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什么？徐云, 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整天一副谁欠你八百万的模样，我不出去找难不成每天就对着你这张脸吗？”
“真TM晦气，肯定是你TM害我逢赌必输, MD, 老子迟早把你赶出去。”
刚走到门口, 嘈杂的喧闹声透过门板传到耳朵里，听着里面噼里啪啦重物砸落的声音，颜汐伸出去推门的手在空中顿了顿。
沈一楠立刻上前，将她往后拉了拉, 横在她的前面率先输入密码打开了门。
颜汐挑眉。
沈一楠小心解释：“这是你家, 我怕他发疯连这个屋子也卖掉，所以……”
“哦？不想它被卖掉的方法有很多, 但我实在不明白知道我家的密码就能避免我家被卖掉是个什么样的原理？但既然沈总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相信的话，好像有些不知好歹了。”颜汐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冷嘲热讽，听在沈一楠的耳朵里异常刺耳, 但她确实没法解释。
因为这个密码，是她私下里调查到的, 和其他无关, 只为了有备无患，以后找得到颜汐。
沈一楠薄唇紧抿, 强词夺理家的狡辩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颜汐看着她不甘心但却找不到理由反驳的憋屈模样, 冷笑一声直接推开她, 先一步踏进了家门。
“小心！”
刚开门，一道黑影迎面飞过来, 沈一楠眼疾手快拉开颜汐，抬手挡了下来。
“咚——”重物砸在她的手上落在地毯上, 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听声音都知道扔东西的人下了死手，不管砸到哪儿都不会轻的。
但颜汐第一时间不是关心沈一楠的手，而是盯着地上的那个青铜的摆件看了半晌，最后蹲下身将它捡起来，指尖婆娑着冰冷的摆件，脑海中蓦地就出现了妈妈买这个摆件时爸爸一边嫌弃一边笑的画面。
她抬头，眼神直勾勾看着客厅争吵的不可开交的颜浩和徐云。
徐云是颜依依的妈妈，在颜汐的记忆中很少出现，印象中是一个话很少，但穿着打扮都很精致的美艳少妇。
和面前这个面容憔悴、顶着一头干枯发黄的鸡窝头，坐在地上哭的歇斯底里，像是个泼妇似的和颜浩对骂的中年妇女完全对不上号。
而颜浩虽然还保持着原先的身材和形象，但原本被哥哥宠着的时候英俊潇洒的脸已经不复从前，多了些沧桑和风霜感，就连眼神都浑浊了不少，以前还能叫做风流，已经沦落成了中年男人的油腻。
他不耐烦地一脚踹在徐云的肚子上，力道大到似乎是想把对方踹出二里地，眼不见心不烦。
嘴里还恶言恶语道：“这些年要不是你带累我的运势，我能像现在这样一事无成么，这么多年都没下个种，就生出那么个赔钱货，一天到晚给我找事，你找事，你那个赔钱货也闲不下来。”
他恨恨的骂骂咧咧，“妈的，当年我怎么就娶你了？我要是娶对了人，现在颜氏集团就是我的了，哪还用得着去求那个丫头片子，草！”
提起颜汐，颜浩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颜汐五马分尸，然后吃肉喝血，最后继承颜家的遗产。
“哭什么哭，烦死了，整天都跟号丧似的，把我的运气都哭没了，本来能翻本的，结果又全都输进去了，你他么能不能安静点，不能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真他么能嚎！”
颜浩一口一个脏话，一脚又一脚地发泄着，丝毫不管脚下人已经疼的完全叫不出声了，跟一只虾子似的使劲蜷缩着。
“！”大概是累了，颜浩终于停下了泄愤，抬头就对上了颜汐静静观看的眼神，猛然间吓了一跳，眨了好几下眼睛才认出来竟然是颜汐。
一时之间还没想到怎么会在这看到她，第一时间先赶忙扯出一抹谄媚的假笑，“小、小汐？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依依不是说去找你了吗？她说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见姐姐了，怪想的，就去找你了，这孩子干什么总是粗心大意的，小的时候就是这样，我还记得当时上学的时候就是她老丢东西，多亏你给她补上，后来依依长大了还老跟我提起这件事，说以后一定要好好感谢姐姐什么的，这孩子跟我们关系都没有那么亲近，她就是喜欢你这个姐姐。”
还不知道颜依依跟颜汐闹翻了，颜浩张望着寻找颜依依的身影，佯装怒气：“这孩子怎么回事？我就说是被她妈宠坏了，多大的人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最近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我们怎么问就是问不出来，我们就寻思着是不是年纪太大有代沟，她说要找你说说来着，小汐从小就是个好孩子，她跟你在一起我们也放心，就是——小汐今天没见到她还是闹什么矛盾了？”
颜汐甚至连一记眼神都没分过去，完全忽视了他。
