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现在的异常状况之后, 李乌沉很快松开了揽抱着白潮清的手臂。
从李乌沉的怀里挣脱出来,白潮清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朝着床的另一边躲去。
白潮清躲的动作太急切,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他那一边的床并没有紧靠着墙壁, 而是一片空地。
白潮清着急地朝着那一侧的床沿挪过去,却因为挪的太急, 太猛, 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眼见着他马上要摔下床去,李乌沉长臂一伸, 牢牢地将白潮清护在怀里。
也是因为昨天晚上两个人相拥而眠,彼此的衣服都算不上多么整洁。
李乌沉的是军装常服, 硬挺的材质保证了衣服的有型, 而白潮清穿着的质地柔软的睡衣则显得凌乱许多。
加上他刚才挣扎着从李乌沉怀里出来, 自己又拼命地朝着床的一侧挪去, 现在穿在他身上的睡衣就显得更加凌乱了。
李乌沉拦腰将他抱住, 不可避免的就接触到了白潮清翻起衣角的光裸的腹部。
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但是那种光洁细腻的触感还是叫李乌沉有些意外。
他不受控制地飞快地向那一抹白皙看去,然后又有些强硬地逼迫自己移开目光。
“当心些, 你背后不是墙。”
李乌沉对白潮清低低地说道。
白潮清在差点要和地板做亲密接触的时候已经想起来床被他自己挪过了,以前这张床确实是靠着墙壁摆放的。
见他神色间仍然十分惧怕自己,李乌沉翻身起来,准备离开这张床。
白潮清见了他的举动, 却像是惊弓之鸟一般, 飞快地朝着床尾挪去。
他的举动李乌沉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害怕自己出声害得白潮清跌下床去, 因此并没有叫住他。
等李乌沉自己已经起身离开床之后, 他才开口对白潮清道:“你待在床上,不要再挪动, 小心摔了。”
白潮清惊魂未定,但是见李乌沉已经站起身来,压力还是陡然间觉得要小上一些。
李乌沉理了理自己的军装常服的衣领,举手投足间无不散发着军人的肃然,又因为他优越的外形,又为这份肃然平添了许多凌然不可侵犯的俊美。
“我们谈谈。”
他对白潮清道。
李乌沉对白潮清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以至于白潮清虽然听明白了他的话,但是都无法顺着他的意思思考下去。
“谈?谈什么.......”
李乌沉望着他,好似在斟酌如何开启话题。
白潮清的眼珠子四处乱转,不太敢直视李乌沉。
忽然白潮清从凌乱的思绪里整理出了点头绪,他想到,伊斯特,伊斯特呢?
昨天晚上和自己睡一张床的明明是伊斯特啊?
家里的家居安保系统一直都运行正常,李乌沉先生是怎么出现在他的床上的?
以伊斯特粘自己和亲近自己的程度,怎么可能李乌沉先生出现之后它毫无所觉?
伊斯特?
伊斯特去哪里了?
白潮清慌忙地跳下床去,疾步走到他这一侧的床头位置——那边上放着一个茶几。
茶几上放着一个光屏。
白潮清拿起光屏,快速地查看起昨天晚上的监控。
他将监控快速地拉动,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次,始终没有发现大黑狼的身影出现在监控画面里。
没有出去........难道伊斯特还在这栋房子里?
他刚要准备
呼唤着伊斯特的名字,李乌沉却又开口说话了。
“不用找了。”
白潮清的目光刷地向他看来,那眼里饱含着疑问,惊惶。
“你.......你把伊斯特怎么了?”说到后面白潮清的声音都没忍住发了颤。
李乌沉垂下眼睑,“它没事。”
听他的语气像是知道什么,于是白潮清继续问道:“它在哪儿?”
