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黎伶点燃火烛, 温暖的光一瞬将屋内照亮。

  多年未来,这里陈设难免有些变更, 好在梁木墙壁上的暗红漆料依然如旧,一眼扫去大差不差。

  黎伶新奇地摸一会儿,很快就发现不对。

  “等等,原来的屏风哪去了?”

  她分明记得屋内的屏风上绘着百鸟朝凤图,当初信濯撺掇着意图让她家皇后带回去日日观赏。

  一只由人修编造出来的虚假凤凰,有什么好看的?

  至今为止,黎伶都对此充满不屑,毫不认为神凰的美丽能是区区螺钿珠宝能够比拟。

  而现在,那只土了吧唧的假物竟然消失不见, 变成了自家宫中的清荷落雨图。

  黎伶拧眉,五指轻触荷花表面,感受到熟稔的触感,心底忽然升起一个直觉:“该不会是那只混帐狐狸刻意调换的吧。”

  话音刚落,心虚藏匿的某人就因一时紧张, 不小心碰倒桌边木椅。

  咣啷一声很是响亮。

  霜盏月一惊, 来不及躲藏, 立刻隐匿身形, 屏息凝神地贴在墙边。

  黎伶一瞬拔剑出鞘,死死盯着仍未关闭的木门:“谁!”

  木椅不会凭空倒下,方才一定有人!

  早在昨日逃出天权, 她就心有预感, 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而今越发惊疑。

  散开神识, 捕捉他人气息, 却毫无收获。

  黎伶自然不会被这样的把戏骗到, 眯起眼睛,一步一步靠近门边。

  眼看着就要被发现,霜盏月急中生智,立刻悄无声息地凝聚出一只老鼠。

  黎伶察觉到异样的波动,朝着桌角一剑刺出,只听吱得一声,下一瞬,一只肥头大耳的老鼠蹿出,似是被凛冽剑气吓到,慌慌张张地跑出屋内。

  黎伶没有再追,意味不明地盯着老鼠消失的方向,也不知究竟有没有被骗到。

  不过这之后,她却没有再搜寻屋内。霜盏月逃过一劫,靠在墙边猛松一口气,暗暗发誓,一定要赶在殿下回宫之前将那展屏风彻底销毁。

  这要是让她看到,欣喜团聚说不好会变成大义灭亲的现场。

  天亮之后,黎伶悄悄溜到信濯府上,见到他一大早就开始兢兢业业地工作,没忍住给他枯燥无味的生活中增添一些小惊喜。指尖微动,悄悄将抽屉内的刻印偷走,用棉布包裹,挂在院内奔跑玩耍的小猫身上。

  霜盏月亲眼看着殿下站在一边,欣赏信老被小猫耍得团团转还捧腹大笑,忍不住摇头失笑,尽管年轻不少,她的殿下还是一肚子坏水。

  黎伶折磨信濯不够,还将府内的几个佣人戏耍一番,等到午时饭点,才神气十足地离开。

  堂而皇之地走在街上,看到远处卖糕饼肉汤,一下被吸引,一出手就十分阔绰,将五枚极品灵石递过去。

  “两个肉饼,一碗肉汤。”

  摊主哪见过这么多钱,眼睛都瞪直了,刚要收下,就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停住:“姑娘,请先用牙牌记录。”

  “牙牌牙牌,又是牙牌。”黎伶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吃个街边小摊都要牙牌,不耐烦地又拿出五枚极品灵石:“我牙牌落在屋内,忘带了,通融通融。”

  摊主满脸忧色:“这、这……”

  黎伶拧眉,再添十枚极品灵石:“一共二十枚极品灵石,只吃一顿饭都不行?”