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玻璃瓷器的碎片，甚至还有不知名的污渍，整个家甚至都快没有下脚的地方，颜汐脚踩在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长毛都黏在一起了的地毯上，眯着眼睛四下打量这个比上一次颜依依在这里举办派对还要糟糕的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地方。
为什么愿意把这间屋子借给颜浩住，当时直接给他们租一间也能达到目的。
因为——上辈子，颜汐觉得最歉疚的一件事就是没保住老宅，可这次，她觉得——一家子就是要整整齐齐，连人带房子一起走。
爸爸一直放心不下颜浩，生平最操心的事就是这个唯一的弟弟成天无所事事，所以她要把颜浩送过去，让爸爸继续督导，直到爸爸满意为止。
妈妈还挺喜欢颜依依那个小绿茶的，所以也要把她送过去，给妈妈解闷。
既然如此的话，那一家子自然住在一起更方便些，这间屋子也就送过去吧。
颜汐扫试了一圈，视线着才落在颜浩的脸上，语气异常平静地反问，“您觉得会是什么矛盾？”视线扫过坐在地上还没爬起来，但已经停止哭闹的徐云婶婶，意味深长地问道，“或者您是想问，为什么是我来了，而不是颜依依带着钱回来。”
颜浩面色微变，佯装镇定，但不自然的表情和手上不自觉的小动作出卖了他此刻的紧张和惶恐，下意识先行撇清自己：“胡说八道什么呢？小汐，你最近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小汐，你可不能相信外人不信咱们自己人啊。”
他明显是着急了，也慌了，急于想说服颜汐眼神和语气都有些咄咄逼人，脚下一步一步地朝着颜汐逼近。
沈一楠拽了一把颜汐的胳膊，把情绪淡然，似乎根本没发现此刻颜浩情绪完全不正常的她拉到身后保护。
“自己人？”颜汐冷冷笑出了声音，“不止一次想要□□想要把我们一家三口斩草除根，也幸亏是我爸没按照您的心意提前立遗嘱，导致计划无期限延后，否则我们一家早就整整齐齐下阴曹地府了，这样的人跟我真的是一家人吗？小叔？”
颜汐拨开沈一楠，直勾勾看向颜浩的眼神带着说不清的复杂情感，仇恨、愤懑，却又带着浓郁的悲伤，她再发出的声音里也夹杂着竭力想要按捺却怎么都掩盖不住的哭腔：“颜浩，当你得知我爸妈因飞机意外坠毁而不幸身亡的时候，那一刻你是什么样的心情？高兴？我爸妈终于死了，你是不是当时就在筹划这大笔遗产怎么花了？还是在遗憾，遗憾还没成功诓骗我爸妈立遗嘱全都传给你，还得从我这个晚辈手里套钱？是不是一瞬间都已经想好了我的千百种死法了？”
这话一出口，沈一楠先颜浩一步变了脸色，沉着声音更正道：“别瞎说。”
她是真的经历过颜汐的死亡的，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事后血淋淋的照片不止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甚至午夜梦回时她就坐在那辆撞死颜汐的车上的驾驶位上。
是她，把持着方向盘，踩下了油门，撞死了颜汐。
那样心脏突停，整个人都无法呼吸的痛楚，这辈子她都不要再体会了。
她现在，完全无法忍耐“死”这个字从颜汐的嘴里说出来，更别提这个字和颜汐牵扯上任何关系了。
但颜汐，毫不留情地扯下了这层遮羞布，愤怒凌厉的视线转向沈一楠，嘲讽道：“你跟他没什么两样，骨子里流淌的都不是正常的血，而是冰冷的金钱吧。”
“千万千万别着急说我没有，沈一楠，干巴巴的没有血肉支撑的狡辩更能说明你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你不是你没有吧，有本事说出个1234的理由来啊，只要你能说出来我就敢相信，呵。”颜汐截断沈一楠脱口却未能说出声的否认，她觉得可笑，无情地嘲讽了一番后摆摆手，“一个一个、一件一件，都是想吸干我的血，没谁比谁高贵，你的事我现在也不想多提。”
她平静地把眼神从沈一楠身上移开，“不过是随口说一句，恶心你罢了，看你因为觉得对不起我而感到痛苦的模样，我心里就觉得很畅快，虽然、虽然你的痛快不及我当时的万分之一，虽然你的痛苦还是建立在我撕开自己的伤疤之上，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让你痛苦，由此可见，我对你有多憎恶。”
沈一楠想说点什么，不是为自己辩解，只是想说自己愿意补偿，愿意为颜汐做任何她想让自己做的不想让自己做的，想用自己的下半辈子还债。
但她怕颜汐说出让她更伤心的话，比如……自己的存在就是对她的折磨，就是她痛苦的根源。
这些就算她不说，沈一楠也都心里明白，但她不能，更不能从颜汐嘴里听到这句话。
所以她装聋作哑，只当不知道，厚着脸皮待在颜汐身边。
但颜浩有求于颜汐，先破防了，他拔高了声音试图用辈分和音量压制颜汐：“小汐，有些话别人能说，你可不能乱说，你爸妈那可是我哥我嫂子，你可别忘了你姓什么，姓颜，我姓什么，我也姓颜，一个颜字写不出两家来……”
“所以我颜汐的钱和公司也都是你颜浩的？”颜汐挑眉。
颜浩的话被噎回了嗓子眼里，嘴就像是被鸡毛堵住了，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茶言茶语应付颜汐。
毕竟，他今天是真的要把钱拿到手的。
