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楚河动手了?”雍国太后斜倚在软榻上,把玩着指尖上的护甲,淡淡的问道。
站在一旁的侍女闻声忙答道:“下面人来报,他今日出了王城。”
雍国太后冷“哼”了一声,喝道:“蠢货!明知那是慕青和南宫明赫设的圈套,他还闷声往里跳......不过,本宫那皇儿,倒是本宫小看他了......”
片刻后,她又笑了起来,对那侍女说道:“金玉,这也许就是我们等的......那个机会......”
那位名唤金玉的侍女闻言,眸光亮了亮,也跟着笑了起来,“奴婢这就去安排。”
雍国太后点了点头,挥手让金玉退了下去。
她望着金玉离去的方向出身,烛火映衬着她略带皱纹的脸颊,她年华已逝,容颜已改。如今,于她而言,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能牢牢紧握在手中的权利。
自她亲手将自己的妹妹送到自己丈夫床上开始,她就已经走向万劫不复。曾今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嫣儿已死,留下的只有权倾朝野的雍后以后后来独揽大权的雍国太后。她再也不会因为作为女子不能生育而遭人唾弃,再也不用向谁低头......不,除了南宫皇室。所以,她要除掉她走上权力巅峰的绊脚石,她要南宫楚河同南宫明赫互相残杀。
这就是她为何,一开始与南宫明赫结盟,在南宫楚河败北后,又转而支持南宫楚河......不过,现在都不用了,今日,他们二人都得死!他们死后,这天下就真的再没人能让她低头,她要做那权倾天下的女皇而不是躲在男人背后的女人。即使成为太后,称谓之上也带了个“后”字,她不屑。天下男人,谁都不配让她低头……
......
雍城城外垄山,悬崖——
虽不及晚秋,但垄山上却已然有了初冬的寒意。冷风裹挟着寒意,呼啸而过,吹动衣摆猎猎作响。
南宫楚河领着“寒介”站在悬崖边,身后紧追而来的是南宫明赫以及跟在他身后的苍龙卫及秋澜麾下的十来名红颜军。
“皇兄,你已至穷途末路,就无需做无畏的抵抗了罢!”南宫明赫没看跟在南宫楚河身边的“寒介”,只盯着南宫楚河说道。
南宫楚河此时却是没有了方才败退的狼狈,反而一脸轻松的看着南宫明赫,“孤的小皇弟,你以为孤为什么会来此处......”南宫楚河冷笑了一声,“都出来罢!”只听他话音方落,“悉悉簌簌”的声音响起连绵不绝。
南宫明赫抬眼望去,本来寂静的树林此时嘈杂声渐起,如潮水一般朝他们袭来。南宫楚河竟然在此处,藏了这样一大队人马。南宫明赫罕见的变了神色,南宫楚河满意的看着南宫明赫的反应,笑道:“小皇弟,那老头子没有教过你吗?凡事都得留后手。哈哈哈哈哈哈哈......”
南宫楚河毫不掩饰的猖狂的笑声,响彻整片山谷。
南宫明赫在南宫楚河的笑声中恢复了神色,平静的看着南宫楚河。南宫楚河可不太满意他现在的反应,出言讽刺道:“怎么,皇弟可是怕得连话都不敢言了?”
“啧,人也木了。”南宫楚河眉眼俱笑的瞧着南宫明赫叹道。
南宫明赫却是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皇兄,你焉知朕就没有留后手?”
“辰安,还在等什么?!”南宫明赫骤然喝道。
南宫楚河还未反应过来,胸前就愕然出现了带着血丝的剑尖。辰安藏在腰间的软剑,不知何时拔出,如今已从南宫楚河身后刺入他的心脏。
南宫楚河艰难的转头看去,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轻唤了一声,“寒介——”
只见“寒介”对他扯唇笑了笑,而后毫不犹豫的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下面的那张脸看得南宫楚河瞪大了眼,喉间一滚,一股鲜血自他嘴角涌出,嘴里还不住的唤着,“寒介,寒介......还我寒介......”
辰安森寒的眼神注视着南宫楚河,冷笑着毅然决然的抽掉刺入南宫楚河身体里的剑,南宫楚河随之扑倒在了地上。他努力着想要再一次爬起身,却都是徒劳,挣扎片刻也只是多吐了几口血罢了。
在辰安刺向南宫楚河后,树林里的暗卫便像是红了眼一般朝南宫明赫一行人扑来。有苍龙卫以及红颜军在前顶着,南宫明赫信步走到南宫楚河身前蹲下,好以整暇的淡声说道:“方才那一幕,皇兄可还熟悉?”
南宫明赫又低了低头,靠近了南宫楚河几分,沉声说道:“当年,你也是这样让辰安在父皇身后对他动手,让他毫无防备......”辰安听到这话,身体一僵,悄然转开了视线。
“朕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不过这次辰安可比那一次果决多了,想必不用朕补刀,你也活不了几时。可惜,没能亲手杀了你......”南宫明赫想了想,在站起身之前,对辰安伸出了手,“剑——”
辰安闻声恭敬的上前,将自己手里的软剑递到了南宫明赫手里。南宫明赫接过剑,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对南宫楚河最后说了一句,“寒介在你离开一个时辰后就已服毒自尽,走得没有痛苦。朕,这就送你去见他——”
南宫明赫起身朝南宫楚河身上又补了一刀,这一次南宫楚河彻底的闭上了眼......
到底,南宫明赫还是亲自手刃了他的仇人。南宫明赫终于露出了自南宫皇帝薨逝以来,第一个真正舒心的笑容。
父皇,儿臣终于替您报仇了!