李乌沉的目光看向白潮清光裸着踩在地板上的脚掌,他的喉咙不自然地滚了几下,声音压低了些。
“到床上来,不要光脚踩在木地板上。”
白潮清顺着他的视线自然看到了自己光着的脚掌,霎时间脸变得绯红,两只白皙的脚掌也不自然地靠在一起。
两个人维持着这样诡异的氛围,白潮清先受不了,在某一个时刻突然又坐回床上。
他飞快地掀开被子,将自己的脚藏在了被子里。
被子盖住了他的下半身,他上半身直立着坐在床上,两手交叠着放在曲起的膝盖上。
似乎这样的坐姿给了他一丝安全感,现在他终于敢直视着李乌沉了。
那双白皙的脚掌被藏了起来,李乌沉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现在可以谈了?”
他问白潮清。
白潮清的目光也望向他,然后有些怯怯地点了点头。
李乌沉将目光里的侵略性收了收,不想太吓到他。
“伊斯特没有事,它就在这个屋子里。”
“就在这里?”
白潮清语带疑惑,他的目光四处在房间里搜寻着。
这间房并不大,靠窗摆放着一张工作台,是白潮清画画的地方。与工作台相对的另一侧摆放着两盆较大的盆栽植物,而在盆栽植物的左边则是进入关机程序当中的柠檬。
再过来,就是白潮清身下睡着的这张床。
再向里侧,就是窗和墙壁之间的一处空地,靠着床头的地方摆放着一张茶几。
床是贴地的,因此床下并没有空间。
到此,这间屋里的所有地方都被白潮清打量了一遍,并没有大黑狼的踪迹。
他充满疑惑的目光望着李乌沉,李乌沉的眼神中却是一片坦然。
然后白潮清听到他开口道:“我就是伊斯特。”
白潮清几乎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他又听到李乌沉清晰无比的声音再次传来,“或者说,伊斯特是我的星狼形态。”
白潮清这次完全听清了,而且李乌沉面上的表情也在告诉他对方并没有在开玩笑。
讲述这段话的当事人想要让白潮清信服。
白潮清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手边的被子,李乌沉没有道理大早上来他家里说这样的胡话。
而且,伊斯特没有离开家,却突然消失了,李乌沉先生却恰好出现了。
只是这样的假设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白潮清自己虽然是一个天马行空的画家,但是真要落到现实世界里来,他反倒没有那么轻信这些奇闻异事了。
他的神色仍然是怀疑的,但是语气显得很微弱,“您.......您一定是在看玩笑,对不对?”
像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这番言论,白潮清冲着房门的方向开口喊了一声“伊斯特......”
走廊外面并没有野兽跑动的声音,也没有其他任何回应他这一句呼唤的响应。
白潮清颤抖着,再喊了一声。
他的房屋隔音并不算好,之前关着房门的时候呼唤伊斯特,即便它是在屋子外面的院子里,它也会回应白潮清。
是的,白潮清一直知道的,伊斯特的听觉非常优秀。
喊了几声没有回应,白潮清沉默了。
李乌沉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道:“我说了我就在这里。”
“你......你不是伊斯特........”
白潮清反驳道。
他这时胆子倒是大了起来,敢抬起头望着李乌沉,只是那双大大的眼睛里蕴藏着不安。不知道是不是李乌沉的错觉,发现白潮清的双眼也是红红的。
李乌沉实在不想让他陷在不良的情绪里,只是今天这个发展也不是他所能预料的。
不过一味地抱怨过去也不是李乌沉的处事风格,索性趁今天都挑明了吧。
“我会向你证明一切所言非虚,只是在那之前我需要向你讲述一些事情,希望你能够耐心听完。”
白潮清怯怯地望着他,心里盘算着自己和李乌沉的武力差距,虽然这是在他自己家里,可是李乌沉要真是对他做什么,他毫无招架之力。
虽然他隐约觉得李乌沉并不是那样的人。
“我叫李乌沉,这你已经知道了。我是现役帝国A军团的少将,如果你常看军事新闻,也许你会了解我一些。”
白潮清的嘴张了张,他对李乌沉的认知仅限于对方是莱尔先生的表弟,虽然看对方穿着一身军装常服,但是也没想到他的身份会这么有来头。
仿佛是嫌这些信息还不够刺激白潮清一样,李乌沉继续道:“我的母亲是帝国皇帝陛下的亲妹妹,因此我是皇帝陛下的外甥,他的孩子是我的表亲。”
白潮清立即联想到了莱尔,他诧异地道:“莱尔.......莱尔先生是........”
