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第二个，也解决了。”◎
「没用的」
「是谁告诉你, 机器人不会死？」
****
亚当抵达九州岛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委托人山田童太。
他们约定的地方，是一处靠近海边的仓库, 里头堆满了散落的铜质电线。
这里原本是一处储存站，专门负责向市内的维修厂提供电线和光缆。
后来据说因为负责人破产, 财产跟着拍卖清算, 山田童太就接手买了下来, 准备把它改造成花卉仓库。
但离奇的事却发生了。
根据山田童太的说法, 自从仓库改造完成后，仓库内经常在后半夜传出奇怪的播报音，其中还夹杂着类似机器运转的动静。
然而每次当员工入内查看时, 声音又消失了，没发现任何异常。
【“是幽灵！这一定是恶灵捣的鬼！”】
电话另一头, 委托人山田跳脚地大声喊道。
即使隔着话筒, 都能听出对方嗓音里的慌张，以及偶尔传进听筒的奇妙对话——
‘山田社长, 请不要一边和无忧屋通话，一边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妖怪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吵死了，反正对面又看不到, 涉谷君，那可是恶灵！无法沟通无法解释的血淋淋恶灵！’
所以……
一个害怕恶灵的妖怪？
亚当有点意外地挑起眉毛。
妖怪还真是一个充满自然多样性的物种啊。
某个黑发机器人默默感慨, 不忘了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准备回去后和金发店长分享任务心得。
顺便，如果菲莉店长知道更多类似的委托人就更好了。
正好可以用来当研究素、咳, 是委托的经典案例。
不过这样看起来, 九州岛的山童应该只是普通的委托。
异常的……是织田和菲莉店长负责的那两桩吗？
前往委托地点的路上, 亚当的指尖在计程车的车座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但很快，当亚当下车，真正站在了仓库门口后，青年迅速放弃了脑中的猜想。
——他没有见到委托人，拨出的电话也全转进了留言。
而此刻，距离太阳下山还有一个小时，但无论是卸货的港口，还是仓库都不见任何人影。
即使声波传感器运行到极致，黑发机器人也只能捕捉到岸边呼啸的海风，以及更远处，海浪一下下撞击在岩石上的响动。
【“A4689……重复，4689号机身损毁……”】
一个突兀的声音从仓库虚掩的门后传出，断断续续，带着机械特有的金属音质，落入黑发机器人的耳中。
沙哑的电子音透着一分莫名的熟悉，亚当的眸光顿时一动。
下一刻，一把微型的□□滑落在他的掌心。
黑发青年单手扣紧了扳机，缓缓推开了门缝，朝着仓库深处缓缓走去。
皮鞋踩在地面回荡开足音，偌大的仓库内空荡荡的，空气里弥漫了一股长时间不通风的灰尘气味。
废弃的铜质电线堆高叠放在两侧，一部分已经滚落下来，裸露出生锈的部分。
这可不像是委托人口中的‘改装完毕的食物仓库’。
如果说，有什么勉强符合‘食物’的概念的话——
海风从高处透风的窗户缝吹入，一瞬搅动起仓库内沉淀的空气。
积压的灰尘被拂开，一股像是生肉腐烂的臭味，混杂着铜管的铁锈气息，幽幽钻入亚当的鼻腔。
“血、骨头、还有——机油……”
无数猜测的思绪在黑发机器人的脑中闪过，亚当皱紧了眉头，握着枪一步步越过遮挡的杂物。
最终，他在一个巨大的集装箱前停了下来。
集装箱从外面落着锁，机械的播报声和血块腐烂的气味，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亚当把左手搭在集装箱的门把上，停顿了片刻后，猛地拉开——！
咔哒。
明亮的光线大片涌入，一瞬照亮了集装箱昏暗的内部。
一颗圆形螺母从箱子内咕噜噜地滚了出来，停在了机器人的脚边。
亚当低下头，视线循着螺母滚来的方向望去。
在看清了‘东西’的瞬间，青年的瞳孔骤然紧缩。
躺在集装箱内的，不是尸体，也不是黑发机器人所预想中的肉块，而是——
一个身形娇小的机器人。
它的躯体已经破败，胸腔被剖开，露出里头损坏的零件。
断下的机械残肢洒落在附近，接口处却恶趣味般，被人接上了成年人的四肢。