他手上是一丁点钱都没有了，但那边还等着呢，今天要是见不到钱，孩子，他颜浩的命根子就要被打了。
“还有你，徐云。”颜汐走过去，一只脚正好踩在徐云的衣服上，对方有气无力地抬起一张憔悴枯黄的脸，浑浊的眼睛看向颜汐，眼神已经带了绝望之色。
大概是这样的男人，让她已经觉得人生无望，后半生没什么过头了。
但这才哪到哪啊。
颜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不小心踩到的衣角，赶紧抬起腿，看着布料上浅淡的脚印：“哎呀，这可真对不起，把你的衣服踩脏了，不过婶婶……”她一脚踩在徐云的肚子上，声音连带着脚尖都在用力，一字一句说道，“你以前可没穿过这样的衣服，这也算衣服么，这就是一块裹尸布吧。”
“婶婶，我其实对你没什么恨，毕竟所有的事都不是你亲自出面的，但谁让你嫁了个好男人，生了个好女儿，你眼睁睁看着他们欺负我，享受着他们压榨我的精血，所以我也没法把你单独挑出来……”
徐云被踩着胸口，气都喘不上来，原本惨白的脸色更是变青了，一双死鱼眼眼看着就要翻白眼了，颜汐慢慢松开了脚，冷空气一股脑钻入了胸腔，她当即就呛着了，疯狂咳嗽起来，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颜汐就这么冷眼看着，正准备一脚再给她踩住开关止咳时，胳膊被沈一楠猛地拽了一下，重心不稳直接倒在了沈一楠的怀里。
“小心！”随着沈一楠紧张的声音落地，徐云猛地一口血吐了出来，血沫子溅的到处都是。
沈一楠好好感受了下颜汐温热的身体久违地在自己怀里的真实感，等到对方回过神来立刻避如蛇蝎似的迅速站直了身子拉开两人的距离，这才难言失落地解释道，“已经确定颜浩被感染了，这段时间内，徐云和他不排除发生过关系的可能，别离那么近。”
颜汐看着她干枯瘦削的面庞以及苍老的面容，再回头看了眼看着更像是徐云大儿子的颜浩，实在想不明白已经有满汉全席选择的颜浩怎么会选择木屑，还是发了霉的那种的来吃。
沈一楠其实十分享受她对某一领域的无知，因为这时候她就能打着科普的旗号跟她多说两句话，亲近地说两句话。
她脑袋歪过去，刻意压低了声音：“刚开始徐云发现颜浩在外面有女人，并且还颇有些认真的意思，也试图努力过挽回，那时候她还不是现在这模样，成功了，成功了不止一次，但也正因为成功了，她身上感染的病就越多，有些潜伏期长，有些当时就爆发了，她没往那方面想，后来等去医院确诊了，但身体垮得已经彻底救不起来了。”
颜汐看着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看着也就剩下半条命的徐云，忽然就有些迷茫。
“一时半会死不了的。”沈一楠立刻为她指一条方向，让她再次坚定报仇的想法，“你也说了她是依附颜浩生存的，颜浩做过什么她不是不知道，这些病也是颜浩给她的，她合该受着，她欠你的不能用这个还，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接下来我不会让她死，我会暂时吊着她的命，让她走到颜浩后面的。”
颜汐对徐云的恨意其实没那么深，她最恨的最想让去死的还是颜浩和颜依依。
“什么病？你们在说什么？”颜浩也是老混子老狐狸了，三两句就听出了不对劲，比刚才还要更急切地凑过来，几乎是要怼到颜汐脸上问，“颜汐，你干什么了？你……”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一脚蹬飞了出去，摔倒在沙发上半天都没爬起来，捂着胸口小口小口喘着气。
“你不知道，你竟然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徐云忽然就笑了，笑着笑着她就歇斯底里地哭出来，她爬到颜浩的脚边，拽着他的裤脚，“你在外面做的好事你竟然不知道，你到底在哪儿找的女人？你知道你都给了我什么病吗？颜浩，你自己不想活了你为什么还要拉上我？”
颜浩一直没怀疑过，可徐云不是。
很多病都是女性先爆发出病症，所以她前段时间才去医院做过全面检查。
检查结果让她整个人犹如离开土壤的花朵，迅速地枯败。
她是真没想到，颜浩竟然、竟然——
后来她还去查了，果然是颜浩最疼爱的那个女人，据说是怀孕了，但她找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对方正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穿着甚至没法遮身蔽体的衣服，挽着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言笑晏晏。
别说有孩子，就是颜浩说的对方是认真跟他过日子的半分迹象也没有。
鬼使神差的，徐云只是留下了私家侦探提供的证据，却半点没有透漏给颜浩。因为她想把好戏留到最后观看。
她要在自己不得好死的时候，亲手把颜浩也拉下来。
“不可能、不可能！”颜浩坐起来，一把扯住徐云的头发，咬着牙驳斥，“我找的都是干净的，怎么可能有病？！大学生，都是大学生，我有男娃了，你骗我，你个赔钱货生不出男娃你就要害我的男娃，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想骗我让我把孩子打了，我的钱都留给你们娘俩？你想得美！离婚，明天就离婚，还有你那赔钱货，改姓，她不是我颜家的种。”
