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会上的发言, 潜淆大多是不听的。
不过这一次的内容有关信徒，他便难得认真了一回。
发言者见连邪神都专心地听自己说，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
哼, 也不枉祂准备这么久的发言稿，此等大事，有哪尊神会当做耳旁风？
“所以, 信徒籍的管理就应该更到位一些。人类的这籍那籍, 能拥有的福利可不少。要想拥有更多信徒, 就得在这方面下手, 提高自己的竞争优势！”这尊神明是重视信徒的，不过和邪神重视的层面不同, 主要就是觉得信徒多了有面儿且能赚。
潜淆听完之后, 觉得“给信徒发福利”这一点确实可以考虑。
自己的信徒比祂神的信徒要更难一些, 虽说有一部分中二病信徒本就是为了显得很“酷”才信奉了他, 但大多数的信徒却是被迫承受着信仰邪神而受到的偏见。
邪神认为自己的信徒太不容易了，实在是需要一定的激励和补偿。
这届的神约法庭即便没有上一届那么不管事, 但也不是多在乎权力的，听完没想着自己内部做决策, 而是打算听听众神的意见。
有一尊神明轻咳了两下, 说：“信徒是自愿信仰我们、供奉我们的, 如果我们将收到的供奉在作为福利发放出去，那些一心想着我们的信徒该怎么想？况且人类是绝对会认为这不公平的, 就算所有信徒拿到的福利都一样，那也会有人说自己供奉的供品多, 应该多分；如果按照供奉的比例来发放, 又会有人说这是歧视穷苦信徒了。总之，无论是哪一种发放福利的方案, 都会引来负面的讨论，那倒不如一开始就不做。”
说这些话的时候，这尊神明的脸上是带笑的，但眼中的光却十分冷漠。
祂看不到信徒可能会有的欣喜和感动，只能看到最糟糕的结果。
做事之前不可能不考虑风险，这是祂的领域，祂是习惯了这样去揣测的。
人类祂见得太多了，什么样的都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简直就是他们的通病。
祂的信徒中，绝对也是不乏这种人的，要是再添了这还未定下具体内容的福利，那信徒内部的矛盾不是得愈演愈烈？
之前有一年，祂就学着邪神的方法给出色的神职人员发了点儿奖金，结果就引发了拿死工资的那批信徒的不满。
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没道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仇视来源，可能就是“对方有双休，而自己没有”。
只要是有分析能力的人都知道，那不是这两人中任何一方的问题，毕竟休息日也不是由这俩人安排的。
可是某些人就是想不通，而且还会把自己绕到死胡同里，越想越难受。
难受之后，他们想的不是如何去改变现状，而是去攻击那些“比自己过得好”的人。
都说人往高处走，可有一些人，不但自己不走，还坐在原地朝高处的陌生人丢石头。
他们想着，如果将对方也砸落就好了。
自己不能得到的话，别人也别想拥有。
祂见过许多这样的人，虽然祂没有当过人，但在这种思想的潜移默化中，祂也学会了用这样的思维去分析问题。
一些神明听了，也觉得有道理。
那些人类贪得无厌，原本没有什么“福利”还好，一旦有了，那保不齐就会有为了骗取福利而获取信徒籍的。
本来现在的信徒就有些半真不假的了，要是在引来了这些一丁点儿供品也不会供奉的家伙，那自己可怎么办？
有几尊神明，有意无意地看向了邪神。
都说这尊同事对信徒好得离谱，好像也是会给信徒发些小奖品的，也不知有祂的信徒籍，能不能换来什么？
因为，祂的“信徒”里，似乎就有不少假的吧？
呵，真是好笑，最在乎信徒的神明，却给了一些并不信仰自己的人信徒籍。
潜淆感受了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但没有去管。
祂神怎么看怎么想是祂们自己的事，跟他又没关系。
毕竟那是祂们眼中的他，又不是他心中的他。
他不需要对祂们负责，祂们只不过占着一个他“同事”的名头，除此之外也再无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了。
