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金刀少年,请问你看到我的头了吗?”◎
菲莉听到了有人在呼唤她。
一声一声, 沙哑的,宛如低泣的耳语,期待她重新醒来。
在格兰巴哈玛尔大陆, 一直有个从古开始,就流传于世的箴言——
【恶魔远胜于魔兽, 是一切之恶】
大多数人都以为, 这是在讨伐恶魔种所犯下的罪行。
然而实际上, 只有极其少数的人才知道, 若论罪行的话,不管是风暴龙、多眼泰坦,甚至是路边随处可见, 以可爱外形示人的小型魔兽,都远远比他们邪恶得多。
恶魔, 以及他的混血亚种, 会被忌惮、乃至于剿杀千年的真正原因只有一个——
没有人,可以彻底杀死他们。
与普通的风暴龙之类的, 每五十年苏醒的SSS级上古危险幻想种不同,后者至少还有弱点。
然而恶魔种不一样,这种本就诞生于欲望、人心,擅长蛊惑的种族——
即使挖出他们的心脏, 砍去他们的头颅,斩去他们的四肢, 只要世间还有呼唤他们的人……
哪怕还有一个人,发自内心与渴望地呼喊她的名字……
……
…………
“菲莉。”
“……菲莉。”
亚种的金发少女听到了,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
因为月食而涣散的魔力, 以另一种方式被聚集了起来。
此世的神明【荒霸吐】疑惑地睁开了眼, 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还有人能调动祂的力量, 既不是眷属,也不是同族,但既然是【本人】的渴望——
很快,黑色的凶兽温驯地闭上了眼。
躁动的黑红色能量幻化成看不见的纽带,在异世界的仙灵魔法,森林巨狼的残留指引下,跨越过雨水与空间,来到金发少女的身边。
它们填入空荡荡的胸腔,代替失去的心脏,试图重新唤醒少女的生机。
温柔地就好像赭发的巨狼,垂下脑袋一遍遍舔舐她的伤口。
【“中……”】
磅礴的大雨中,菲莉沉寂许久的手指微微一动。
骤然回归的意识让她‘看见’,有一个清瘦的身影正如雕像一般,撑着伞一动不动地守在她的身旁。
【“那是——”】
【“中……呃呃呃!!”】
菲莉正打算开口,忽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及时刹住了到嘴边的声音。
……等一下啊!
为什么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会是金刀少年啊!
一、一定是她苏醒的方式不对!
总之,在弄明白对方的立场前,还是先继续装死好了。
不断激荡的雨雾中,某个无头的金发少女悄咪咪地按捺住了缓慢恢复的魔力,躺得更平了。
****
对太宰治而言,这世上很少有超出他预料的情况发生。
曾经有一只金毛,不过现在,应该再也无法蹦跶了吧。
****
数小时前,深夜横滨
倾盆的大雨从天上倒下,就像是愤怒的上帝水闸般,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一遍一遍洗刷着地面,打在黑色的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头顶的天色越来越暗。
由于月食加上暴雨的关系,几乎所有市民都选择了回家,连仅剩下的一批天文爱好者,也不甘地收起了器具,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室内避雨。
一边在家里心疼地擦拭着打湿的器材,一边哀嚎天公不作美,让他们痛失观测新月的好机会。
整座城市彻底安静了下来。
横滨的街头巷尾,到处都是空荡荡的。
而这个时候,如果还有人撑着雨伞,跟傻X似的并排站在雨幕里,只能说明一件事。
要么,他们是追求行为艺术的傻X,要么,他们是普通市民避之不及的——
Port Mafia。
“太宰先生。”
远远的,那柄撑开的黑伞还有一段距离时,戴着墨镜的黑手党就束手,恭敬地低下了头。
沉重的雨水哗啦啦地敲在每个人的后脑勺上,眨眼间,人前威风的黑西装们,就与狼狈的落汤鸡无异。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抬头,生怕一不小心,和某个阴晴不定的上司来个深情对视。
更别说,胆大包天的站近一点,蹭一蹭雨伞。
——没看到那位负责打伞的可怜兄弟,恨不得手臂八米长,站到街对面去吗?