像是听到了来人的动静，机器人艰难地侧过头颅，盯向了亚当的方向。半挂的眼珠跟着垂落出眼眶，露出里头填塞的人类血肉，和机器的渗透液混杂在一起。
半边血块半边金属，透着诡谲而疯狂的怪异美感。
也正是这个时候，亚当终于看清了机器人的容貌——
黑发黑瞳，如同洋娃娃般的外表。
那分明是早该乘船离开横滨的二号机，夏娃！
而此刻，二号机正用那双缺了一颗眼球的眼瞳，死死地盯着亚当，程序出错般，口中不断重复着断断续续的语音，
【“……A4689，重复，A4689机身损毁——”】
【“A4673，亚当·弗拉肯斯坦，快、快逃……”】
“你……！”
亚当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鸢色的瞳眸条件反射地掠过一连串的浮光数据。
但无论是光影反应，还是坐标轴对比，都如实地提醒着亚当，眼前这个‘二号机’不存在的事实。
这种似曾相识的手段——！
曾经温泉旅馆相似的经历，在亚当的脑中迅速滑过。
“糟了！”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黑发青年脸色骤然一变。
亚当没有转身离开，而是一个冲刺上前抱起了二号机，同时拨出了织田作之助和中原中也的通讯号码。
——然而已经晚了。
“织田，中也大人，快离……”
就在另一头接通的瞬间——
轰——！
无数成吨的钢铁，瞬间从仓库的顶端轰然砸下，猝不及防地将机器人牢牢地压制在钢铁之下。
通讯被迫中断，陷入一片混乱的杂音。
而这，仅仅是开始。
就像是有人躲在暗处，挥下了‘动手’的命令。
咻。
伴随着一道像是细长物体甩动的声音，五条钢绳从不同的方向破空而来。
最前端的钢爪闪烁着冷光，如同木桩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狠狠钉进亚当的关节之中！
最后一条钢绳从上方豁然垂下，如有生命般窜上机器人的上身。
尖锐的铁绳戳进亚当的眼球，隔着内部构造勒紧了机器人的脖子，用力向上绷紧拽起。
巨大的力道之下，亚当被迫一寸寸抬起头，摆出了引颈就戮的姿势。
【“警告！警告！机体受损率超过临界点，预计十秒后，启动备案。”】
机身内部不断跳出红色的警报。
亚当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就在他准备采取措施之际，耳边的波浪声越来越大。
伴随着轰隆隆的直响，岸边的海水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牵引般，骤然拔高，以海啸之势嚎叫着破窗而入，源源不断地灌入封死的仓库中，瞬间淹没了两个机器人。
“……咕噜。”
被钉在水下亚当吐出一串气泡，模拟鱼类的呼吸系统同步开启。
【必须——要通知他们才行。】
亚当没有在意此刻的困境，他不顾系统的警告，试图通过另一条备用线路，联络身处远方的同伴。
没有关系，机器人没有痛觉。
失去了四肢，他们不会死。
失去了视觉，他们也还有替代的系统程序。
【“没用的挣扎。”】
阳光无法照亮的暗处，似乎有人冷笑了一声。
背后动手的人早料到了这一点。
——那个儿童外表的木偶，就是最好的试验品。
在正式动手以前，他们已经在那个‘木偶’身上做足了实验，找到了真正致命的‘答案’。
水不过是封死亚当的行动。
对于机器人来说，真正致命的，是藏在水中的——
噼啪。
一道蓝色的电光闪过。
下一刻，随着暗处之人无声的咏唱，万千的高压雷鸣骤雨般落下，狠狠劈在了水面上。
兹啦，这一声就像是某种信号。
水能导电。
这一刻，同样浸泡在水中的铜管电线成了最好的导体。
它们链接起闪动的电流，如同无形的雷蛇狂啸着，通过钢绳涌入亚当的体内，顷刻间，仓库内雷光大震，刺眼的白光充斥了亚当的全身！
电流沿着线路一路蔓延，几乎转身之家，紧密的结构就化成了一片焦黑。
黑发青年随身携带‘护身符’从口袋内滚落，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一个魔法的白光亮起，捕捉般缠住了厚纸片，将它从水中抽出，遥遥落在了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掌心上。
【“警、……出错，超负载——烧毁……”】
伴随类似电视机关闭的声音，预案程序戛然而止。
数据濒临崩毁之际，亚当隐约听见了，雷光之外，有一个脚步声停在了仓库外。
对方在门外站了片刻，而后从门缝中飘来一个模糊的，未知的语言。