“离婚？你把我害的这么惨，我活不了几天了你要跟我离婚？我就算死我也得死在你们颜家。”徐云紧紧抓着他的裤腿，任颜浩怎么胡蹬乱踹都不松开，“你有孩子？哈哈哈，颜浩，你想要男孩想疯了吧，那女孩就是最低贱的那种鸡，就是她把病毒感染给你的，她怎么可能怀孕，她骗你的，为的就是捏的钱。”
徐云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内心的愤懑一一道来，她一口咬在颜浩的脚腕上，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诅咒道：“颜浩，你现在感染的性病恐怕比你知道的都还要多好几个种类，你必死无疑，而且那女的早跑了，就算死你都没法再找她算账，这件事直到你死，你都只能吃个哑巴亏！”
颜浩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他一方面怨恨，另一方面惊恐，不敢相信地瞪着徐云，迟迟说不出一个字来。
“想死？放心吧，一个一个都跑不了。”颜汐猛不丁插话道，“但是，不可能死在我家。”
颜汐微微弯腰，俯下身：“哪怕你们前脚踏出这扇门，后脚就立刻咬舌自尽也不管我的事，但这是我颜家，是我颜汐的家，现在立刻马上从我家滚出去。”
“搬出去？”颜浩面色巨变，刚才还凶神恶煞的表情强行顺从下来，只是僵硬的嘴脸一时半会还调整不过来，五官都皱在一起了，他再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求和道，“小汐，你别听徐云乱说，我跟她要离婚，她不愿意签字所以故意诽谤我，我是你的小叔叔，怎么可能害你？咱俩之间一定有误会，我们摊开说把误会解除了就好了。”
“对了，是不是颜依依，她是不是做什么伤害你的事了，我就说这孩子从小不听话，我既然要和她妈离婚，那也就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小汐，这时候你可千万那不能让那个小叔叔搬出去，你不知道，小叔叔最近遇到点难事，手里没钱也没房子了，要是现在搬出去你让小叔叔睡在哪里，除此之外，小叔叔还要跟你商量点事，小叔叔现在确实遇到点难处，你能借给叔叔点钱吗？等年底公司分红了我就立刻还给你。”颜浩果然为了自己，谁都能出卖，就连自己的女儿也祭天出去讨好颜汐。
“公司分红？你还有公司分红的资格吗？”颜汐反问道。
颜浩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一瞬间立刻便明白前段时间的资产收购全都是颜汐做的手脚，脸上红红白白最后放弃做戏，狰狞着表情撕破脸：“是你？是不是你干的？是你把我的股份都套走了？你个贱人，果然，你们都是贱人！”
“是我干的又怎样，不是我干的又怎样。”颜汐警告道，“今天我就是不想让你住了，想看你无家可归只能求我的丧家之犬模样，我警告你，今天之内，走也得给我走，不走我就帮你走！”
顿了顿，颜汐冷笑道：“要是让我动手的话，我就不是送你出这间屋子了，而是……送你直接去见我爸妈，让你亲自去给他们道歉。”
“我不搬，我就是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样！”颜浩大喇喇往沙发上一躺，大有一种今天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的架势，他甚至还没皮没脸地冲着颜汐笑，“我哥最疼我了，我就让他看着他的女儿欺负我！还有你们说的什么病，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
这个男人已经自我意识到没救了，颜汐回头：“沈一楠，帮我买点东西。”
沈一楠立刻走上前去，就好像一直在随时待命。
颜汐愣了一下，随即晃了晃脑袋，附耳过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沈一楠脸色也变了，看了颜汐好几眼，在对方淡定的目光回视下，抿了抿唇点头，“好，我让人去准备。”
等的时候，颜汐也没闲着，她让人把颜依依带了过来，跟垃圾一样地扔在地上。
徐云在看到满身是血的颜依依的瞬间，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慌乱和担心，她想站起来，奈何身子实在支撑不住，只能连滚带爬地过去：“依依、依依，你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颜依依其实从刚才起就一直在门外，家里的变故听得一清二楚，深知自己是再骗不了颜汐，拿不到钱，也没法像想象中的那样过回从前那样衣食无忧的日子了，绝望的同时心里对颜浩和徐云也充满了愤懑和怨恨。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这么不争气，不像颜汐的爸妈那么会赚钱，为什么他们帮不上忙还要坏事，要不是他们闹得这么凶，也不会被颜汐发现，现在可好，一毛钱都拿不到了。
颜依依现在已经不想回到那个自己奢望的纸醉金迷的阶层了，她现在只担心今后的正常生活怎么办。
