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今天晚上的经历, 白潮清都有种不真实感。
他今天晚上碰到了何固,而自己居然在对方面前没有感到害怕或者难堪。
不,可能一开始白潮清还是觉得害怕的。
但是后来他勇敢了起来, 他甚至还回绝了对方。
想到这里,白潮清油然而生一种淡淡的自豪感。
他感觉到自己似乎真正的与过去和解了, 过去的梦魇, 已经不会再让他感到恐惧了。
只是想到何固,难免就想到何雨兰。
提起这位美丽且充满才干的小姐, 白潮清心里的情绪就变得古怪且复杂起来。
他甩了甩头,告诫自己不要多想。
而这个时候, 悬浮车也停了下来。
车门自动打开以后, 白潮清也从车上下来了。
首相已经先他一步在外面了, 对方见着白潮清时面上流露出了那种属于长辈的慈爱笑容。
白潮清也冲对方笑了笑。
“乌沉已经从皇宫里出发了, 不过到他回来还有一会儿。今天你应该已经很累了, 先休息吧。”
首相道。
“您也注意休息。”
白潮清道。
首相还是用那种温和的目光望着白潮清,这种目光让他想起自己已经过世的外祖母,白潮清心中觉得一阵温暖。
管家带着白潮清去一间客房安顿好之后, 再次来到了在深夜里还在书房里办公的首相身边。
首相摘下自己的金丝边眼镜,透过眼镜的镜片望向桌面,缓解了一阵大脑的疲乏之后,他才将目光转向管家。
“都安顿好了?他对这一切还满意吗?”
“是的, 一切都安顿好了, 白先生已经休息了。”
首相先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以一种颇为怀念的带着笑的目光望着管家:“这座房子里好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热闹了。”
管家也带着笑, “是啊, 时间一晃过去好多年了。乌沉现在都长得这么大了,还带着亲近的朋友回家来。”
首相先生听到“亲近的朋友”这几个字笑意更大了, 不过他没有尝试着对管家解释些什么。
他将镜片用桌上的眼镜布仔细的擦拭了一番,然后将它放到眼镜盒里了。
首相站起身来,感叹道:“走吧,我这把老骨头也需要休息了。”
客房里,等着管家先生一离开,白潮清没有及立即观赏着这间房间,而是拿出自己的通讯器看了起来。
现在已经有些晚了,白潮清原本是想询问一下李乌沉何时回来的。
可是等白潮清打开通讯器一看,大概一二十分钟前李乌沉就已经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这条消息是告诉白潮清他已经结束了和皇帝陛下的谈话,准备从皇宫里启程回家了。
白潮清顿时明白了,李乌沉在告诉首相先生的时候,也告诉了自己。
这种将白潮清放在和对方亲人同等亲近的地位上的举动,让白潮清心里一暖。
他回复道:“嗯,我们已经都到家了,你现在到哪里了呢?”
李乌沉没有立即回复,白潮清看了会通讯器的界面,等了一会儿也没有收到李乌沉的消息,他想也许李乌沉这会儿有事情。
白潮清只好将通讯器放到一边,准备先在入睡前洗一下澡,缓解一下今天的疲乏。
***
皇宫里,刚结束了和皇帝陛下谈话的李乌沉独自走在皇宫里点缀满宫灯的长廊上。
李乌沉回忆起刚才皇帝与他的谈话。
皇帝陛下其实没有同他说些什么实际的话,他只是告诉李乌沉“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伊凡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这么敞开的谈及伊凡和李乌沉狂化这件事的处理,当时李乌沉只是道:“陛下,我服从于您的一切安排。”
皇帝的目光深深地向他望来,里头包含了许多李乌沉看不懂的东西。
此刻李乌沉走在空旷的长廊上,灯光只照的他一半的身影是明亮的,而另一半的身影则被隐没在黑暗中。
这时,走到一处拐角的时候,李乌沉突然停了下来。
下一刻,就有一位银发的男人从拐角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晚上好啊,乌沉。”
莱尔道。
“你不回去,在这里等着我?”
李乌沉问道。
“噢,有东西要给你,原本是打算宴会结束就给你的。哪里想到你被陛下留了下来。”
“什么东西?”
能让莱尔留下来专门等着李乌沉的,想来是件不平常的东西。
莱尔脸上的笑容变得戏谑,这让李乌沉对他所谓的这件东西的作用产生了疑虑。
这时莱尔从上衣的袋子里掏出一张薄薄的,不到五厘米长的银色卡片。
“这是根据星狼特殊的听力原理而制造出来的录音器,拥有与星狼相似的在嘈杂人群中分辨目标人物声源的功能。”
莱尔眨着眼睛笑了笑,他将这张录音卡片递到李乌沉面前,示意对方接过来。
“原本我是想将这东西给军部的器材处先测试的,哪里想到晚宴上被迫听了一些有趣的消息,一不小心就录了下来。”
李乌沉接过这个卡片录音器,他对自己这个堂兄的这些奇思妙想的发明不置可否,听到对方谈及这张卡片里有录音内容后,李乌沉的眉眼不自然地往下压了压。
很显然,这份录音内容是与自己有关的,不然莱尔也不会等在这里。
“里头是什么?”
