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笑得十分得意的人类, 潜淆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示。
“你的信徒，可是决定要跟着我了哦，如何？”那个被神约法庭选中的人几乎觉得自己已经是“邪神”了。
此人认为现在的这一尊邪神, 既然如此重视信徒，那在亲眼目睹背叛了自己的信徒后，绝对会很生气吧？
要是能气到祂, 自己就赢了！
整天摆着一副不为世事所动的表情有怎样？在这种事情发生时, 总不能还无动于衷吧？
哈哈哈哈哈, 神约法庭说神界的神明们都以故意逗弄邪神为乐, 看来是真的！
真是，太好玩了, 感觉会上瘾。
潜淆觉得对方简直要笑到癫狂了。
但是他对此确实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人类选择信仰谁, 是他们的自由, 这是我管不着的。”
若是换了一尊不那么社恐的神明在这个位置上, 可能会呛一句“难道你会去管？连信徒的合法自由都要管辖”这样的话。
但是他觉得说这些话无益，反倒是会增加自己的压力。
他是不希望给自己太多负担的, 同样，他也不希望令信徒因此有太多负担。
能够拥有合适的信仰, 本身应该是一件不说幸福、至少愉悦的事。
要是由于信仰问题而产生诸多烦恼, 那就本末倒置了。
明明许多人本身就是为了摆脱世间的纷扰而选择信奉神明的, 要是在此之后徒增烦恼，那又为什么要选择这份信仰？
那人听了这句话, 不屑地“切”了一声。
神明连自己的信徒信谁都不管？那不就是没有责任心吗？
要是换自己当了邪神，那肯定会好好管着的, 在信徒有意向去信仰祂神之前直接将当事人的信徒籍给除了。
此人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观念和对方堪称完全相反。
有的神明是想要掌控信徒的，但潜淆却始终将决定权交到信徒手中。
无论是走还是留, 都是信徒的选择。
他只会接受信徒的决定，而不会去过多干涉什么。
那两名信徒争吵了起来。
被绑信徒在打完好友的手之后，也意识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了。
对方好心来救自己，甚至不惜为此召唤神明，而作为好朋友的自己，却这样做……
此人就此道了歉，但是对于信仰的事只表示没什么可多说的。
“为什么？”好友本就哭肿了的眼睛又被泪水浸透了，“你不是，信仰邪神大人信仰到了当时非拉我‘入坑’的地步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去信那个家伙！”
自称是下任“邪神”的人类，怎么看都像骗子好吗？而且还是相当简陋的骗局！
“是啊，我还是信仰着‘邪神’的，不过‘新邪神’大概才是未来该信奉的神明吧？我只不过是，提前成为了‘新邪神’的信徒，而已。你要加入吗？现在成为信徒的话，就能算作是元老了呢。”
多好啊，如果现在的“邪神”终有一天要被时代抛弃的话，自己先去找到新的可信仰的“邪神”不是更好吗？
感觉少走了很多弯路呢。
但是好友并不认为是这样。
“邪神大人就是这一尊吧？要是换了一尊神明，就算祂也是‘邪神’，也不会是我真心信仰的那尊神明了！”信徒喊出这一句话后，下意识地朝神的方向看去了。
潜淆回应了信徒的目光，他就知道，是有信徒会这样想的。
不是他自恋，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是具有不可替代性的神明。
神界的大多数神明都跟他差别极大，他被祂们视作“异类”，但他却认为这正是自己区别于祂们的“优势”。
最后还是不欢而散了，信徒看着自己的好友跟着那个自称“新邪神”的人离开的背影，用神明的手帕擦了好半天的眼泪。
太难过了……怎么会这样……
一起信仰邪神大人的时光，是那样的美好，可至今想起来，却像是一把把刀在自己心上割。
信仰难道是一种投资吗？
是一定要受到什么“回报”的吗？
信奉邪神大人时的情绪价值自己已经获得许多了，还要在奢求什么吗？
确认信徒可以自己回家后，潜淆也离开了这里。