  极品灵石何其珍贵,二十枚,已经足以买下上百个小摊。

  摊主忍痛拒绝:“抱歉,这不是灵石的事情。牙牌是那位大人全力推行的身份凭证,不论消费还是进出城都必须验证,如若违反,皆要从重处罚。这位小姐,还请莫要为难小的。”

  霜盏月眼看着殿下就要大发雷霆,匆匆带上面具,赶在事态失控之前解围。

  害怕被认出来,还特意变换音色,干哑嘲哳,像是耄耋老妪。

  “若不嫌弃,可用老妪的牙牌。”

  黎伶寻声望去,看到这人终于现身,不禁挑眉,戏谑:“老妪?”

  穿着飘渺仙裙,五指莹润,皮肤细白,尽管用面具挡住容貌,却掩不住一头如瀑青丝。雍容华贵,妙曼可人,这哪里是老妪,分明应该是谁家的皇后才对。

  霜盏月被她看得不知所措,险些破功,纵然知晓骗不到这人,仍然硬着头皮继续装下去:“嗯,一介无名老妪。”

  黎伶没再反驳,但目光却黏住一般,一瞬不瞬地停在她身上。

  摊主本就舍不得这么多灵石,见到有人解围,立马就坡下驴,验证牙牌之后,专门腾出一套崭新的桌椅供二人歇息。大抵钱太多,收得良心难安,几乎将摊上所有吃食全上一份,临了还热情地招呼:“若有其他吩咐尽管开口!”

  两人看着桌上满当当的肉饼肉汤,都有些不知该怎么下嘴。

  黎伶自从离开神界,到现在已经有四五天没吃饭,见到对面的家伙扭扭捏捏不说话也不吃饭,索性先一步拿起肉饼大口咬下。

  一口下去鲜嫩肉汁充斥味蕾,混着菜香与面饼的温热,油而不腻,回味无穷。再喝一口热乎乎的新鲜肉汤,醇厚香味久久不散。

  这种纯粹的美味,一定是耗费许多心神精心制作。

  黎伶吃得停不下来,不一会儿就连啃两个肉饼,喝下两碗肉汤。

  一抬头,看到那人依然端着架子不吃不喝,笑道:“怎么不吃?浪费食物可不是什么值得赞扬的事情,难得摊主一片热情,你该不会故意泼冷水吧。”

  霜盏月倒是想吃,但现在全身伪装只有面具,又怎么能轻易摘下,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该鲁莽现身。

  黎伶撑着半边脸,盯着面具中泄露出的双眼,仿佛要将她看透一般:“难不成是面具太碍事?无妨,尽管摘下,我不介意。说来方才就很在意,你分明不论衣装还是肌肤都应该是风华正茂的佳人才对,为何到我跟前反而装模作样,又是掩盖声音,又是遮挡容貌,难不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霜盏月身形微滞,蹭得起身,想跑,却连告辞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就被这人不容置疑地抓住。

  “去哪?”

  “我……”

  “你什么?坐下。”

  霜盏月张张嘴,什么说不出,竟然当真乖乖坐回去。

  结果直到黎伶吃饱,她也不曾摘下面具。

  好在除却最初的询问,那人也未再为难。

  离开小摊,似乎生怕逃跑,黎伶依然抓住霜盏月的手。

  不同二十年前,现在黎伶的手缩小一圈,方才吃饭还不明显,但真正跟大人的手掌交握,能明显感觉到指头短了一小节。霜盏月觉得有趣,没忍住偷偷蹭了蹭。

  戴着面具,看不到脸,但双眼中的笑意哪能藏住。

  黎伶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回头瞪一眼,五指骤然发力,使劲掐一下她:“再看把你手指折了。”

  分明是凶残的话,却因个子变矮,容貌稚嫩没有半点威胁,只让人忍俊不禁。

  霜盏月想笑,但深知这人的脾气,知道继续得寸进尺怕是真会将她惹怒,强忍住才没破功。

  黎伶斜她一眼,忍了忍,没把手收回,骂一句:“为老不尊。”

  “老……老?”

  “怎么?难道不是?”