“情况如何。”
太宰治像是没察觉到下属们绷紧的神情,自顾自摆弄着手里的游戏机,顺口问道。
黑发少年的嗓音穿过密集的雨声,显现出一种特别的清透感。
搭配上他乱糟糟的天然卷,和还带着奶剽的白嫩脸颊,与其说是危险人物,倒不如说,更像是任何一个在校沉迷游戏的男子高中生。
当然,仅限于对方不开口说话以前。
“和您预测的一样,目标人物被切走了脑袋和心脏,确认当场死亡。”
“是吗?”
太宰治摁着按钮地动作,微不可见地一顿。
他像是出神般呆呆站着,直到‘You lose!’‘You lose!’的可爱游戏音接连传出,他才无趣地眨了下眼睛,反应过来。
“我知道了。”
太宰治随手把游戏机丢给其中一个下属,摆摆手做了个驱赶地动作,
“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碍事。”
黑西装们犹豫了一下,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几人眼神疯狂攒动,片刻后,终于有一个倒霉蛋在众人寄予厚望的眼神下,顶着发麻的头皮站了出来,颤颤巍巍地开口,
“可、可是,太宰先生……首领特别交代过,要把那位的尸体带回……”
“带回?”
太宰治闻言转过头,鸢色的瞳眸毫无波澜,死水般一眨不眨望向说话的人。
“带、带、带……”
被盯着的黑西装顿时头皮一紧,后背瞬间汗如雨下。
他一时竟然分不清,自己脸上淌下来的是雨水还是冷汗。
男人在鸢眼黑手党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啪’地一声右脚往左脚用力一靠,弯腰鞠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大礼,大声说道,
“失礼了太宰先生!我们这就滚蛋!”
……啊,你这个软蛋啊啊!
众黑西装目露责难。
唯有那名负责报告的倒霉蛋,心有余悸地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雨水混合物,走得比跑得还快。
软蛋就软蛋,有本事你们自己提意见去!
黑西装们:“……”
好吧,他们也不敢。
众人马不停蹄地撤离了,车辆引擎启动的声音过后,街道上很快只剩下太宰治一人。
太宰治撑着伞在雨里站了很久,直到周围再也不存在第二个人的气息后,他才踩着水花,不疾不徐地慢慢朝巷子的深处走去。
人们渴求的一切存在价值的东西,从得到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失去一切。(①)
数月之前,从菲莉·布拉达斯通和中原中也踏入Port Mafia起,太宰治就已经看到了【无忧屋】的结局。
港·黑的首领不会放任无法掌控的力量,在横滨蔓延。
一时的避让,只是为了等待更大的利益和时机。
除非它能以更强大的力量,证明自己不可撼动,否则换来的只有觊觎或者毁灭。
例如这次,魏尔伦的到来。
在太宰治的计算中,他已经提前窥见了这次事件的走向。
九千九百九十九种的分歧支线,最后只会导向同一个结局——
以店长菲莉·布拉德斯通的死亡为契机,无忧屋消失。重力使中原中也在他们的帮助下击败魏尔伦,成为Port Mafia的一员。
一时错误拐弯的树枝都将被剪断,重新走向正轨。
太宰治心里很清楚,这就是最后的结局。
但与此同时,有一种说不清的预感,一直在他的心中盘旋。
比针还小,几乎是亿万分之一的概率,足以让任何一个策划者轻蔑地将其抛进垃圾桶,彻底无视。
但它始终如同一根鱼刺,哽咽在太宰治的心头。
随着鸢眼黑手党跳动的心脏起伏,不断彰显存在感。
这不可能。
就算是天方夜谭,也该止步于此。
一身黑的太宰治举着黑色的雨伞,如同死神般朝着金发少女的尸体走去。
“真是难看啊,变成这副样子。”
口中说着嫌弃地话,但他却毫无避讳地蹲下·身,任由昂贵的西装下摆浸入泥水中。
太宰治垂下眼,锐利的目光仿佛严密的医疗透视器械,沿着菲莉失去脑袋的脖颈,一寸寸向下滑动,最后停在了少女空荡荡的胸腔上。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测试菲莉的脉搏。
但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金发少女的皮肤时,太宰治又顿住了。
被【人间失格】碰到的话——
太宰治很难解释,心中这股浮现上来的感情是怎么回事。