尤其是——看着顶着一张青白的死人脸的徐云像个丧尸似的摇摇晃晃朝着自己冲过来，她吓得吱哇乱叫，忙不迭胡乱摆着手手脚并用往后退，嘴里还一个劲地大叫着：“别过来，你别过来呀，我脸上有伤，你千万别过来，你要是把病传染给我怎么办！别、别过来——”
狗还不嫌家贫呢，更何况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在这个恶心的家里忍耐了十来年，要不是想给颜依依提供好的生活，她早就跟这个表面光鲜亮丽，实则令人作呕的男人离婚，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了。
可现在，她牺牲了一切养大的宝贝女儿此时却用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嫌弃的眼神瞪着自己，好似她不是妈妈，而是病毒的化身。
所以自己现在沦落到这境地，究竟有何意义？
浑身的血液瞬间冰冻住了，徐云紧张的表情当时就僵硬在脸上，她就像是忽然被抽走了灵魂，整个人茫然地停了下来，用陌生的眼神看向颜依依，看向这个自己养了二十多年但好似从未真正了解过的颜依依，亦或是她一直知道颜依依是什么样的人，但从未想过原来她不仅对外人这样，对生养自己的亲妈也这样。
颜依依还在赶苍蝇似的摆着手，看到她停下了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松懈下来。
看着这场可笑的闹剧，颜汐冷笑一声：“五十步笑百步，有什么可躲的，颜依依，你身上带着的病毒并不比你妈的少，严格来说，你俩现在都是病原体，哦，差点忘了，一家子病原体，最大的那个在那儿呢！”她朝着颜浩努嘴，“这要是搁在古代，你们一家子直接可以放弃治疗了，烧了才干净。”
“我没有，怎么可能！”颜依依大惊失色，仓皇逃避现实，“我都做了保护措施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确定都做了保护措施？”颜汐似笑非笑，“难道不是仅有利用价值的才做保护措施，想要真正登堂入室做少奶奶的别说保护措施，你恨不得对方就住在你身上，当场生出个孩子才满意吧。”
颜依依脸色刷的就白了，她咬着唇，半晌还是不敢相信现实：“怎、怎么可能，他可是李家的人，怎么会有病？”
“不见棺材不掉泪。”颜汐抬手，沈一楠就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厚沓资料递到了她手上，其中光是颜依依那份就有好几页的病情介绍，这哪里是人体，完全就是病毒培养皿。
颜汐看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一甩手没有装订的纸张犹如丧葬的纸钱，洋洋洒洒兜头落下来。
巧合的是，带着颜依依照片的那张纸正好从她的脸颊划过，锋利的纸张擦着脸上的伤口，疼的她倒吸凉气。
但——她一把攥住了那张病例，看着白纸黑字写着的各种疾病，眼神逐渐从不敢相信变成了堂皇，她一屁股瘫软坐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喃喃自语：“不、不可能的，怎么可能？！”
“我说过的吧，你费尽心机想要攀登的阶层，其实——一直都在你的脚下，只要你愿意，他们甚至都看不到你的背影，可你却偏偏选择披荆斩棘去推开那扇藏污纳垢的门，不得不说，有些人的眼界也就只能这样了。”
“你，你！”颜依依将所有的悲痛和恐慌都转为了对颜汐的愤恨和嫉妒，她两眼冒火地瞪着颜汐，恨不得视线能烧出火来，烧死颜汐。
沈一楠自然是感觉到了她明显的杀意，眉心紧拧，满脸凝重、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现在、立刻、马上从我家搬出去。”颜汐沉声。再一次下了最后通牒。
但——颜浩知道，如果今天乖乖从这里走出去，那么他不光是走出了颜家，也是彻底走出了上流社会，再想回来可就不能了。
更何况，从这里走出去，今天晚上睡在哪儿都是个问题。
颜浩就像是个无赖似的，舔着脸横道：“什么搬出去？颜汐，我也姓颜，我刚才就说了，我是你爸爸的亲弟弟，身上留着跟他一样的血，也是你的亲叔叔，如果你爸还在世的话，看到你把自己的亲叔叔逼到走投无路那就是被气死了吧，颜汐，你这么对我，你对得起你爸吗？”
“颜浩。”颜汐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长叹一口气，“那你是怎么有脸提到我爸的，他在地下看到你这么对你的亲外甥女，他的亲生女儿，差不多也是时候被气活了吧，如果他真的活了，那我就网开一面，不会往死里逼你了。”
丝毫看不到转圜的可能了，颜浩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他死死盯着颜汐的脸，阴郁的眸光闪烁着充满愤怒的光，好似随时都有可能扑上去扒掉她的一层皮。
“知道我爸为什么现在还没从坟墓里爬出来为他女儿报仇么？”颜汐蹲下身，毫不退缩地回视颜浩恶毒的视线，不卑不吭道，“因为我爸知道，这点小事不用麻烦他，他女儿自己就能解决了。”
颜浩表情明显怔愣了一瞬。