  霜盏月跟她警告满满的目光对上,老老实实地闭嘴。

  来到熟悉的宅院面前,霜盏月犹豫地挣扎一下,没挣开:“老身该走了。”

  “老身”二字刻意重度,分明是自称,却念出一股子怨气。

  黎伶笑得不停,嘴上不依不挠:“走去哪?总之你也是孤苦伶仃的一人,还不如在我这安分待着。”

  霜盏月哑言,觉得这人说得有些道理,即便脱身,她也是偷偷跟在后面,还不如大方一点现身。说不准还能再多汲取些许温暖,秋日天寒,要握住旁人的手才行。

  然而下一瞬,黎伶见她放弃逃跑就松开了手:“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去把那个糟老头叫来,一个老翁一个老妪,刚好凑齐。”

  言罢也不等她回应,噔噔噔地跑进去,口中大呼:“伏山……”

  半刻钟之后,黎伶回来,却不知忘了还是什么,没再牵她的手。霜盏月稍显失落,手在袖口握了握,但碍于当着外人的面,没能拉下脸,盯着黎伶空闲的小手怨念极重。

  “看什么?”黎伶被她看得发毛,开始回忆自己又做了什么负心事。

  霜盏月抿抿唇,别开头不语。

  伏山看到霜盏月戴着面具现身,犹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哪怕神机妙算如他,也有些看不懂现在的状况。

  “喏,这是热心老妪,接下来将跟我们一起去月城,有她带领,我们就不用再掩人耳目。”黎伶使个眼色,霜盏月同伏山打招呼。

  伏山不知道她们又在耍什么花样,只好跟着演戏。

  多了一人,再出发时热闹不少。黎伶兴致勃勃,路过城中总问个不停,分明先前还急不可待的赶路,现在却因某人的加入刻意延缓速度。

  一口一个老太,生生把霜盏月叫得脑壳疼。

  出城也要令牌,伏山和黎伶装成佣人,躲过一劫。霜盏月却不行,作为他们的“主人”必须验证身份。

  她是妖皇,如若众目睽睽下现身,少不了引起麻烦,况且现在仍未挑破真身,又怎能因此暴露。

  余光瞥见黎伶兴致勃勃地勾头看,别过身,不知悄悄跟守卫看了什么,那人立马恭敬送行,甚至将常备的车舆赠与他们。

  黎伶坐在软座上,看着对面装模作样假寐的家伙,明知故问:“奶奶什么身份?竟然三言两语就把难缠的守卫打发。你们家还缺人吗,不如我当你孙女吧。”

  霜盏月今日没少被她叫奶奶,早已经能左耳进右耳出,但此刻听到做孙女,仍然没能维持住表情,剧烈咳嗽一声,义正言辞地拒绝:“不缺。”

  开什么玩笑,这要是认黎伶当孙女还得了?

  黎伶弯眉,分明是一只凤鸟,却笑得比狐狸还勾人:“不缺什么?不缺孙女?那意思是还有其他的位置可供选择?难不成您被我的美貌迷住,生了别的心思?”

  “不知羞耻!”霜盏月脸一红,气急败坏地骂。知道这人在故意戏弄她,不想再继续当笑柄,抱着双臂,将头埋在臂间。

  黎伶觉得她像缩头乌龟,咯咯咯笑起来,合不拢嘴,戳一戳她的胳膊,“生气了?我开玩笑的,不过也不全是玩笑。别害羞,我是出了名的热心肠,有求必应。”

