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仪阳起身随手调开空调。
呜呜的暖风很快从各个方向吹来, 大巴内很快恢复了适宜的温度。
不过任何事情都不能高兴得太早,因为顺手把油表点出来之后,就发现油箱里的油已经逼近了紧缺状态。
明仪阳面色不变, 冷静地估算了一下, 对身旁眉头紧皱的关智一说:
“现在的油至多还能撑三小时, 短的话一个半小时,如果在那之前汤屋的门还不开,那我们就都得交代在这里了,所以不能一直呆在车里。”
“那要怎么办?”
始终在侧耳倾听这边信息的奥利弗开始焦虑,他不自觉地开始咬自己的手指甲。
奥利弗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潮男。
他染了满头淡紫色头发, 自称来自池袋。
他整个人打扮的确是很符合池袋印象的潮, 但同时,他也是所有人里穿得最单薄的, 一旦温度出现意外, 他极有可能是所有人里第一个牺牲的家伙。
明仪阳直接无视对方的询问, 自顾自地说接下来大家要做的事情:
“我们现在在松树林里, 松枝是最好的助燃物。”
“趁现在大巴的空调还能运转, 我们得去想办法搜集尽可能多的松枝到车厢里来。以便之后进行物理取暖。”
“但是这样开关车门不就更冷了吗?”
奥利弗忍不住抱怨。
明仪阳终于看他一眼, 不带感情地说:
“只有尽量延长我们的一个取暖时间, 我们才能更长久地存活下去, 如果你想开局就死, 我建议你直接去外面,这样会干脆点。”
奥利弗觉得他说话也太过分了点,但还来不及反驳,关智一就从每个座椅靠背后掏出了宣传手册, 高兴地叫起来:
“这些是不是都能烧,全都是易燃物。”
“太棒了。”
大家的注意力很快被这个好消息转移了过去, 所有人都行动起来,没有人再去在意奥利弗的情绪。
不过谁出去捡松枝,又成了问题,没有人的衣服能在外面挺太久的时间。
奥利弗坚决不肯出去,他看明仪阳不爽,对他的建议自然也不屑一顾。最后小立清河决定和东条爽还有明仪阳一道出去捡树枝。
关智一留下看顾油箱,免得耗油量太大出问题。
三人刚下车就感觉自己要冻僵了。
他们身上的衣服比起其它人还算保暖,但是放在野外这个环境里很快就不行了。
可为了之后的生存,他们不得不忍着被冻僵的风险在尽量不走远的前提下,搜索自己能捡到的每一根松枝。
明仪阳的速度最快,他这边找得差不多之后,就带着一大把松枝上了车。
其余两人的运气还算不错,东条爽还弄来了一个树下翻倒的空鸟巢,其实那就是一团乱草,但现在却是极佳的易燃物。
有纸张助燃,火堆很快燃起,明仪阳要求关掉大巴的油耗,出人意料的是,这次反对的是池子透月。
女人抱着自己的胳膊,板栗色的头发潦草地束在身后,却有种成熟女性特有的婉约,故而当她以细小的声音说话时,就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只有火的话车厢里很快也会冷下来的,我们现在的衣服难以抵御,万一感冒了只会更麻烦,不如把空调开小一些,这样可以省油,也可以保护好大家。”
如果她面对的是除明仪阳以外的其它人,或许对方会看在她的状态上选择不要对大家太过苛刻。
但可惜她面对的是明仪阳。
这个人向来我行我素,而且只根据当前的计算做安排:
“现在当然会冷下来,但是之后可以救命。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出口在哪里,万一在山下,我们的代步工具又只有这辆大巴,提前把油用完了,现在是活了下来,之后呢?”
“别告诉我你们完全没有想过这件事。”
从大部分人露出的惊愕表情里,明仪阳看得出来,这群人似乎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件事。
不过他已经习惯这样的情况,所以也没有等待其它人发表意见的想法。
他刚要转身去拆掉接好的线路,就看到言祈灵站在他背后,异瞳里闪烁着不明的光线。
微妙地,明仪阳读出了他眼底的情绪。
顿了顿之后,他只能装个样子:
“当然,如果大家一定要在还没进汤屋之前就把油耗光也行,我没意见。”
他这么一说,东条爽立刻站出来:
“明桑说的很对,现在我们的确需要尽量节约手里的资源,如果烧柴可以解决我们的问题,那就先烧吧,如果大家都觉得冷,再接起来也不迟。”
最后,除了奥利弗在激烈反对,最开始提出异议的池子透月也犹犹豫豫地同意了这个意见。
拆掉接好的线路,明仪阳打开后座的窗户的空隙用于散烟,以免在密闭环境中一氧化碳中毒。
在寒冷之中焦灼等待,所有人都在急切地等待着汤屋的开启。
唯有言祈灵不被温度所挟制,坐在离人群和火堆最远的地方,以若有所思的目光观察着面前的这群人。
明仪阳走过去,问:
“你也发现了?”