颜汐低声缓缓说道：“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我安排的，小叔，你说我还要怎么对你？我甚至专门研究了你的喜好，精挑细选了好几个人送到你的身边，我叮嘱她们一定要顺着你的心意，好好伺候你。就连你现在身上携带着的病原体，都是我筛选过的，让你活着但又不能活的那么舒心，让你想死却又觉得不至于，更甚至，就连你的孩子的四维照片都是我找人P的，不然你以为医院真的会把那么明显一张能看出是男孩的B超照给家属吗？小叔，虽然这建议可能太晚了，但为了你好，作为晚辈的我还是要提醒你，少出去玩多读书吧。”
“是你？不可能！怎么可能！秀秀是我在大学门口遇到的，她是那里的大学生……”如果只是徐云说，颜浩还能相信那是嫉妒，可颜汐——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事情的经过都描述的如此清楚，他不由得也怀疑起来。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皱缩，声音越来越弱，也越来越没底气。
“秀秀？你是说哪个？”颜汐摊手，“那几个在我看来都长得一个样，我实在分不清。”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说借口怀孕拿走你一套房的那个吗？”颜汐唇角微微上扬，“能单独拎出来说那就说明我对小叔口味的研究还是很透彻的，也不枉费我那段时间的努力，这个、什么来着，可是我托了关系，在不知道多少酒吧里挑选出来的呢，病毒也是我看好的，能让小叔你的后半辈子都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所以我就让她借口怀孕多拿点。”
“不会的，我摸过秀秀的肚子，哪里有我的种，是我的儿子。”
“是呀。小叔，不会吧，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还老骥伏枥呢吧。”颜汐阴阳怪气取笑道，“接受现实吧老男人，你不仅没那个魅力了也没那个功能了，如果不是我找的这几个工作人员，你看看是谁主动愿意的？我求你最近多喝点水，尽量让尿液清澈点，方便你照镜子。”
颜浩被她挖苦的整张脸都红了，恼羞成怒地想要弹跳起来打她，被沈一楠手疾眼快拉住了胳膊，使劲掼在了沙发上。
颜汐乘胜追击，上前拿起一只抱枕直接扣在了颜浩的脸上，手上使劲往下压，逼视着他的眼睛，看着他因为喘不过气而紫红肿胀的脸，感受着他因为窒息慢慢迟缓的动作，逐渐松开了力道，看着他犹如失水的鱼儿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忽然就笑出了声音。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像是在跟颜浩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喃喃说道：“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如果可以补上这么一点就好了。”
眼神猛不丁对上颜浩惊恐地看着她的目光，颜汐笑容更深了，她意味深长地安抚道：“别怕，你是我爸爸的亲弟弟，是跟我有血缘关系的小叔，我是不会让你真的死在我的手上的。”她抬手拍了拍颜浩的肩膀，但这话听在颜浩耳朵里，可信度基本为零，颜浩在她抬手的瞬间瑟缩着身子想要躲，但却无处可逃。
颜汐的笑容就像是半夜噩梦中不可怕但诡异的厉鬼面具，吓得颜浩出了一身冷汗。
“也好，也好。”颜汐盯着颜浩那张和父亲酷似的脸看了半晌，眨了眨略微有些雾蒙蒙的眼睛，神叨叨地嘟囔着。
“你……”这神态，莫名的可怕。颜浩后背起了一身冷汗，他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不敢说出来。
颜汐不再理他，她环视着已经被糟蹋的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屋子，一寸一寸，似是要将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刻印在脑子里。
记得刚搬进来的时候，她的个子还很小，腿还很短，每次上二楼的时候总觉得台阶很高，步子迈的很是吃力，为此年纪尚小的她哭闹着要搬出去，很是不喜欢这个新家。
每当她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哇哇大哭的时候，父亲不管在干什么都会立刻赶过来，笑呵呵地用一双大手掐着自己的腋下直接抱起来，就像是飞机起飞似的现在空中抛一圈然后再稳稳搂进怀里。
“谁惹我们家的小公主啦？怎么哭的脸都皱在一起了？”
“爸爸，我腿疼，我不要住在楼上嘛，我想住以前的家，我们搬回去嘛，爸爸，我想搬回去。”
“除了楼梯，小公主还不喜欢这个家的哪里啊？不喜欢花园里五颜六色的花花吗？还是不喜欢卧室里粉色的蕾丝小裙子？啊，我知道了，是院子里的秋千不喜欢是吗？”
小颜汐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挣扎了好半晌才勉为其难说道：“爸爸，你说的那些我都喜欢的，可是……”她撇嘴看着长长的楼梯，一脑袋扎在那宽阔又坚硬的胸膛里，“人家爬不上去嘛。”
“那是因为我们小公主的年纪还小，等长大了就好了，所以小公主以后可不能挑食了，一定要好好吃饭哦。在这之前，就让我抱着公主上下楼梯好不好？”