  一句话落,刚巧看到霜盏月藏在头发内的耳朵红成一团。

  旁边的伏山见此,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余,以出去透气为由驾马车。

  夜晚昏暗,万物俱寂,但也正因如此能够轻易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息。

  远处传来一阵微弱窸窣,有数道人影悄然闪过,紧紧跟在马车四周。自以为能瞒天过海,殊不知全然躲不过老道的法眼。

  伏山悠悠瞥一眼,不动声色地布下幻境,很快就使得几个山贼深陷其中,加快行车,一转眼就将他们远远甩在后面。

  离泽与月城相距不远,御剑飞行数个时辰就能抵达。马车慢不少,傍晚出发,一直到次日天亮都没抵达。

  黎伶尚未恢复,身体还有些羸弱,闹腾一整日,很快就疲惫起来。天快亮时终于支撑不住,上下眼皮难分难舍,恨不得黏在一起。脑袋一晃一晃,好几次差点撞到车壁。

  霜盏月瞥一眼外头的景色,知晓还要几个时辰,关上窗户,拿出一张狐裘大氅,凑过去稳稳地盖在她身上:“睡一会儿,到月城叫你。”

  黎伶迷迷糊糊地看她一眼,没再强撑,身子一倒,竟然就这么枕在霜盏月的双腿上。大抵是真的困了,不过一会儿就坠入梦乡。

  霜盏月脱身不得,害怕将她吵醒,只能被迫接受,目光停留在可人的挺翘睫毛上,轻叹一声:“不省心。”

  分明是责备的三个字,却被她念出无尽爱怜。

  伸手一下一下地轻抚墨发,动作柔软德一塌糊涂。

  两个时辰后,天已大亮,遥遥能看到王都月城的影子。

  二十年来看过无数次的城池,此刻却因殿下的存在变得分外温暖。

  霜盏月腰间有一道灵光射出,停在面前数尺,缓缓凝聚成凌华的面容。

  “你在哪?听说独自去追外神了?”语气充满急迫。

  凌华今日早晨才从天权城主那里得知消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那样特别叮嘱,女儿依然犯傻。那可是连她都能烧伤的火焰,若有个好歹,多半能要这人的命。

  霜盏月这才想起什么,怕娘亲误会,立马将事情缘由尽数告知。

  凌华得知第三尊神果然是黎伶,惊得瞠目结舌,再听闻老道也参与其中,瞬时觉得理所当然。

  她对伏山知之甚少,只知道这人来无影去无踪,神机妙算可窥天地辛秘。有他保驾护航,也难怪黎伶仍能在绝境中复生。

  “你们到哪了?”

  “月城附近,应当很快就能入宫。”

  “好,我在宫门等你们!切记拉着伏山,别让这混账跑了。”

  她们两人的对话并未刻意遮掩,马车外正在驾车的伏山闻言,嘴角一抽。

  本来没想跑,但现在想到凌华这尊闹腾的大佛,忽然有些想跑。

  灵光消散,两人的对话也就此终结。

  黎伶半途就被吵醒,哼哼唧唧地装要苏醒,等到霜盏月靠近,出手如雷,将烦人的面具一把拉下。

  看清熟悉的脸后得意洋洋地笑,仿佛在说“看吧,我早知道是你。”

  “终于不装了?竟敢在我面前跟她们讲话。”

  霜盏月没想到她如此敏锐,如纱的屏障被划破,心也随之落下。

  “殿下早就知道是我,再伪装也无甚意义,抱歉,让你准备的惊喜白费了。”

  黎伶一愣,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惊喜”是自己在林中说得话,实在没想到这人一直装模作样不肯现身竟然为了那个,笑得喘不过气,眼角甚至渗出泪花。

  “蠢不蠢,我还当有什么重要的原由,甚至脑补出你于二十年中毁容,羞愧见我的崎岖经历,谁知最后竟是因我的一句话。”

  好笑又感动,这样笨拙的举动的确是这人的风格。

  二十年不见,就连亘古不变的修真界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黎伶一直担心霜盏月也早就变了模样。

  而今看来,一切都是自己的多虑。

  怎么就忘了,这人一向死脑筋,又怎会轻易改变。

  黎伶渐渐释然,随着笑声,连心底最后的不安与顾虑也彻底消失。

  黎伶复生的消息传得很快,经由凌华添油加醋地描绘,迅速传到焦晨等人的耳中。

  半个晌午还未过去,散落在世界各地的狐朋狗友们就火速赶到灵霄宫中。

  灵语灵芸熙,商伴烟长锦,就连竹泪田安等人都未曾缺席。

  最初听闻消息,他们皆难以置信,不明白魂飞魄散的人该如何重生,但当看到灵霄宫中缩小一号的黎伶青春版,再多惊疑也不得不咽下。

  “你这混蛋!竟然真的没死!”