他抬眼看向站在一侧的辰安,当年的杀父仇人如今只剩他辰安一个。南宫明赫看着辰安的眸色闪了闪,紧了紧手里的剑。他只消一抬手......
“小心——”不待南宫明赫下定决心,只听辰安一声惊呼,紧接着就是身侧传来的一股力将自己推开,“噗——”冷箭刺进血肉的声音。南宫明赫站定后转头看去时,辰安已中箭倒地。
南宫明赫不及上前查看辰安的伤势,一股劲风就朝他袭来,他闪身躲过。抬眼望去,三名暗卫朝他飞奔而来,满身杀意。看来南宫楚河的死,惹怒了这群忠心耿耿的暗卫。他们与朝臣不同,不是他几句话就能收拢为己所用的,这些人这一辈子只会认南宫楚河这一个主子。
南宫明赫扫了眼悬崖上的情形,敌人来势汹汹,自己人则是节节败退,再打下去必会死伤惨重。南宫明赫扬声喝道:“撤——”
而后运起内力闪身到辰安身侧,眼疾手快的折断辰安肩胛骨上的箭羽,再辰安惊骇的神色中,一把将人拽上了自己的后背,辰安唤道:“陛下——”
南宫明赫厉声道:“抱紧!”说完,纵身往侧面的密林奔去。辰安不敢再多言,只手脚并用的缠在了南宫明赫身上。
身后一声巨响传来,辰安转头看去,方才他们待的那片空地,此时已被火石炸了个粉碎。不想南宫楚河手里竟还有这般武器,难怪还能与南宫明赫抗衡。只是那群人到底是有准头,竟是一点也没伤到南宫楚河的尸、体。
辰安见此倒吸了一口凉气,若不是南宫明赫将他带走,只怕现在他已与南宫楚河作伴黄泉。
虽说辰安方才敏锐的在南宫明赫身上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意,但此时的他却因南宫明赫本能的救他后,嘴里心里好似都含了蜜饯一般。
辰安安静的待在南宫明赫的背上,现如今他们在逃命,一丝一毫都不能放松,他不能扰了南宫明赫,但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辰安转头看到他们身后那几名追得不依不饶的黑衣人,心知自己如今深受重伤,不能与之一战。单靠南宫明赫一个人,还得护着他,对上那几人完全没胜算。若是他没有受伤,他们二人联手,对付那几人倒是绰绰有余。
辰安想了想,腾出一只扣紧南宫明赫的手,从怀里摸出一包他自己调制的毒粉,催动内力往后一扬......
果不其然,三名暗卫躲避不及,已有两人中招慢下脚步随之倒地不起。辰安刚准备让南宫明赫放下自己,不想又有几名黑衣人杀气腾腾的朝他们奔来。南宫明赫见状,只得又加快了速度。后面这几名黑衣人明显不是南宫楚河的人,但南宫明赫和辰安稍想了想就知道这是谁的人,是——雍国太后!
南宫明赫不敢停步,却也没有半分要丢下辰安的意思。
可他不是打定主意,让辰安死在雍国吗?现在南宫楚河已死,那三名暗卫追上来之时,他就应该抛下他,让他名正言顺的死在那火石之下。可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他为何背着这个本应该被他丢下,本与他隔着血海深仇的男人逃命?!
也不知南宫明赫背着辰安跑了多久,辰安手里的药包全都撒了个干净,而他也因失血过多陷入昏迷。身上的人愈来愈重,南宫明赫仿佛背着一块巨大的铁石负重前行,双脚已是机械的迈步,身体的内力似乎已到极限。心里想着要将身后的人扔下,但护着那人的手却是越搂越紧......
南宫明赫累到极致,喉间泛起腥甜,他也不知他还能撑多久,但他却是一刻不敢停,直到——
“陛下!”是秋澜的声音,南宫明赫眼前一黑,软身倒地而去。意识消散之前,还想着不能碰到身后之人的伤处,将他护在身前,而自己则是重重的往地上倒去。
辰安醒来时,只有孙仲一人在他房中。辰安看着坐在窗前翻阅着手中的医书的孙仲,轻唤了一声,“孙大夫......”
孙仲闻声,抬眼看来,淡声说道:“醒了。”而后放下医书,起身朝辰安走去。及至榻前,孙仲弯身坐下,探手给辰安把脉,片刻后将辰安的手放回,说道:“辰太尉放心,你的身体已无大碍。”
说完,起身去给辰安倒了杯水,“喝口水润润喉罢。”
辰安艰难的靠着床栏坐起身,却是没伸手去接那杯水,反而是狐疑的看着孙仲。
孙仲冷“哼”道:“辰太尉不必如此看我,既然我已向你刺了那一剑,不管是不是真的刺在了你身上,我都已为孙季报了仇,不会再对你做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句话我也想送给辰太尉你。”
辰安静了片刻,终是抬手接过孙仲手里的瓷杯将里面的温水饮下,在递回瓷杯时,辰安低声说了一句,“受教了。”
孙仲没在接话,只转身把瓷杯放回了桌上。辰安想到因他受了一剑的关静姝,便问道:“小殿下她,怎么样了?”
孙仲道:“已然无碍,想必再修养数日便又可以像从前那般活蹦乱跳。”
辰安闻言,心中松了口气,“那便好。”却又听孙仲说:“还以为你醒来会最先问陛下的情况......”
“陛下?”辰安心内一紧,惊呼道:“陛下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