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静姝笑着说:“可我就是这样,爱了便是爱了,哪怕最后头破血流,也是要争一争的。”
说完她又开了坛酒,伸手碰了碰辰安搁在桌上的酒杯后,又仰头灌下。
辰安看了她一眼,也自顾的灌着酒。两人各有各的伤心,各有各的无可奈何。愁绪裹挟着烈酒,一杯一杯的吞入腹中,埋在心底。
......
辰安酒醉倚在桌案前已然深眠,关静姝喝完最后一坛酒后睁着醉意朦胧的眼偏头看去,笑了笑,“都说了,我千杯不醉......”
话落,关静姝撑着地缓缓的站起身,左摇又晃的走出门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的灯光已然昏暗下来,烛火摇晃着似要燃尽。这时,一人迈入门来,弯身将坐在地上的辰安抱起轻轻的放在了榻上。
躺上床的辰安立马舒展了身体,无意识的哼了两声,侧身朝着床内又熟睡了过去。
......
辰安是在一阵敲门声中惊醒的,他躺在榻上混沌了片刻,才翻身下床穿上鞋袜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角木,他看了眼开门的辰安后,垂首道:“统领,陛下让您去见他。”角木依旧称辰安为统领,尽管他已名不副实。
“知道了,我更衣后自会过去。”辰安淡声道。
角木并不多话,对着辰安拱手后躬身退了下去。辰安关上门,揉了揉宿醉后发疼的额角后,才猛然反应过来是南宫明赫要见他,忙抬步去耳房盥洗更衣。
待辰安一番拾掇,来到南宫明赫所在的院子时已是半个时辰后。
辰安到时,南宫明赫正坐在窗前的起居榻上解着桌案上摆放的棋局。
屋中只有南宫明赫一人,辰安垂首入内后,跪下行礼道:“属下,叩见陛下。”
南宫明赫抬手道:“平身。”但却是一个眼风也没给辰安,只盯着眼前的棋局。
辰安闻声站了起来,但在南宫明赫没开口之前,他不敢多言,只安静的站在原处。如是这般,于辰安而言亦是来之不易的陪伴。
与南宫明赫待在一起的时间,辰安从来不觉得慢。待南宫明赫解了棋局后才偏头看向立在屋中的辰安,开口第一句就是,“昨夜喝酒了?”
辰安闻言心内一惊,不是因为昨夜喝了太多酒而是一起喝酒的人,他怕南宫明赫误会。辰安张口欲解释,却被南宫明赫打断,“酒要少喝,伤身。”
不等辰安说话,南宫明赫朝他招了招手,“过来,试试这个。”
只见南宫明赫从身旁取出一件青布麻衣,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辰安此时的神色,又道:“这个也戴上,让朕看看合不合适。”
在南宫明赫拿出那件青布麻衣时,辰安就变了脸色。青布麻衣,他虽未曾见过,却是听说过一二。这是宫里最下等的侍姬才会穿的衣服,他想过做南宫明赫的娈侍,却从未想过自己会真的被踩进泥里,任人宰割。若真成了那最下等的侍姬,不但会任人糟践,就连这身功夫都得尽数毁去。
辰安心内苦笑,这不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所期所盼的吗,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天,自己也竟犹豫了。
南宫明赫静静的瞧着辰安,也不催他。
辰安终是迈着步子走了过去,他双手接过南宫明赫手里的麻衣。心中喜怒难辩,最下等的侍姬和位高权重的太尉,一念上下,便是天差地别。自己一直以来拥有的是旁人梦寐以求的,而自己梦寐以求的却是注定受人唾弃的身份,人生竟如此可笑......
南宫明赫见辰安接过麻衣,随手就将一张人皮面具扔在辰安捧着的麻衣上,“还有这个,一起戴上让朕看看。”
“这是?”辰安撇去心中那几分沮丧,疑惑的问道。
南宫不耐烦解他的疑问,只催促道:“快些换上。”
辰安不敢再问,忙换上麻衣,又戴上了那人皮面具。
南宫明赫见状,满眼惊喜的上下打量起辰安来,而后惊叹道:“果真是神乎其神,若不是亲眼看你换上,只怕是连朕也不敢认。”
这人皮面具做得极好,与辰安的肌肤极为贴合,并没有让辰安感觉到不适,除了辰安自己心里有几分不自在,毕竟这面具上的人皮还不知是从哪儿来的。
南宫明赫坐回榻上,远看着辰安,心里更加满意了。他笑着对辰安招了招手,“过来。”
难得见南宫明赫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神情,辰安自是喜不自胜的迈步朝南宫明赫走去。
辰安方才走过去,南宫明赫就伸臂将人揽入了怀里。
南宫明赫一手搂着辰安,一手轻抚着辰安那张惟妙惟肖的脸。
辰安最是熟悉南宫明赫,自他戴上这张人皮面具后,他敏锐的感受到从他寻到南宫明赫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在南宫明赫身上感受到放松,与从前一般无二,好似自己还是那个他全心信任的大哥。可是,不过是换了一张脸而已......