  商伴烟欣喜若狂,抱着缩小版的黎伶搓扁揉圆。

  黎伶只是身体变小,脾气半点未变,哪里会任她放肆,毫不留情地吐出神火,烧得堂堂魔君屁滚尿流。幸亏凌华和伏山及时出手,不然魔君今日少说要把半条命留下。

  商伴烟心有余悸地拍拍烧红的屁股,“错不了,脾气这么臭的凰鸟,普天之下再找不出第二只。”

  长锦不轻不重地拍在师尊受伤的地方,警告:“祸从口出,师尊安分一些。”

  商伴烟疼得嗷嗷叫,一把鼻子一把泪地哀嚎:“徒弟长大了,竟然这么对待师尊。”

  虽然有些胡闹,但也多亏她们调和气氛,才让宫内热闹起来。凌华将提前准备好的美食佳肴摆上桌,灵语看到只有好菜,却无美酒,戏谑笑问:“仙君不是最善饮酒,怎么今日反而滴酒未见?”

  凌华一噎,想起先前数次被她们几人报复的场景,已经产生心理阴影,但又不想示弱,只能装模作样地狡辩:“喝酒伤身。”

  一句话出,在场知道内情的人都啼笑皆非。

  “这么说来,多亏这位道翁,殿下才得以生还。”灵芸熙先前被伏山救过一命,虽然相隔许久,仍然能根据声音认出。

  伏山扶须笑道:“也不全是老朽一人之功,多亏冰皇殿下心诚果敢,不止一直温养凤火火种,还在天雷之中保全凤血神石所化的花朵,三样必须之物,朽单有残魂而已。”

  霜盏月想到当初的执念,颇有些难为情:“不过误打误撞。”

  伏山这一次却不曾附和。

  世间从无偶然,万千因果皆有渊源,今日的结果,早在霜盏月将神位象征的凤血神石赠出时就已经注定,又哪有什么无心之举。

  没了酒水,饭桌上的乐趣少了一半。田安最是嗜酒,这些年以酒悟道,一日不喝就不自在。不敢问凌华讨酒,只能偷偷问身边的信濯。

  “信老可有藏货?”

  信濯摇头。

  竹泪听到他们的话,犹豫一瞬,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坛黄酒:“此为先前制药留下的,将军若不介意,尽管拿去。”

  田安接过,偷饮一杯,顿时神清气爽,对着竹泪连连道谢。

  他们在这里偷偷喝酒,自然瞒不过同一饭桌上的黎伶。

  “好啊,竟敢背着我们快活。”黎伶钻入桌下,再探出头时已经把半坛黄酒抱在怀里,将杯中茶水泼掉,给自己满上,拿起就要喝,却被霜盏月阻拦。

  “殿下能喝酒吗?”