李乌沉问。
“是小画家和他那位老同学的一些对话。”
莱尔倒是直接回答了,然后他顶着李乌沉充满不赞同的目光,举起了自己的双手投降示意。
“我不是刻意要录的,但是......”莱尔不怀好意地笑着道:“他们的谈话内容确实有些精彩,尤其对于你来说。”
“好了,太晚了,我也该回去了。再见了,乌沉。”
就这样,莱尔留下这样的话之后,带着戏谑的笑容扬长而去。
李乌沉捏着手中这张纤薄的卡片,目光环视着眼前的这座宫殿,显然目前自己所在的环境并不是一个适宜的播放录音器中内容的场合。
李乌沉将卡片录音器装进自己的衣服袋子里,等他来到悬浮车的停靠点时,进入悬浮车以后,他才将这个卡片式录音器里的内容播放出来。
确实像莱尔所说,这个新颖的卡片式录音器像星狼的耳朵一样,高效隔绝了其他的声音。
如果李乌沉今天不是也在晚宴现场的话,根本不会相信白潮清和何固的这场对话是发生在人声嘈杂的晚宴现场——因为录音器里播放的两人谈话的背景音几乎没有。
录音的内容很清晰,因此李乌沉毫无障碍的听完了全程。
听完之后,他的眉头深深皱起。
这个何固,水水对他的厌恶几乎无法掩饰。
而且纵然在这场谈话里,他再三做出向白潮清道歉的举动,但是李乌沉整场对话听下来毫无疑问的确信何固这种道歉只是浮于表面的假话而已。
他们以前一定发生了什么,而且这个何固伤害过水水。
从白潮清的反应来看,那种伤害一定不小。
想到这里,李乌沉捏着这张卡片式录音器的力气无意识地加大,好在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莱尔制造出来的样品,也许世界上就这绝无仅有的一件了。
因此李乌沉很快松开了对着个卡片式录音器的钳制。
***
房间里,白潮清洗完澡出来之后,看到了通讯器里李乌沉的回复:“我从皇宫里出发了,早些睡,水水。”
白潮清坐在床沿上,手指按着通讯器的操控界面,想了想,也不知道回复什么。
他的目光向身后的挂钟看去,现在已经将近午夜十二点了。
白潮清走到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朝外看去,外面只有路灯在亮着。
看样子李乌沉还没有回来。
白潮清重新坐回床上,他现在没有多少睡意。
晚宴时的场景重新浮现在白潮清的脑海里,一会儿是人群中李乌沉和何雨兰一起出现的画面,一会儿又是宴会后半段他和李乌沉站在一处时对方向他投来的询问的目光。
白潮清不禁问自己,如果李乌沉知道自己的心思之后还会像现在一样对自己吗?
他会和自己划清界限吗?
白潮清觉得自己陷入到一个泥潭里,他低垂着眼想着。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
难道要他退回到一开始,和李乌沉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吗?
想到这种假设,白潮清心里感到一阵不舒服。
这时,房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同时伴随着男人刻意压低了的声音“水水,我可以进来吗?”
“可.....可以.....”
白潮清走到门边,将房门打开。
此刻李乌沉一身军装,身上似乎还带着晚宴上那种浮华的气息,而白潮清现在却穿着一身的家居服,一副要入睡的打扮。
“我从外面看到你房间的灯还亮着,就想着你可能没有睡。”他望向白潮清,“我们聊聊好吗?”
白潮清望着他,脑海里立即浮现出自己刚才的那种假设,顿时一颗心都像被泡在苦水里一样。
但是白潮清没有拒绝李乌沉,他侧身让对方走进来。
“当然可以,乌沉。”
这间房里是有会客区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们两个人最终选择的谈话方式是坐在床沿上。
甚至李乌沉还让白潮清可以躺靠在床上,一会儿他离开的时候可以顺便将屋内的灯光关掉,不需要再劳烦白潮清。
不过白潮清拒绝了,他现在和李乌沉并排坐在床沿上。
李乌沉望着白潮清,那目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疼惜与柔情:“今天晚上的事我都知道了。”
说着,他拿出了那张薄如蝉翼的录音卡片。
“我替莱尔道歉,他将你们的谈话内容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