，
黎放歌旋即反应过来，昨晚视频通话之后，她一定是跟陈翘艺和印小优联系了。“艺姐和小优告都跟你说了什么？”
这两个女人到底收了娇花的多少钱？越来越明目张胆地吃里扒外。
这种家务事，黎放歌觉得有必要好好地清理一下了。
“黎姐姐，今天其实我超想问的，昨天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都做了些什么样？艺姐说，你的床单被套全都濡湿了，”
关笑语的语气里透出担心，
她的声音中早已经没有了玩笑的俏皮。“昨天晚上，视频通话中你在避重就轻对吗？我不相信你只有一点不舒服。”
“我记得我还跟你说了，有躁动，有难以自持——”
“在那样的情况下，姐姐都做了些什么，想些什么？这些对我而言，很重要，姐姐方便的话，全部告诉我好么。”
黎放歌定了下，漫不经心地说，“想你。”
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汇聚到这两个听起来轻飘飘的字里。
她不知道说得这么不认真，关笑语会不会懂得她当时的状况？
黎放歌不愿让自己被别人透视，关笑语也不行。变成透明人，她会没有安全感。
“抛开能不能，那时候，黎姐姐想标记我吗？”
昨天晚上的问题，关笑语又问了一遍，“能不能是一回事，想不想是另外一回事，黎姐姐可以按照是非题回答我吗？”
“怎么又问同样的问题？我以为昨晚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
黎放歌却不这样想，想而不能做对她而言是一件很伤自尊的事。
尤其是对关笑语，她是她第一个喜欢的女人，无论什么，她都想要力所能及地给她最好的，腺体闭结和割除那种事情，她不愿去想，也无法承担关笑语对她这样牺牲。
要彼此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的事情，理性告诉她，可以缓一缓，
因为她不愿轻易放弃，哪怕二次分化的机率微乎其微；她也不愿放弃，努力实现给关笑语一个灿烂未来的机会。
“因为，”关笑语轻声一叹，“我也说过了，诸如和郑励珥晚餐，以及中午见陈北择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经历，我——”
黎放歌听出了她的为难，也不催她，
过了一会儿，关笑语接着说，“黎姐姐，我想离开这个家；我想跟姐姐一起住，想距姐姐更近一点。我们一起住吧。”
“………”
够生猛！黎放歌不由得愣住。
忽然而来的沉默令关笑语无措，这件事，她本来就没什么把握，“黎姐姐，你还有在听吗？”
“嗯。”面对这么重要的事情，短暂的失神过后，黎放歌表现得异常冷静，“我们一起住，能避免掉你讨厌的事情吗？”
其实，她本能想要拒绝，但比起拒绝，她更不愿见到关笑语不开心。
“嗯，我想跟我爸离的远一些。黎姐姐，如果你传统到需要结婚才能住到一起，我们可以先去领证，至于我说过的会等你做好准备那件事，我没忘记。
“姐姐家房间很多，你随便给我一个就行。”
“真的随便一个房间能行？”
黎放歌心里有了决断，能轻松玩笑了。
可是，慎重起见，她并没有立即答应关笑语的请求。
因为她不信，关笑语真的只是想随便要一个房间，
她自己也不想这样。
“我这么说，黎姐姐就要这么做吗？”
“明言直说才是你的风格，不是吗？”
“好啊，我想要跟姐姐一个房间，行吗？我想要，跟姐姐把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事情都尝试一遍。”
“这件事，姐姐需要先想一想。你也不愿让姐姐成为你父母更不喜欢的人吧？而姐姐也不愿意，你在跟父母置气的情况下选择跟姐姐住到一起。
“即便得不到你父母的许可，我们也可以选择更磊落的方式。”
“黎姐姐，我们结婚前就住在一起在你看来是不磊落的事情吗？这件事，我认真考虑过，也并不完全是跟我爸妈置气，我说了，我只是，想跟姐姐一起住，想距姐姐更近一点。感觉上，不能跟姐姐生活在一起的每一天，都特别浪费。”
“姐姐的磊落指的是，在我们做这件事之前，有必要告知彼此的父母，他们接不接受、祝不祝福我们，是他们的事。而我们理当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决定，这是对我们的婚约最基本的尊重。”