至于信徒是否会觉得不公平……他相信大部分信徒都是能够理解的。
人类有时候确实会有偏激的想法，但多数情况下会藏在心里。
就算是看不惯其他人过得比自己好，也不会无时无刻不宣泄出自己的不满，“忍气吞声”倒是常态。
他是经常给神职人员发奖金的，也会给一部分信徒额外的赐福，但那些基本不会引起什么太大的争议。
其实，只要不去大肆宣传，压根就不会有多少人知道。
而有的神明，明明只是给了信徒一点儿小恩小惠，就恨不得宣传得人尽皆知了。
祂们不是真的想要给信徒什么，更不是想让信徒得到什么，而是想要借此机会展示“成为祂的信徒是件多好的事”。
这样的手段，人类用的也不少，不是所有人都会中套。
可就是有一些人，没什么主见，只会当复读机，连神明找来的水军的话都敢跟风。
如此一造势，知道的人可不就多了？
但凡事都有两面，知晓此事者多了不一定是好事，没让他们想到更深层次的事实也不一定是好事。
有的人不仅是会被神明的水军洗脑，还会被后来下场的言论左右自己的想法。
摇摆不定的、毫无自己思考能力的墙头草们，就这样东一句西一句的，只为表现自己还是有在关心社会实时的。
实际上，他们的关系也只不过是转发评论，连内容可能都不是自己想的。
看到热评热转说的还算有道理，也不细想究竟是什么道理，就跟着附和了。
这样的人多了，神明看到的也有不少是反对的言论了。
实际上大部分反对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信徒，只是跟着刷屏，看到热度上去了，也觉得是自己出了一份力。
无论结果好与坏，至少有参与度嘛。
潜淆觉得这种做法是奇怪的，他不能理解，但也接受这样的事实存在。
几尊神明出来站队，持不同意见的神输出着自己的观点。
“我觉得给信徒一点儿入信徒籍的成就感也好啊、纪念意义也好啊，总之是不能让他们觉得亏的吧？仪式感这种东西，许多人类都在意得不行，有些商家的套路就是那样，他们不也落入了消费陷阱？想想看，刚一成功加入信徒籍，就拿到了专属的礼品——保准有人类会因此心动！”这尊神明对一些商品销售很有见解，只是不会像邪神那样真的在自己的神殿里开店。
那些在祂看来都是骗钱的把戏，自己的信徒要是真买真信了，那简直就是在丢他的脸。
祂不仅不希望自己的信徒会中了“在景区买纪念品”的圈套，还嘲笑那些在邪神殿里买东西的游客。
虽说祂也学着发展了旅游，但纪念品这方面祂是坚决不碰的。
本来祂就常给信徒“科普”有关消费陷阱的事，如果祂的神殿里有了小店，那谁还会信祂？
就算那些商品物美价廉甚至是亏本出售，也会有人质疑的。
祂很清楚，有的人喜欢在景区买东西，就是想要留作纪念。
他们买的不是那件商品，而是与之相关的回忆。
那将成为一把钥匙，为他们开启记忆的门和抽屉，让他们回想起旅游的点点滴滴。
若是想要纪念的话，那信徒籍礼品也可以是。
祂几乎都快要想好准备什么样的礼品了，太过实用的可能不行，重复的概率很大，最好是那种感觉能用但现在基本用不到的物件。
比如，拆信刀？
现在应该没有多少人类会写信寄信了吧？
嗯，这个想法不错，就算会议上没有通过，自己也可以给新入职的神职人员准备。
如果神殿里的那些“老人”想要的话，也可以发，反正这也不费钱。
有神明是反对的：“加入信徒籍不交钱就不错了，还想要领福利？世上哪有这么多好事！依我看，就得让信徒珍惜有信徒籍的机会，最好是让他们有那个竞争意识，每天固定只能登记多少人，如果错过了就得重新排队。这样那些有从众心理的人一看，发现这居然是限量的，而且还真有人排，那不也就跟风了吗？”
这尊神明也是从人飞升而来的，生前对这方面稍有研究，现在说出来也顺得很。
潜淆听完没什么表示，所有神都以为今天的话题足以引他开口，可他仍是一言不发。
有好事的同事用神力推了他一把，像是想要鼓励他发言。
可是邪神不是不明白，那家伙只不过是想看出好戏罢了。
他没有闲到要给这些吵个没完的同事展示什么的份上，更何况他压根就没有“口才”。
邪神一副局外神模样坐在那里，不声不响地听着。
对信徒好，而且是这种表象的好，居然已经是祂们“营销”的点了吗？
这群家伙可真是……
信徒又不傻，虚情假意和真心实意，他们是能感知到的。
今天的邪神，也在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