原本以为早就忘了，但没想到——许多场景就像是昨日发生的一般，历历在目。
她手扶在楼梯扶手上，指尖划过那被自己用彩笔画出来的小人痕迹，嘴角扯了扯，咧出一个僵硬的弧度。
“小汐。”沈一楠看着她突然停在楼梯口，悲伤的情绪就像是蜘蛛网似的将她团团围住，似乎要将她吞没腐蚀，担心她的心理状态，就站在她的身侧，小心翼翼叫着她的名字。
“沈一楠，你知道吗。”颜汐没抬头，但她知道对方一定在听，她慢慢抬起脚，一步一步踏上了这充满了回忆的楼梯，走过父亲扛过自己的走廊，来到主卧门前。
先前她就已经把父母和自己的卧室锁了起来，现在指尖停在密码锁的上方，却久久输入不了密码。
她颤抖着手，好几次都因为按错数字而失败。
颜汐深吸口气，让开位置：“密码，我的生日，帮我输一下。”
沈一楠伸出手，紧紧握住她抖的厉害的双手，放在胸口处，虔诚地献上一吻：“我陪着你呢。”
颜汐掀开眼皮，抿了抿唇，没说话。
屋内和刚才的客厅截然不同，干净整洁，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温馨和柔软，就好像——这间屋子还一直有人住着似的。
颜汐绕着墙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床边，她轻轻抚摸着绵软的床单被罩，半坐在床边：“我爸，她不止一次说过会陪着我，陪着我长大，陪着我结婚，陪着我变成中年妇女，我妈，不算是传统的女人，但她也很爱我，很爱很爱，颜氏集团是她陪着我爸一起打下来的产业，可她愣是为了我毅然决然退出了她征战的舞台，在家陪着我为我洗手作羹汤，我爸甚至都吃醋，说我妈都不愿意为他这样，沈一楠，我真的，真的有一个特别好的家庭。”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浓郁的悲伤，眼泪止不住地砸下来。
沈一楠一把搂住她，手心按在她的后脑勺上，力道大到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颜汐脑袋埋在沈一楠的颈窝处，将眼泪尽数擦在了她的衣服上，闷声闷气说道：“所以你知道吗？当年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对家庭所有的感情都转移到了你的身上，我对父母的思念和依恋，我对这个家的不舍，全都放在了你的身上啊，可你做了什么，你毁了我的爱，毁了我，沈一楠，你让我从地狱走上人间，甚至拉上天堂，紧接着，一脚把我踹进十八层地狱，每天刀山火海地折磨我，我好痛，身体痛心好痛，我后悔，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我不止一次设想，当初要是没遇到过你该有多好，所以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忘记你对我的伤害，你要怎么才能抚平我受过的那些创伤？不能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可能原谅你的，我恨你，恨死你了，恨不得你死！”
刻骨的恨意就像是一颗种子，早就在颜汐的心底生根发芽，长成了一颗茂盛的参天大树，随风飘摇着，随时随刻都在提醒颜汐。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沈一楠除了干巴巴的道歉，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在乎罢了。”甚至都不是不爱。
“我——”沈一楠抬手，正准备想搂住颜汐，对方却侧转过身子，从沈一楠的怀里走了出来。
她抬手抹去眼泪，吸了口气便沉淀下了刚才还悲伤过度的情绪，从床头柜上拿了立着的装了她爸妈婚纱照的相框，转身走了出去。
沈一楠立在原地，眼神跟着脚步转了一圈，大致从卧室的布置中看出了原主人的性格，再想想初遇颜汐时候她明媚的性格和偶尔流露出来的悲伤但却不消极的情绪，再一次对当初自己对颜汐的所作所为有了实感。
当时的对方，其实已经是大海上风雨飘摇的一根浮萍，把自己当做上岸的全部寄托，可自己——给了她最后的致命一击。
沈一楠死死咬着牙，抬手一巴掌狠狠甩在自己的脸上。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她的疼也抵消不了颜汐所经历过的，不然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颜汐重新过回和父母在一起的无忧无虑的生活。
沈一楠赶到颜汐房间的时候，后者正看着床头墙上挂着的大幅艺术照发呆，察觉到身侧的呼吸声，忽然说道：“这是我十七岁生日的时候拍的，很好看吧，我喜欢绿色，我爸偷偷提前联系了好几家，终于在快一百种主题中选中了这套绿野仙踪，他说我就是森林里的小精灵，是大自然给他的宝贵馈赠，他说以后每年都拍一套，等我以后有了自己的生活之后，他们看不着我就能多看看照片，他还说我年纪大了之后就没有那时候可爱了，我还没闹呢他就舍不得看我难过，紧跟着又说因为我长大了就变成大美女了，沈一楠，我爸人很好，真的很好的，对我好，对妈妈好，对外人也好，你也说公司好多人都愿意为了他们拥护我，所以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如果我能代替他们死就好了，反正我连他们留给我的宅子和产业都留不住，上辈子声名狼藉过街老鼠似的死了我都没脸见他们，代替他们死了好歹还有点价值……”
