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柿子树只剩下屈指可数的、零星的叶子。
我从白天一直找到了黑夜, 却再未见到傻小子的身影。
回到家后,我望着傻小子常常面对着的那棵柿子树,伫立了许久。
缓缓的, 寒风吹过时,本就稀疏的叶子又落下了一片, 打着旋儿飘到了地上。
——
其实我早就应该有所预感、有所察觉了。
傻小子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来到我家,与我生活在一起。
有多么久远, 细数的话应该已有9个年头。
起因我曾经提到过, 源于我家楼下倒闭的猫咖。那家猫咖开了不过两三年便濒临倒闭,不过我从一开始便不看好它的开张。
虽然老板把猫强塞给我让我对他心怀怨愤,但中肯而言, 那老板不算坏人。
我们镇中多有流浪猫居无定所, 是那位新搬来的年轻人善心大发,替它们做了绝育、再聚集在一块儿,后来才成了猫咖。
老板本身不算有钱, 不然也不会将店铺开在我们那边便宜的废旧楼盘下。在我看来,比起赚钱,他可能真想给所有流浪猫一个家。
先不评价老板的慈善行为如何如何。单就结论而言,本在镇中就不受欢迎的猫类加之店铺地段偏远, 负盈利已是预料之中。就这还能坚持一年以上的营业, 我内心真是佩服的。
而本在猫咖中营业的国士无双十三面听, 应该算得上是里面的头牌。
彼时的国士无双十三面听尚且白嫩,只有脸、四只爪子和尾巴尖儿是黑色的,而非在这边被我养成的黑黢黢的模样。
我也确实被它的营业模式击中过, 所以才将它带回了家。
因为外婆、母亲、姐姐都不怎么归家, 指元由口,口羣八依四巴衣留就陆三收集发布所以大部分时间里,我家只有我一人。后来多了傻小子, 我们家变成了一人一猫,也主要是由我来照料它的生活。
在这么长的年岁里,是它陪伴了我。
或许于它来说,哪怕只有些微一点儿,我应该也陪伴了它吧。
——如果说出真心的话。
我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也从未对它直言过。
其实我很喜欢猫。
我也很喜欢它。
我希望我能一直陪伴着它,也希望它能一直陪我走下去。
……
家中空空落落的。
仔细想想的话,傻小子早已向我显出端倪。我那时忙着写作,有意无意忽略了其行为的怪异之处,只想着“咦,它最近怎么这么粘人?”、“朋友,你又在发什么癫?”含混的错过了它无声的讯号。
……明明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这两个月,傻小子一改往日对我爱答不理的态度,待在我身边的时间逐渐变长了。我甚至屡次发觉了它对我展开的“营业模式”,它也会娇滴滴的向我叫上两声。
那时还在秋季。我会买了柿子回家,傻小子迎接我时,便会用已经不太能夹得出来的夹子音一边叫着,一边蹭我的腿。
我总以为它是在向我索要柿子。……但或许它也是真的在向我索要柿子。
我仍然没喂给它。为了避免它嘴馋,还会专程躲房间桌子底下,偷偷一个人吃。
它总是能很机敏的找到我,再对着我发出谴责一般的叫声。而我也只能迅速吃完柿子,再对它尴尬的笑。
傻小子从不记仇,也不会生气。每次只是在找到我后对我发出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的呼噜声,然后下次再把我找到,如此反复,好像乐此不疲。
可到了冬季,没了柿子,它也会向我身边蹭来。我想理由大概很好解释,因为人的身上总归是温暖些的。
——明明我整个屋子里都开了暖气,不论它呆在哪里,都不会觉得寒冷才是。
冬日里,我坐在书桌前,傻小子趴在我的腿上,就这样度过一整天。
它似乎是想更多的与我呆在一起。
我没有察觉。
后来,它便不再来亲近我,而是更多的趴在窗台上,去看外面那棵快要变得光秃秃的树。
对于我来说,它只是恢复了常态而已。
毕竟,猫就应该是这样的生物吧?
阴晴不定的、想要靠近时便会撒娇;厌烦了却又用屁股对着他人。
我以为,这应该是正常的,什么都没有改变。
这就是一如既往的它。
……
逃避许久,我终于还是给酷拉皮卡君打了电话。
正如他所说的,随着近些年愈发繁碌的工作,他几乎不曾再在第一时间接通电话,这次亦然。
一般,我会先打电话给他。等到他有空闲的时候,再由他回电给我,我们会聊上一些近日的生活,也算是汇报了彼此的安危。
但这一次非同于往日。我听着电话中的忙音,不想再等待他的回电。另一个号码盘旋在我的脑中,焦虑催促着我去寻找他。
去告诉他,“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的指尖颤抖着,在心中面对着不知因何而来的压力。
——酷拉皮卡君很忙。不应该为这种事情去打扰他。
——可是傻小子它不见了。对于我来说,这是很要紧的事。
我缓慢地、用力地,一个一个按下数字按键。
——你应该自己寻求解决方法,不应该麻烦他人。
——可是酷拉皮卡君他说过,他能够为我提供帮助。
我将手指移向拨号键。
——不要再为他增添麻烦了。你忘了吗?在没有遇见他之前,你向来是仅靠自己解决麻烦的。
——可是以我个人的能力很难以处理这次的问题,还会支付无法量数的代价。不如干脆地请求外援……
电话显示呼叫中。
——挂断电话吧。就像以往那样,习惯去对他人说谎,躲进贝壳中以掩饰自己内心的脆弱。不要再进一步的对他人进行自我暴露了。
电话在响过一声后便立即接通了。
可是——……
时间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我与酷拉皮卡君修行初时,我在夜间哭着给他打电话的那一刻。
酷拉皮卡君的声音响起,如此冷静,如此直截的询问道:“什么事?”
不仅仅是手指。在听见酷拉皮卡君的回应的那一刻,我发现我的声音也一齐颤抖起来:
“酷拉皮卡君,你能用你的能力、找找我的猫吗?”
“对不起,我知道这个请求很任性,我不应该因为这种事来占用你的时间。……”
我听见他仍是平静的答:“我知道了。”
“稍等,应该很快就能得到结果。”
他没有挂断电话。
我听着他在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焦虑被安抚,心中一隅似又缓缓回归了镇定。
——原来我只是害怕在这种时候,再被他拒绝罢了。
如此想着,抬头看向窗外时,我看见又一枚叶子悠悠飘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