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母是不是想要女儿?”赵总笑着问。
商陆也笑着点点头:“是啊。”
“果然都是这样,”赵总感慨了句,“越想要什么,越得不到什么。”
“你家老三听到可要哭了。”常山翘着腿晃着酒杯。
赵问荆摇摇头,“败家东西,让他哭死在国外去吧。我也是迫于老一辈的压力,非说要儿子来继承什么家业,我心说,这家业是我让它再度兴起的,接管它的人怎么说也该由我自己决定。我家老三天生坏种,被爷爷奶奶宠得无法无天,竟然还有人想要让他来接手我的公司?做梦。”
商陆大气不敢喘地看着赵问荆,心说这人还真就不把自己当外人……
常山似乎觉得这事儿百听不厌一样,笑呵呵地起哄两句,最后眼神落在商陆身上:“不如就把公司给商陆呢,将来。”
商陆后背都僵了:“哈哈哈常总这玩笑可真是,真是……饶了我吧。”
“怎么你这是瞧不上咱公司?”哪知道常山反而饶有兴趣地纠缠了起来。
“哪儿能啊,但我就只是,志不在此。”商陆怀疑自己要是说错了话,可能都没法活着走出这个别墅。
赵问荆又笑了两声,“商陆啊,就今晚,我和你说句实话。当初你来试镜树荫之下,其实你演的那个片段吧,也不能说十分出彩。后来有一些有点儿流量的小明星也都试镜了那个角色,他们比你也是专业多了。”
这也是商陆头次听说,他安静地看着赵问荆倒了杯酒,然后那杯酒又被推到自己跟前。
“但是我还是决定要你,”赵问荆一边说,一边示意商陆喝酒,“你知道为什么吗?”
商陆先是轻声谢过那杯酒,再是盯着酒中自己的倒影愣神:“总不可能就是因为眼缘儿吧。”
赵问荆面露笑意,很满意地点着头,举起手边酒杯和商陆隔空相敬:“半年过去,事实证明,我没有看错人。你那天无论是穿着还是打扮,哪一点都比不上其他来试镜的人,但从你推门进屋和我们鞠躬打招呼的那刻起,我就看中你了。你知道,教养这种东西,装是装不来的,那是一种浑然天成的气质,同样也能反应很多其他的事情。
“你言行举止透露着大气和幽默,什么场合都没有拘谨得不敢和人对视,就算是对别人不屑一顾、都没有流露出让人不悦的表情。有你在场的地方,就会让人觉得很放心。”
商陆都懵了,“赵总就算是这么夸我,也不会得到什么……什么限定奖品的。”
“哈哈哈,对,就是这种幽默感,唉,我是真的很佩服。”赵问荆喝了口酒,稍稍咂摸了一下,“我觉得我们很有缘分,你和这行也很有缘分,这其实很难得。”
商陆朝赵问荆和常山分别敬酒示意,“那、敬缘分,也敬赵总和常总这么看得起我。”
“听说你就要去HW实习了?”赵问荆看着商陆喝了口酒,继续追问。
“下周开始,所以这两个月恐怕我也不会接太多拍摄的工作。但吴先生叫我专心准备来年的电影,所以……”
“你是打算,如果觉得在HW工作体验不错,就和我们咱公司解约吗?”赵问荆突然来了一记直球。
商陆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怎么说呢,我觉得什么样的生活都要体验一下。”
“你说的没错,但也没回答我的问题。”赵问荆紧紧盯着商陆,“合同你签的五年,中途你单方面想要解约的话,需要赔偿一笔损失费。但你现在已经有不小数额的存款了,所以解约的话也完全没有问题。如果你觉得做技术型人才感觉很好,你会选择解约吗?”
商陆隐约察觉到这个问题并不单纯,他又喝了一口酒,脑子里想了很多种可能性。
平日里赵问荆对自己都是一副很温和的态度,如此咄咄逼人、这还是头一次,商陆反而不会觉得害怕或是紧张,而是真的能够冷静下来思考了。
“大概率应该是不会,”商陆放下酒杯,非常认真地对赵问荆说,“这个节骨眼解约,公司务必会承受一定的经济打击,也会惹得很多重要客户很不愉快。那么即便说我今后都不再作为公众人物出现在娱乐圈内,我也依旧会在这个社会当中寻找自己的位置,惹恼了重要的人物,于情于理都不是什么正确的选择。”
赵问荆和常山对视了一下,商陆觉得他们似乎对自己这个答案感到非常满意。
“在这种大家都愿意帮助我的时候、我单方面提出突然退圈,兴许听起来是个很洒脱的行为,但实际上这是一种极度不负责任的任性做法,我不会那样做。”商陆握起双手,将近来所有的想法在脑子里整合了一下,并十分诚恳地对两位老总说:
“我虽已成年,但各方面经历尚浅,很多很多不成熟的地方需要自我精进。但不能让其他人、让社会去容忍我的不成熟。可这件事做起来实在困难,我也每天都在反思自己的言行。做得不够好,做得不太对的地方,我希望得到指摘,并且乐意去改进。
“前阵子我的教授批评我,说我是典型的自以为是的年轻人,我觉得他说得很对。我自以为是,认为我拥有很多选择,但现在想想……”商陆说着,环视了一下房间,“我大概只是见识短浅吧。”
常山也在商陆这段冗长的自述过程中,坐直了身子。两位大佬表情严肃地点点头,直到赵问荆再次开口:“我头次见你时,虽然也想过你会很快地成长起来,但那时我想象中的成长是指演技上、人情世故上,可真是没想到你会在思想上都有所进步。你说你是年轻人,你肯承认自己的自以为是,这在我看来就非常了不起了。有些人一辈子都没办法认清自己,更不要提什么改进什么接受批评了。”
常山又接着说:“但是见识短浅是为什么,你为什么突然这么感慨?”
在这样一个无处不在尽显着低调奢华的地方,大佬们认真提问的样子在商陆看来就像是一种黑色幽默一样,他无奈地笑笑:“我从前不向往有钱,是因为我觉得我不需要那么多的钱。我喜欢吃的东西十几块钱就可以搞定,对衣服和住的地方也没有将就,充其量就是喜欢些电子设备。我所需要的物质,没有那么昂贵,所以对钱也没什么向往。
“但是今天这样被邀请来赵总家做客,我突然觉得曾经我还是想得太少了,我不向往有钱,大概是不想要这样的日子吧。没必要不是吗,这样的生活太可怕了。”
“哈哈哈哈……”常山突然爆笑,拍着桌子指着赵问荆,“老赵,这小子是在批评你啊!你这样的生活太可怕了,没必要!”
商陆摆了摆手:“哪儿敢批评,人跟人的观念不同嘛,有些人生来就是习惯享受奢华,有些人生来就喜欢种地。但还有些人,他们生来喜欢奢华,却只有种地的能力,所以会产生社会矛盾,或者说阶级矛盾。”
赵问荆歪了下头,嘴角挂着笑意,看着商陆主动拿起酒瓶子为自己倒酒,“你说话也是直白,就不怕我因为你这句话从此开始针对你?”
商陆也笑了:“我很尊敬如今的赵总和常总。”
言外之意,若是今后你们发生了哪些改变不再值得让我尊敬,那到时候可就要另当别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