“别这么说，小汐，你别这么说，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沈一楠践踏状况越来越差，伸手就想要抱住对方好好安慰一番，不忍心看她这么痛苦挣扎的样子。
但——颜汐不仅完全不领情，甚至听到她声音的刹那眉头就已经皱了起来。
甚至不是因为她说话了而停止了说话，而是因为——感受到她的气息，下意识不想说话了而已。
沈一楠心脏抽疼了一瞬，未说完的道歉也说不下去。
颜汐将父母的照片放在自己的床头柜上，想了想又转了个方向，让照片中的三个人能互相看到。
她在自己的房间没待一会，转身就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生硬的说了句：“东西都准备好了吧，既然颜浩不想出去，那就留下吧，他还欠我爸一句道歉，让他下去亲自说吧。”
“小汐……”沈一楠想劝，但看着颜汐越来越坚定的眼神，以及完全拒绝沟通的模样，还是决定不干涉对方，只一味地按她的吩咐行事。
颜汐再次下楼的时候，三个人手脚都已经被绑了起来，背靠背被扔在客厅的地板上，嘴巴也被塞住了，看到颜汐下来伸长了脖子呜呜呜的叫着。
浓郁的汽油味家弥漫开来，熏的颜汐原本就热腾腾的眼睛更是酸胀，这次眼泪光明正大的落了下来。
颜汐走向汽油，路过三人，徐云和颜依依只是满眼愤怒地看着颜汐，此时的她们还没意识到自己将面临什么，大概只以为颜汐想把她们扔出去。而颜浩大概是已经猜到大罐大罐的容器里装了什么，此时看向颜汐的眼神里满是惊恐。
“这个帮我搬到二楼，剩下的就匀称的撒出去，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颜汐自己拎着一只小桶又上了楼，期间表情凝重，仿佛在做一件容不得失误的很严肃的事情，一记眼神都没分给那三人。
她拿了一只大勺，在主卧和自己的卧室一寸一寸地泼洒着汽油，甚至就连衣柜里的每一件衣服都没落下，抽屉也各个打开，里面的每一个小物件都雨露均沾，生怕落下一个。
沈一楠原本还只是静静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动作，但后来看到她抖得越来越厉害的手，甚至汽油都溅在她自己身上了，立刻上前握住她的手腕，柔声安抚道：“之后会后悔吗？”
颜汐甩开她的手，将剩下的一点汽油全都泼在了自己床头的那张艺术照上，汽油就像是眼泪似的淅沥沥往下滑，她在身上四处翻找，倒是旁边递过来一枚打火机。
“我知道你烦闷，但抽烟对身子不好，打火机我也替你收起来了。”
沈一楠声音越来越低，生怕说的不够委婉惹得颜汐生气，但颜汐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她最后又看了一眼这间爸妈亲手为她打造的公主寝宫，将那些年一点一点添置的小摆件一一记在脑子里，亲手引燃了先前她最喜欢的一条床单。
看着跳跃的火苗逐渐吞噬了自己之前无比珍惜的一件件宝贝，颜汐眼底闪烁着久违的火光，好像又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律动。
她下意识向前一步，但身后一道大力将她扥住，阻止了她进入火海的步子。
“下去吧。”眼看着火苗越来越大，沈一楠几乎是强行把她拽了出来，好在颜汐虽然不舍得，但也没有强行留下。
楼下四处也都站了点火的人，只等颜汐他们出来就立刻动作，颜依依一家三口终于意识到颜汐疯到什么地步，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颜汐。
颜汐再一次路过时，一脚踩在颜依依的肩膀上，居高临下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跟我交换人生嘛，正好给你机会，下去见我的爸妈，请求他们的原谅，然后再继续住在颜家，这样说不定你就能弥补我的空缺，过着我的人生了。”
“唔——”颜依依使劲摇着头，目光恳求地看着颜汐，希望对方大发慈悲能放她一马。
但颜汐丝毫不为之所动，在沈一楠的催促之下，最后重重踩了颜依依一脚之后，转身干脆利落地走了出去。
而留下的工作人员，等每一个角落的火都确定点着了之后，也匆匆赶了出去，只留下颜依依一家人在火场中大眼瞪小眼。
杀人是犯法的，这么光明正大触犯规则的事颜汐不会做的，她不想死了下地狱，见不到父母。
沈一楠也是不会让她触犯规则的。
所以在最后的紧急关头，还是找人将三个人拽了出来。
三个人甚至都被吓得大小便失禁，一身狼狈，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吓晕了过去，没了意识。
而颜汐，就站在大门的位置，一动不动地看着整个宅子，慢慢被火苗吞噬，然后坍塌，只剩下一片漆黑的残垣断壁。
她一言不发，就连脑子都是停滞的，满心满眼都只有一句话。
爸爸妈妈，死了，颜家，烧了，我，早晚也会去的。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