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信徒讨薪称得上是件麻烦事, 潜淆觉得方式方法绝对是其中的关键。
他担心双方会有过激的极端行为，因此每每接到这种祈愿，都是尽量单独解决。
信徒虽然是当事人, 可有时就算去到了现场也只会增添难度，不如让他们待在安全的地方。
有些人哪怕是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也会说自己是“要钱没有, 要命一条”, 拼死拼活阻拦合理的讨薪。
明明是欠钱的那一方, 却还哭诉着自己有多不容易, 企图占领道德上的制高点。
邪神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类本就是不道德的，但仍是想要道德绑架对方。
那些路人, 难道就不能做到明辨是非？
很多时候, 真就做不到。
这次的事情有点儿棘手, 难办的点就在于信徒说什么也非要跟着去。
即便他说信徒若是不跟去可以减免还愿的供奉, 对方也不管不顾。
“邪神大人，您现在不让我随您一块去, 我到时候自己也会过去的，”信徒认真的模样不像是一种威胁, 而是在陈述事实, “您要去的地址都是我提供的, 我难不成还能找不着路？”
潜淆意识到了这名信徒态度之坚决，只好同意了。
有他照顾着, 总比让信徒孤身闯入更加安全，他也能放心些。
等来到了对方的前工作单位, 他才发现这里确实是一副发不出薪资的模样。
“什么工作, 需要在烂尾楼里展开？”他随口问了信徒一句。
对方轻车熟路地从蜘蛛网间的空隙穿过：“探灵冒险啦。”
邪神一愣。
这样的工作，虽说不上是装神弄鬼, 不过借着鬼神之名故弄玄虚的的确占大多数。
他就有过，不太好的相关回忆。
有一段时间世界各地盛行这种直播或视屏，与之有关的伪纪录片式电影也层出不穷。
而没多少预算的道具组，图省事就在布置的时候随意画了几个网络上找到的能够唬人的图案。
其中，就有他的召唤法阵。
在直播过程中，召唤出一尊真正的神明可不是什么好的“节目效果”。
邪神忘记了自己当时的反应，只记得收到了许多负面的反馈。
其实，做错的不是他，但是他不理解为什么那些恶毒的话语却是向着自己袭来的。
而误打误撞召唤到了神明的直播间，倒是被砸了不少礼物。
甚至有人说他邪神是故意去人家直播间蹭热度的，真是可笑。
他压根就没必要做这种事，而且他的直播间也不需要这种“人气”。
潜淆进行直播的初心，仅仅是为了向供奉了供品的信徒赐福，又不是真的将此当作了自己的工作。
说到工作，这次的信徒也是做探灵冒险的。
那会来烂尾楼讨薪，倒也合理。
在人类的都市传说中，这种地方有冤魂可不算稀奇，各种怪事更是一个比一个离奇。
说不定，真能在这里遇见实实在在的“怪谈”，只是人类一般分辨不清是有人搞鬼还是确有其事。
不过信徒一副没在怕的样子，这里应该只是普通的烂尾楼而已。
“你们团队有多少成员？”他觉得要帮信徒讨薪，起码要了解大致的情况。
之前对方赶着来这里没有多聊，现在算是有机会了。
信徒掰着手指算了一下：“我在这边工作了三个月，但是人也没认全。负责制造气氛的好像每次都会换，应该是临时找来的演员……服装和道具是老板的亲戚负责的，主播是老板本人，后期和视频剪辑在我之前就离职了，现在有没有专人负责我不清楚，毕竟视频也传得少，主要还是直播……”
这么算下来，实际上就没几个人。
而自己，居然是关系最远的，也难怪会被拖欠工资了。
邪神不理解为何信徒会选择这个不靠谱的团队：“你当初是因为什么来这里工作的？”
他本以为这是相当简单的问题，就当是调节气氛问的，没想到竟是把对方问沉默了。
“不想说的话，也没必要说。”他见信徒眼中的光都暗了一半，便终止了这个话题。
看来，是不能提的禁忌。
他清楚每个人基本都有不愿向谁开口的过往，即便他可以直接“获知”，他也不打算得知信徒的这一段经历。
在神明面前，信徒也是有隐私权的。
走到顶层，他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坐在一张看起来像是从废品堆里拾来的转椅，一圈一圈地转着。
要是换做是个爱胡思乱想的人类瞧见了，估计第二天这里就会传出新的都市传说。
身为神明的他，自然可以看出来那就是个普通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此次讨薪的对象。
他向信徒确认过后，用神力中断了那人连续的匀速转动。
看着眼晕，先让对方停下来好了。