“抱歉，我好像只顾考虑我自己的感受。认识黎姐姐之后，我每天都在想靠姐姐更近一点，最近姐姐给得太多，我有点得意忘形了。”
黎放歌听得有点揪心，
关笑语所想的，不过是每一个恋人日常所想的事情，
在她们的关系中，黎放歌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给得太多，是她想要更多却害怕要不到，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自我责怪。
“关笑语，”黎放歌温柔地喊她的名字，“不是姐姐给得多，相反，是姐姐能给的太少，才会让你有这样的想法。抱歉。”
“才不是这样的。黎姐姐，最近这段日子，我真的觉得我每一天的生活都在闪闪发亮，这一切都是黎姐姐给的。而我却——妄想着，飞速进入姐姐的生活，感觉有点吓到姐姐了。该说抱歉的那个人，是我。”
“下午回到家，你跟你父亲吵架了吗？”
关笑语变得这么纤细善感，黎放歌只能想到这个原因，毕竟，信息素的影响不会持续这么久，
况且她刚刚说的话显得很冷静，给人很清醒的感觉的，绝不可能是这个因素。
“没有的。”关笑语的声音变小了很多，“但，这个家还是太压抑，我想离开。想到姐姐的身边去。”
压抑是一回事，但其中也确实暗藏着她的小心思，
只有住到一个屋檐下，她推倒黎放歌的机率才会变大。
“如果只是想来住一段时间，那当然没问题；至于结婚，姐姐真的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草草领证。我说过的想努力一下，你没忘记吧？你不是也让我不要忘记自己许过的诺言吗？而且，这个世界上，总还有一些人是愿意祝福我们的。”
黎放歌想，表姐啦，便宜哥哥啦，还有便宜父母，虽然她们把“她”赶了出来，虽然他们对她寄望落空失望透顶，但本质上还是希望“她”能洗心革面，
在这个世界，除了关笑语，这些是黎放歌最可能争取到的的人了。
两个人在一起虽然不是过给谁看，但如果能得到别人的祝福和尊重，幸福好像真的会更有分量似的，
即便没有更多的祝福，黎放歌还是想要为她和关笑语，争取一下。
“黎姐姐，我明白的。明天我就跟我爸妈说。”
“好。”
“啊，对了，黎姐姐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关笑语猛然想起什么的语气令黎放歌不禁莞尔，
娇花的事情总是，这么多这么出其不意。“问。”
就算她的问题再如何生猛，她决定都平静以对。
“最近姐姐有跟那个漂亮的模特大姐姐见面吗？”
与预期的相反，关笑语的问题听起来完全不生猛，
也许因为是与她们自身没有直接关系的问题，黎放歌不由得微愣了下，回道，“为什么忽然问起我表姐？”
昨晚，听关笑语讲了郑励珥的事情之后，
虽然心里不是滋味，想了想，在没搞清楚事情原委之前，她没有贸贸然跟白芍说，
更何况，她们已经分手，即便关笑颜真的和郑励珥有些什么，那也已经是，她的自由。
这种明显会给表姐添堵的事情，她觉得不说也罢。
“黎姐姐，昨晚我不是跟你说郑励珥深情款款地看我姐么？果然跟我猜想的一样，我姐对郑励珥没有什么想法。”
白天，关笑颜到她房间的时候，关笑语故意刺姐姐说你明明已经有那个漂亮的大姐姐，为什么还要去招惹郑励珥，
郑励珥那边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
但是她姐两次说了“我没有”，
关笑语可以肯定，她姐对郑励珥确实没想法。
关笑颜宁愿不说话也不会说谎，关笑语知道的，
之前，她特意请她为她保密，也是很重要的根据。
如果她们的父亲知道白芍的存在，一旦问起来，就算不愿，关笑颜一定也会和盘托出。
“你姐是不是没有跟你说？”
黎放歌故意将语速放缓，“我表姐跟你姐，已经分手。”
“什么？！”关笑语惊呼一声之后默了，像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个消息，一会儿之后，她讷讷说，“这下，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姐要让我帮她问大姐姐的近况了。”