李乌沉点点头,“他是皇帝陛下的第三个孩子。”
白潮清花了一点时间消化自己身边的人是皇室成员这件事,然后他又道:“可是这一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和伊斯特.........”
他望向李乌沉,口里的话又停住了。
白潮清还是不相信李乌沉说的他就是伊斯特的话,除非对方在自己面前变成星狼。
白潮清被自己的这种念头吓了一跳,一瞬间他又有些害怕万一李乌沉真的变成了星狼他该怎么办?
“这也是我正要和你说的。帝国皇室的成员有一部分是异化的人类,简而言之就是拥有人类和野兽两种形态。在正常情况下我们可以自由控制这两种形态的转换,而我在误食了狂化剂之后,对身体的形态转换失去了控制。”
白潮清的目光呆呆的,但是李乌沉知道他有在听自己的讲述。
于是他继续说道:“在我的身体即将濒临崩溃的时候,我选择迫降到了当时离我最近的维奥星。在那之后因为闻见你身上的特殊花香的味道,星狼形态的我找到了你。”
“味道?”白潮清这时抬起了头,他望着李乌沉疑惑的道:“我身上有什么味道?”
他抬起自己的袖子,凑到鼻尖去闻,结果并没有闻到什么奇特的气味。
可是李乌沉言之凿凿,这让白潮清有些不确信了,于是他半掀起自己睡衣的领口,低下头去嗅闻自己身上的气味。
白潮清那睡衣本来就是很宽松的款式,他现在又是坐在床上,这样掀起睡衣嗅闻,从李乌沉的角度看过去就难免看到他锁骨一带的景色。
甚至再往下些,那浅粉色的像花瓣一样的东西也不可避免的被看到了。
李乌沉直觉有一股血气朝着头顶和其他地方涌去,这次他不敢再看白潮清,而是将头一偏,有些避开他的意思。
白潮清嗅闻了半天,确实在自己身上除了沐浴露的味道之外,没有再嗅闻到其他气味。
他有些疑惑的望着李乌沉,似乎在等着他的解释。
而李乌沉知道,再多的言语都不如实际的行动来得真实,当然事实上也确实是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对白潮清身上的气味这么敏感,哪怕是同为星狼的莱尔也不行。
“你做好心里准备。”
李乌沉突然说了这样一句。
白潮清被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楞在那里,只睁着一双茶色的眼睛望着他。
然后下一秒钟,他就亲眼见到李乌沉消失在了房间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头体型健硕,身姿矫健的大黑狼。
大黑狼四脚踩地,像一个忠诚的卫士一样蹲守在白潮清的床前。
那双美丽如祖母绿宝石的双眼紧盯着白潮清,似乎在等待着他的指令。
大黑狼出现的那一瞬间,白潮清忘记了一切,他飞快地从床上跑下来,一把抱住大黑狼的脖子,低低而又急切的唤道:“伊斯特........”
作为回应,大黑狼舔了舔他的手背。
这和平常一样的回应方式却让白潮清募地清醒过来,他像是受惊了一般,忽然又跑回床上去。
只是他的目光仍旧望着大黑狼,倒是和之前看待伊斯特的目光是一样的,透露着亲密,只是现下那亲密的目光里难免夹杂着些困惑。
事实胜于雄辩,在这样的绝对事实面前一切言语都是苍白的。
见他已经相信了,李乌沉又从星狼形态重新转换成人类的形态。
望着面前这位英俊的军人,白潮清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现在确实是已经相信了李乌沉的话,但是他始终无法将大黑狼和李乌沉当做是同一个个体。
在白潮清看来,伊斯特是亲密的伙伴,是他很重要的心理依靠和勇气来源。
而李乌沉先生则是那种光是看到,就让他想夺步而逃的那种强势的人类。
可能为了安抚白潮清,李乌沉继续道:“你不用害怕我,事实上,不管是我还是伊斯特都非常的......”
“需要你......”