这个“也”字颇为微妙。
不过言祈灵微微点头,显然同意了对方以这种“加密”的形式与自己进行对话:
“不要声张,正常点。还需要进一步确定。”
就在他们这边进行加密通话的时候,其它人已经聊到了食物。
食物自然也是无间世界里不得不在意的生存必需品。
如果说现在刚好是上午的话,那么他们至少得等五个小时以后,汤屋才有可能被打开。
这期间因为温度问题,他们的体力不得不经受巨大消耗。
什么都不吃是不可能的,这样他们绝对撑不过这个上午。
不仅是撑不过这个上午,就算是撑过去了,汤屋开启之后他们还得面对未知的风险。
要是没有食物无法补充体力,他们几乎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
话题很快从吃松针树叶一路跑偏到了雪水的一百种烹饪方式。
就在探讨到火热的时候,始终在观察窗外景象的关智一陡然站了起来!
他仿佛要确认什么一样快步走到窗前,脸上流露出激动的表情:
“汤屋……亮了!大家!汤屋亮了!!!”
原本围聚在一起的人刷拉拉全都站了起来,蜂拥到了窗前,挤在玻璃窗前瞪大眼睛观望过去。
他们清晰地看到,汤屋旅店原本紧闭的门扉不知何时已打开半扇。
门前的和风灯笼照亮那挂着厚厚棉被的,裸露在风雪里的特别门扉。
新的立牌摆在门口,以正对的方式冲着大巴的方向。
上面分明写着:欢迎来店住宿。
亮起来的光点燃所有人的希望!
奥利弗是所有人当中最激动的。
他已经受够了这些人类看他的异样目光,与其在这里听他们磨磨唧唧地分配什么“进入策略”,还不如直接进去比较好。
他搓了搓手臂,不顾其它人的惊呼,直接从大巴上一跃而下,踩着满地的雪忍着寒冷快速冲向汤屋的门口!
哆嗦着掀开厚重的棉被,他像条被冻僵的鱼,整个人冷得发木,以非常勉强的姿态进入了店里。
就这一路小跑,他身上的温度流失殆尽。
可一旦进入到汤屋内部,他这条冻僵的鱼就像进入温水般,重新获得了新生的力量!
身上所有因为寒冷而急剧降低的指标都在这期间逐渐回升。
这感觉好得让人有些飘飘欲仙,他很快品尝到了甜美的安全感,这使他拥有了近乎无畏的勇气和自豪。
就算这时候蹦出来一两个贞子他也觉得不算什么大事,甚至愿意跟她们比比谁的拳头更硬。
不过这种良好的感觉很快随着理智的回归而逐步消散。
奥利弗刚进来就找到门边的一排等候椅坐下了,此刻他正对着的是个小巧精致的现代款式原木柜台。
柜台后并没有人,不过哒哒的木屐敲打声,正从左侧的走廊里传来。
这声音没有卖关子,奥利弗很快看到,把面颊用□□刷成墙面的女人,拖着长长的和服从走廊里出来,向他露齿一笑。
完全涂黑的牙齿在阴影的遮挡下呈现出纯粹的孔洞,这个女人的嘴虽然张开了,但里面却像空无一物,看起来瘆得慌。
奥利弗最开始还处于冻僵的状态中,他并不为这样的小场面所惊动,只想在温暖的地方多待会儿。
那时候,他的包容心就像耶稣一样广大,对所有带有温度的东西都充满好感和无限宽容。
女人仿佛知道他的内心所想,用优雅又古朴的语调说:
“足下远来是客,请随妾身来。”
她的表现就像民间传闻里那种突然出现在山野间的狐狸,把男人引诱至房中,等晚上恰当的时候,就以掏走内脏的方式将其杀掉。
到了这时候,奥利弗身上已经完全暖回来了。
与此同时,回归的还有他之前被冻僵的智力。
他面对这个女人的邀请,忽然意识到,自己独自闯入这个未知领域的行为,到底有多么愚蠢。
他一个人坐在这里,而他的“伙伴”们到现在还没进来。
这个认知激起他手臂上细密的鸡皮疙瘩,还有一种难言的恶寒从背后袭来。
女人仍然露齿微笑,邀请着:
“足下,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