但介于反正造成这一切的金毛,连头都没有了,鸢眼黑手党也懒得有所顾虑,直接收回了手,侧身打着伞在雨中盘腿坐了下来。
深夜街头,一个黑手党撑着伞坐在无头女尸的旁边。
这画面,大概换成任何一个多愁善感的诗人,都说不出‘浪漫’两个字。
倒是恐怖元素拉满,还附带一点诡异的搞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太宰治就这样一手雨伞,一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坐在雨里盯着地面的水花,鸢色的瞳孔倒映着雨水的浮光,让人猜不出在想什么。
直到天上的‘食月’结束,雨云散开,月光重新落了下来。
鸢眼黑手党才如梦初醒般全身一震,第一时间扭头,看向了身旁的尸体。
……没有任何变化。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他在想什么蠢事。
嗛,肯定是被傻乎乎的蛞蝓病毒传染了。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随手把雨伞往金发少女的尸体上一丢,双手插在大衣的西裤的口袋里,郁闷地往巷子外走去。
那‘吧嗒吧嗒’用力踩出来的脚步声在空气里回响,莫名带上了点郁卒的意味。
虽然大概连太宰治本人,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
啊,啊,真无趣。
果然还是想想,等那只蛞蝓加入组织以后,要怎么使唤他好了。
首先,自己说东,他不可以往西。
脚痒了就要来挠,自己说想吃荞麦面了,就得去威胁荞麦面店的师傅带过来,想看戏剧了就一个人演给我……
啪嗒。
一个清脆的动静,从背后传来。
太宰治离开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身后奇异的动静不断响起,夹杂着类似拧布料时,水珠滴落落的声音,还有咕噜噜的,让人很容易联想到饿肚子时,肠胃发出的抗议。
太宰治很确信,他此时的肚子安静得很,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
鸢眼黑手党猛地转过身,大步朝着巷子的深处走去。
积水在他脚下溅起水花,打湿了随着少年的脚步而高高扬起的宽大披风下摆。
黑色披风的下摆扬起,而后又骤然落回了小腿后方。
太宰治抬起眼,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就在巷子深处的尽头,本该断绝生息的金发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又重新坐了起来。
她胸口豁开的洞口已然恢复了原貌,洁白的肌肤在月光下透着珍珠般光晕的色彩。
唯独脖子上的部分,依然空空如也。
但这并不妨碍她的五官功能,因为——
就在太宰治停住脚步的下一秒,正在欢快拧衣服的菲莉也停下了动作。
在片刻的安静后,她像是终于记起了来人是谁一样,僵硬地抬手摇了摇,努力用超开心的声音招呼道,
“哇,好巧啊金刀少年,在这里能遇到,好惊喜哇。”
“——那个啥,我的头好像不见了,你能帮我找找吗?”
太宰治:“……”
出现了,超出他预料的第一千种可能。
至于对象,还是他讨厌的那个蠢呼呼的金毛。
……嗛,金毛。
作者有话说:
菲莉(震惊):“卧槽!这家伙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太宰治:“……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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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知线索:
都说了
恶魔,可不是那么容易没的
在各种意外下
菲莉和中也,成为了彼此的【锁】
太宰少年
其实心境很复杂
不过反正来都来了
来反水吧,宰导!
上一章自信满满的屑鸥外,危
PS.
摸摸小天使们的小脑袋,都别气,屑森他啊,这波后是惨定了……(各种意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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