“原来如此。”
黎放歌微不可察地叹了一下，
联系方式都删掉或者拉黑了吗？
表姐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再给彼此机会？
关笑颜还在追问，看来，她不想放弃。
“黎姐姐，大姐姐怎么样？”
“你姐怎么样？”
黎放歌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怔了怔，她才发觉，她在潜意识地保护白芍，
或者说，潜意识地帮她避免急遽再被拉回她好不容爬出来的深坑。
虽然不确定她以后会不会回头，但现在，她知道表姐还没振作起来。
“问不出、也看不出来，但我觉得我姐应该很难过，很担心大姐姐。”
“关笑语，你觉得你姐的担心，有用吗？”
“黎姐姐，大姐姐是不是过得特别糟糕？”
“受了伤，只要积极治疗总有一天会愈合。但一直去拨开伤口，就会一直痛下去。你有问你姐姐，为什么她想要知道我姐的近况吗？”
还能为什么呢？！
黎放歌知道自己在明知故问，还不就是表姐说过的那句话：“除了爱，我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想起在时装店里表姐说的那些，
那些听起来绝望的、让人心痛的话，
黎放歌已经开始不喜欢关笑颜，就算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就算她是迫于压力，但不论何时，人都是可以选择的，
关笑语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果给不了，这种没有帮助的担心和关心，不说出来反而更好。
黎放歌只会为表姐设身处地，不想试图去理解关笑颜的不公开、不放开。
“我不知道她们分手了。白天我姐要我帮她问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和大姐姐只是闹别扭，没想到——”
关笑语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最近家里的气氛会变得更压抑了，
她一心扑在自己和黎放歌的事情中，完全没注意到到姐姐身上也出现了这么大的危机，
以她姐的个性和家里的情况，事情会变得这么糟糕，关笑语并不意外，
让她意外的是，她姐似乎不愿意结束她和大姐姐的关系，还想着挽回。
“黎姐姐，大姐姐还喜欢我姐吗？我姐她——应该还是放不下。”
关笑语甚至不需要去跟她姐确认，
单凭她为此请她帮忙，她已经知晓了一切。
“我姐说，她累了，厌倦了地下情；说她和你姐没有未来；还说已经没有力气再重新开始，想要从鹭都消失——”
“原来是这样啊，听起来真的很糟糕。为什么我们大家的感情生活会这么难？”
关笑语的声音变得好低落了。她应该在真情实感地为大家难过。
“关笑语，我们——”黎放歌故作轻松，“跟姐姐们一比，是不是幸运很多？”
“也没有吧？唯一更幸运的只有，不论是我还是黎姐姐，我们都没有退缩，而是选择面对和努力。”
“又在给姐姐喂鸡汤。”
黎放歌发现，关笑语真的很乐观，也很积极，
就好像不论遇到什么，她也许会不安、偶尔会动摇，但最终，她还是会继续坚定地朝选定的方向全力挺进。
“无力的时候，就是要喝鸡汤补一补。”
“哈哈哈……说得对。”
在笑声的背后，黎放歌感到寂寥。想了想，她说，“我姐大概会出去散散心，她应该会想开的。至于会不会回头，我不知道。”
其实她也不确定表姐想不想去散心，
那天她劝表姐去散心是因为她想起她说过 “我想从鹭都消失——”
黎放歌不想她做傻事，虽然她也不是会做傻事的人，
所以，她劝她去散散心，但白芍不置可否。
“只要大姐姐人没事就好啦。我想，我姐应该也只是想要确定这个。”
“说点开心的吧。姐姐话说在前面，明天去游泳，不能穿得太火辣——”
“黎姐姐，你这是在说，你怕到时候你会把持不住吗？”
“你觉得呢？”
“姐姐怎么知道我火辣？”
“姐姐就是知道。”
“既然如此，我允许姐姐对火辣的我喷鼻血。”
“谁会喷鼻血，现在还不确定呢。”
“黎姐姐，我不准你说出来！”
“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