在辰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南宫明赫抚着辰安脸的手渐渐的停了下来。而后呼吸愈重,待辰安发现时,南宫明赫的唇已经覆在了自己的唇上。
南宫明赫细细的舔吻着辰安的每一颗贝齿,舌尖卷吻着,如翻腾的浪潮。
这个吻缱绻眷恋,让南宫明赫全身上下都仿佛着了火。他不再满足唇舌的交缠,手渐渐在辰安身上上下游走,在辰安身上也点起一簇簇的火花。
辰安心里猛然一颤,他本来被吻得迷蒙的眸子一下清明了起来。
这张脸是谁?!
是谁的脸能让他如此着迷,辰安忍着内心升腾起来的怒火,攥着身上的麻衣,恨得喉间腥甜。然而却在南宫明赫接下来的低叹中,熄灭了全部的怒火。
“辰安......辰安......”南宫明赫在辰安脖颈间舔吻着,轻嗅着他最熟悉最喜欢的味道,一声声的唤着“辰安”,深情而压抑,炙热而缱绻。
辰安松了攥紧的手,似乎这张脸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辰安抬起双臂紧紧的回搂住身上的少年,主动仰头以更激烈的方式回吻住他,却也在不知不觉中湿润了眼角。爱人在前却不敢言爱,却在隔着一层薄薄的面皮后自欺欺人的诉说爱意......
原来,他们情深如旧,痛苦的从来不止他一人;原来,他们都在苦苦挣扎,却都逃不开那恶魇般的过往。
相比做下一切,又将全部决定权交给南宫明赫的自己,在仇恨与爱意中一直挣扎的南宫明赫,比他更痛苦,更无助。
是他太过自私,是他的偏执毁了那个曾今意气风发的少年。
辰安紧紧的搂着南宫明赫,同时疯狂的吻着他的唇,似要将人融入自己的骨血再不分离。
南宫明赫猛地抬起头,按住辰安欲要向上的身体,急切的喘息着。
辰安用身体蹭着南宫明赫,却被他再一次压下,“别动,还有正事要做。”
说完,南宫明赫粗喘几声后,坐起身放开了怀里的辰安。
辰安这才有机会从一旁案柜上的铜镜里看清自己此时的模样,立时,辰安就明白了南宫明赫的打算。
南宫明赫扫了眼辰安,理了理方才弄乱的衣襟,沉声道:“准备准备,一会儿雍王就要迎咱们入王城了。”
“是。”辰安利落的抚平麻衣上的褶皱,朝南宫明赫跪身行礼道:“属下寒介,叩见陛下。”
南宫明赫满意的颔首道:“朕没看错,你这身量与寒介甚是相合,想来亦能以假乱真。”
“陛下圣明。”辰安垂首说道。
......
天子驾临,万民俯首。
新皇微服出巡至雍国,雍王于章阙台设宴款待。
王城一扫平日里的沉闷,这一日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只为迎新皇入城。
南宫明赫只带了“寒介”入王城,此行不全是为了赴雍王之宴,更是为了引出藏身在暗处的南宫楚河,自然是人越少越好,但声势却不能小了。至少要让有心之人知晓,也得让某些魑魅魍魉不敢明目张胆的对南宫明赫动手,毕竟新皇若是死在雍王的宴上,谁也说不清楚。
“陛下请上坐。”慕青对着南宫明赫伸手做请道。
南宫明赫道:“雍王也请。”
两人相视一笑后一齐登上了高台,“寒介”紧跟在南宫明赫身后,低眉顺眼的仿若就是一个普通的侍从,但明眼人瞧着那身麻衣心里都有了数。
南宫明赫同慕青坐定后,慕青转头看向南宫明赫低声说道:“你说这真能引出他来?”
南宫明赫扫了身旁的“寒介”一眼,肯定的说道:“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