  说话时目光落在小巧玲珑的身体上,其中意义不言而喻。

  黎伶恼羞成怒,大喊:“霜盏月!休要把我当幼儿看!”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端起酒觞就一饮而尽。

  动作豪气,却因年龄变小,给人一股稚子装大人的感觉。

  黎伶已经数百岁,寻常来说自然不会被黄酒醉倒,但而今这具身体刚刚重生,仍然羸弱,跟十五岁的孩子并无多大区别。若不用神力排解酒力,才一杯就摇摇晃晃。

  不想被看笑话,逞强地昂首,看似高傲,实则连双颊醺红都未发现,颇有种打肿脸充胖子的感觉。

  霜盏月哪还敢让她再喝,表面说着夸赞的话,暗地里却不动声色地把酒推到远处。

  有了他们开头,黄酒被传遍饭桌。

  方才还大言不惭说喝酒伤身的凌华,仔细检查并无怪异之后,喝得反而比谁都多。

  一坛不够,厚着脸皮问竹泪讨要,竹泪不擅应对凌华,只能被迫将余下存货拿出。区区黄酒,根本不醉人,喝一坛要一坛,最后就连药酒都没能放过。

  竹泪看着空荡荡的储物戒,眼泪都掉下来,耗费多少心思辛苦酿造的新药,今日全都付之一炬。

  琴波在一边一看得心疼,贴在她耳边小声安慰:“我这里还有,明日我随你一起制作。”

  竹泪伤心地趴在她怀里,寻求最后的庇护。

  酒饱饭足,忽然有一个五六岁小女娃步履蹒跚地摸进屋内,不知是不是还未完全掌握化形要领,头上熊耳和腰后毛茸茸的大尾巴仍然袒露在外。

  “咦,哪来的小娃?”黎伶看到比她还矮的小崽子出现,顿时来了兴致,目光落在棕红的大尾巴上,手贱地去抓。

  微醺,力道没把握好,一下就把女娃抓疼,嗷嗷地哭起来。

  霜盏月脸一黑,麻溜将沾花惹草的殿下拉回来,惩罚性地桎梏在怀里:“浪荡!连焦灵都不放过!”

  这娃正是焦灵,天道稳固之后,小熊猫终于在凌华的点播下参悟化形之道,成为变作人形,这几年一直被养在神木宫中。心智初开,还不认人,除却常陪在身边的灵芸熙和焦晨两人,几乎谁都不亲近。

  黎伶绝不会想到,后来焦灵长大,对她避之不及的原因,正是今日手贱埋下的祸根。

  幼儿的哭声最惹人爱怜,焦灵心疼极了,将她抱在怀里软绵绵地安抚。

  她的声音每温柔一分,霜盏月对黎伶的责怪就深一尺。

  二十年不见,仍然看一个尾巴摸一个。

  荒淫!

  宴会结束,黎伶的醉意褪去几分,知道自己闯祸,趁着霜盏月还没问罪双腿生风一般逃离。半道看见长廊外透气的凌华,走近将凤血神石丢过去。

  “第三神位因你而生,今日还给你。我记得你先前因救焦晨碎了天眼,这就算是我替她报恩。”

  黎伶说过要庇护愿意庇护的人,这句话到现在仍然适用。

  “这可是仙尊神位,你竟愿意放弃?”

  “有什么不愿,总之也不属于我。它能修复你的天眼,你应当更加需要。”

  黎伶言罢,遥遥听到霜盏月的呼喊,头也不回地溜走。

  她并不知道,随着自己放弃神位,短暂升起的第三颗帝星彻底陨落。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现在的她已经不在意这些繁冗外物。

  她走之后,伏山缓缓现身。

  “这也在你的计算之中?”凌华意味不明的笑问。

  伏山含糊不清:“谁知道呢,不过这样一来,因果的最后一环也已经闭合,此地已不需要老道。”

  “你要走?”凌华诧异,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去外界看看,神界待得太久,早已枯燥无味,或许我也该重返红尘历练一番。”

  最后一句话落下,伏山的身影消失在宫中,哪怕是仙尊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凌华看着手中的血石,轻柔抚摸。刚刚黎伶有一句话说错,她的确更需要这石头,但并非为修复天眼,而是救某个不省心的爱徒。

  “灵儿,师尊认错,赔你半个神位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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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完结啦,谢谢大家追更到这里。拜拜,有缘再见。

  Tips:看好看的小说,就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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