“谁？”坐在椅子上的人腾一下站起来了，“是谁在装神弄鬼？”
看，这就是靠这种事吃饭的人，才会有的反应。
真正的神明看着对方，没有自报身份，只是说：“你拖欠了前员工的薪水。”
社恐在说出这句话之前思考了好几种说法，最后选定的还是这平平的一句。
不过应该也够用了，毕竟事实都说出口了，那人也能明白他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他不需要多有气势地帮忙讨薪，那样不一定显得占理。
人类有一种说法：有理不在声高。
听到这句话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打断自己转椅游戏的家伙，有瞧见了站在对方身后的人影，自然清楚眼下的情况了。
那个前员工，居然还敢找帮手来讨薪？
就那种业务水平，也好意思要钱？
自己收对方在这边工作了几个月，没收学费就已经很好了，说是做慈善也不为过。
一个初入行的小新人，是拿得起这薪资的吗？
当时招聘的时候不过就是一忽悠，没想到对方真就信了。
不能怪自己什么，那都是这信任蠢，真以为这种简单的工作都能有那么高的薪水吗？
“不给不给，在职的时日里工作做的不怎么样，还想离职后来讨薪？晚了！早干什么去了？要是能做得好，那我也没有克扣的必要不是？今天这个恶人，我还就是当定了——补全过去薪资，免谈！”那人摆摆手就想打发扰了自己兴致的一人一神走。
潜淆在来之前倒是问过最为关键的一点。
【你有签劳动合同吗？】
【没有。】
正是因为这一点，他知道走人类的法律途径应该是没多大希望了。
那就只能，用邪神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他一拍手，看向对方：“你确定，你要在我面前当‘恶人’？”
虽然他是“邪神”，但是对方若是“恶”的阵营，那自然他也更师出有名了。
“是又怎样？”那人嚣张地一抬下巴。
“邪神大人，您和这种人起冲突，那也是对方不配。”信徒劝道。
自己请邪神大人来帮忙，可不想听到那个前老板骂自己信奉的神明。
那人骂人又多凶，自己是深有体会。
如果邪神大人也被凶了，那自己就是有过错的——当然，错最大的还是前老板。
“邪神？”那人一听，先是不信，后想到自己这前员工似乎真是邪神信徒，就有点儿慌了。
自己虽说是无神论者，不过在他们这个地方，持证的信徒是不能拿神明的事开玩笑和骗人的。
之前对方在职时，自己提过有关邪神的选题，都被对方坚持反对并最终否决掉了，从那件事就不难看出对方对这尊神明的珍重程度。
平日里，这个人可是从来不敢说自己这个老板半点不对的，那次可算是特别反常了。
一想到自己以鬼神异闻为题材的办公地点，来了一尊真的神明，除了慌张之外，此人更多的居然是兴奋。
要是这个时候自己开直播，那不就有现成的大爆素材了吗？
潜淆见那人偷偷摸摸地去拿出了手机，以为对方是想摇人，就用神力将对方的手机变卡了数倍。
其实直接切断信号也行，只是那样就不会看到人类最为焦急的一面了。
眼看着能加载出来，却卡在最后一步，这足以令人抓心挠肝。
他也有在用人类的电子产品，自然了解这一点。
果然，那人见自己的网络处在一种“有，但好像又没有”的状态，逐渐面露癫狂。
逼疯一个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如果你不将曾经答应我信徒的薪水补足，你这辈子连任何网，最多也就加载到99%了，”邪神冷声道，“我保证。”
神明的“保证”，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只要说了，那一定会实现。
所做工作本就与鬼神有关的人，必定也是清楚这一点的。
因此，那人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这比单纯连不上网还折磨人的心智！
这邪神，还真是恶毒！
就算是气不过，这种时候这人也是不敢冲这尊神明说什么的。
万一激怒了对方，自己直接用不了电子设备了怎么办？
自己可是靠这些吃饭的啊！
于是，这人只好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掏出了一包钱，点了点之后交给了前员工：“拿好，快走不送！”
潜淆见信徒满意地笑了，也觉得自己这个方法还算可以。
今天的邪神，做法也很“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