【“殿下，第二个，也解决了。”】
****
与此同时，冲绳岛
某个森林的宅邸内
“怎么了，是搭档的电话吗？”
拄着手杖的老人躬身入席，目光慈祥地看向了对面的红发青年。
一群幼小的山猫在老人的脚下乱窜。
其中一些看上去似乎对织田作之助很好奇，趁着监护人不注意，一个起跳蹦上了织田作之助的后背，尖利地猫爪勾住外套，就要往上爬。
然后理所当然的，得到了监护人严厉的呵斥。
“都下来——！这像什么话！”
老人沉下脸，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面。
几只山猫幼崽顿时一僵。
他们像是没有想到，一向好脾气爷爷会忽然发这么大的火。
猫崽子们集体不知所措地懵住，连灵动的猫瞳都吓直了，下意识僵硬着爪子，跟一排毛茸茸的挂件似的，挂在织田作之助的背上不敢动弹。
“真是抱歉啊，无忧屋，是我家的孩子们失礼了。”
老人放下拐杖，颤悠悠地道歉。
“没事，孩子们有活力是好事。”
织田作之助平静地说道。
青年的表情和语调毫无波澜，就像无波的水面，但却带着一种神奇的诚恳，让人知道青年是发自真心的认可，而不是简单的敷衍。
织田作之助垂下眼，看了眼口袋中挂断的电话。
他没有立即回拨，而是动作娴熟地揪住猫崽子们的后脖颈，把毛球一个个摘下来，放到地面后，才抽空扫了眼屏幕。
是亚当的来电，但再拨回去时，只有一片忙音。
这很不正常。
是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一个能二十四小时待命的自律机器人，无法接通电话？
织田作之助表面上神情未变，但心中却微微一突，一股细微的不安随之蔓延开来。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
一个穿着和服的山猫佣人拉开了纸门，恭敬地把一杯啤酒放在了织田作之助的手边。
清透的扎啤倒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是一种清爽的小麦色。
表层积雪般浮着一层细腻的泡沫，推动之间，织田作之助能清晰地听到冰块在其中碰撞，发出的悦耳脆响。
“这是冲绳当地有名的特产，猎户座啤酒。”
老者和蔼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此刻，年幼调皮的山猫幼崽已经被赶出了屋内。
偌大的房间内，只有老山猫的嗓音在室内回响。
“说来也是不好意思，无忧屋为了我等的委托远道而来，但我等身为怪异，却不知如何招待，就擅自准备了人类男子喜好的特产。”
人类男子？
织田作之助的眸光，微不可见地一动。
他会接下这则委托，前来冲绳完全是随机的决定。
另外，织田作之助很确定，无论是亚当，还是菲莉他们，都不会把这件事提前告知委托人，也没有这个必要。
那么——
这位山猫所化的委托人，又是从哪里知道，来冲绳的是一位‘人类男子’？
毕竟在【无忧屋】，他才是那个稀少的、唯一的人类啊。
织田作之助冷静地抬起眼，看向了对面的委托人。
头发苍白的老者一身和服，肩上披着羽织，礼仪十足地正坐在蒲团上，棕色拐杖就放置在他的手边。
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成功融入人类社会的妖怪家主，甚至于某些领域内，已经沉淀了相当的家底。
——如果对方的和服衣襟没有穿反的话。
山猫老人没有意识到，自己不小心露馅了。
他依旧保持着慈祥的表情，如同慢动作般，在红发青年的注视下眯起了猫类的竖瞳。
山猫老人的唇角温和地卷起，缓缓咧开了一个笑容，状似盛情地催促道，
“请不用客气——”
“尝尝看，希望您不会嫌弃。”
作者有话说：
某个金发王储（自信）：“吾赢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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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知线索：
中也没体会过的电刑
绕了一圈
落在了亚当身上
别看某个金发王储
骗婚傻兮兮的
他，是做了全面的调查的
织田作
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