这几乎算得上李乌沉少将这么多年来为数不多的软弱话语了。
白潮清的眼睛怯怯的看向他,李乌沉的目光和他相接,他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友好些,平和些。
“我待在你身边,身体的状态恢复的很快,从最开始完全不能转变成人类形态,到现在已经有大约三分之二的时间可以自由的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白潮清像是想到了什么,“是伊斯特前段时间频繁外出的那个时候开始的吗?”
李乌沉点点头。
白潮清在电光火石之间像是抓住了什么,然后他尝试着问:“你........我是说在你的星狼形态下会有两种性格吗?”
李乌沉沉默了。
事实上关于这一部分,他现在并没有想好要不要对白潮清挑明。
但是很显然白潮清的敏锐超乎他的想象。
既然他已经问出来了,李乌沉就决定不再隐瞒他。
他点了点头。
白潮清眼里的光亮了些,当然还是有些惊疑不定的自说自话的道:“难怪........之前我从莱尔先生家接你.........”
他的目光看向李乌沉,又不由自主的移开了。
“接伊斯特的时候,总感觉它变得不一样了,会更成熟一些,也没有那么粘人。但是回家之后过一段时间,它又会变得像平常一样.........”
“那你更喜欢哪一个呢?”
李乌沉终于问了出来。
“啊.........”白潮清微张着嘴,显然没料到李乌沉会抛出一个这样的问题。
李乌沉难为情地闭了眼,他也没料到自己会问了出来。
一阵无言的尴尬在两个人之间弥散开来,最终还是李乌沉打破沉默。
“我误食了狂化剂之后,身体出于保护机制,我完全蜕变成星狼形态。但是由于身体受了损伤,所以蜕变的星狼形态的我智力大概回到了六七岁的时候。我在那个时候,人类形态和星狼形态之间互相对对方没有意识。”
白潮清却抓住了关键词,他问道:“所以一开始的你思维是个小朋友?”
李乌沉看了他一眼,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道:“后来待在你身边,我的身体情况有所好转,在某一次我突然回到了现在的状态,可以进行人类形态和星狼形态的互换。”
“等......等一下,所以刚刚我看到的星狼其实和伊斯特并不是........”
白潮清问得期期艾艾。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但是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他们都是我。”
李乌沉淡淡道。
白潮清紧紧地抓住身旁的被子,他在李乌沉告诉的这些复杂信息中不断地思考着。
“我记得刚才您说过,伊斯特,就是您受伤之后的星狼状态处于六七岁,并且没有对于另一种形态的感知,所以它并不知道您,是吗?”
这一瞬间李乌沉的目光非常的复杂,以他的做事风格,除非无可避免的情况下他不屑于撒谎。
只是白潮清眼里那种微弱的希望的光太搅弄他的心了,“对,它不知道。”
李乌沉道。
白潮清眼里的目光更亮了。
白潮清不可能像对待伊斯特那样对待自己,这种现实李乌沉是早就有预料的。
但是差别如此之大,还是叫他有些不好受。
“那.......那.......”
“你是想问我什么时候会变成伊斯特吗?”
白潮清点点头。
“现在你已经知道一切了,在正常情况下我会以人类的形态出现,所以以星狼形态出现的都是它。”他看向白潮清,又说了一句:“你不是能分辨吗?”
这句算是回答白潮清刚才问他星狼形态的时候是不是有两种性格。
白潮清不知怎的从李乌沉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些怒气,他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其实刚才李乌沉先生突然变成大黑狼,他也没有觉得这不是伊斯特。
明明它们看着他的眼神都是一样的。
“我还有另外的事要和你说。我之所以误食狂化剂是因为大皇子伊凡的缘故,现在由于他手下势力的原因,再待在这里恐怕已经不再安全。近期我会计划离开。”
他望向白潮清,道:“希望你能和我一起离开。”
白潮清呆呆地望着他。
李乌沉这时其实很想上前去摸一摸他的脸,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那样只会把人吓跑。
于是他决定先离开,让白潮清一个人待一待。
“我去莱尔那里,有事你可以找我。”
他拿起白潮清放在一旁的通讯器,将自己的终端号码输入了进去。
等人走了之后,白潮清望着紧闭的房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