信徒想要换一尊神明、甚至是贷款信仰此时还未成神的人类，他都不会去多说什么，只是会有点儿伤心难过罢了。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神界每一尊的神都应该经历类似的事。
一般只有无编制的野神才会一直得到一个地区或同一拨人固定的信仰。
“邪神”的覆盖面太广了，每天都有新增的信徒和放弃信仰的人，这对他而言已经是常态了。
＊
回到家，潜淆想好好地玩会儿游戏。
最近太疲惫了，连游戏都有些玩不动。
但是有一些游戏还是挺解压的——只要不计较胜负和能否通关，只在意此刻的快乐，很多游戏都可以被归为“休闲放松”的一类。
他换了一张卡带，打开了一款平时不怎么玩的游戏。
平日里的他觉得跑地图浪费时间，可现在他就想好好地在地图上闲逛。
有的人玩游戏，就是为了忙里偷闲。
可是这样常常会使本就要忙的事堆积起来，然后就变得更加忙碌了。
他看着游戏里的风景，按下了手柄上的截图键。
这一幕，好像自己曾经遨游于天际时看到过的景色。
如今的他，在空中大多只顾赶路，再也无心看风景。
有的人类说当代的生活节奏太快了，可有些人就是适应这种快节奏的生活。
一旦慢下来，他们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潜淆是喜欢放假的，他认同张弛有度的工作方式，可他没得选。
他是神明，他工作量的多少不是固定的，更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
玩了半小时不到，他就觉着没多少趣味了。
以前只要给他一款游戏，他都能心无旁骛地玩上许久。
可是现在，拿起游戏机他都觉得会有负罪感。
自己快要被“换掉”了，应该在此之前再多为信徒做些事才对。
如此要紧的关头，自己怎能专注于娱乐？
要多办实事才好，那个家伙一看就不像是会为信徒谋福祉的，要是自己不在了，自己的信徒受了苦怎么办？
不行，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自己要早做准备。
他已经渐渐接受自己可能会被换的“事实”了，甚至开始提早做起了准备。
邪神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更多的信徒，连最信任的几名高级神职人员都没有被纳入前期准备的一部分。
在他离开后，很多是都需要他们来处理，他虽然现在不能说，但不能没有规划。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立遗嘱”的人类一样，担心自己走后原本被自己庇护的人们遭遇不幸。
神明的力量不是无限的，他只能尽己之力去尽量做好这些事。
在他没有关注的地方，一场隐秘的线上讨论已经悄悄展开了。
【大家，这里安全吧？】
【放心，我自己做的聊天软件，连神明都找不到。】
【真有这么强？】
【你质疑我？那你电脑没了。】
【没必要哈，我们来是为了邪神大人的事，而不是展示自己的技术和内讧。】
【好多人！知道这件事的人数比我想象中的多好多啊……】
【我们邪神殿都知道了。】
【嗯，我是被那个家伙在街边拉住了，说一眼就看出了我可能是邪神信徒什么的，感觉很江湖骗子啊。】
【好像真的是能成神的人选，只不过是不是“邪神”两说。】
【那家伙好狂，有够讨厌的。】
某一座邪神殿，可以容纳此殿全体神职人员的会议室里座无虚席，但每个人都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电脑或手机的屏幕。
他们是知晓了“新邪神”威胁的邪神信徒，也是最早遭到那个人骚扰的邪神殿。
寄出的信件都得到了邪神大人的回应，但是在神明来处理之后，他们反而是得到了更糟糕的消息。
那个奇怪的人，还真是神约法庭定下的人选。
这件事对他们造成了极其大的打击，严重到了有神职人员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就病了。
就像邪神所认为的一样，人类是非常脆弱的存在。
人类许多身体上的病症，都是“心病”导致的。
这次的事，绝对称得上是难治的心病。
他们不想去面对那“新邪神”，也对接下来该怎么做感到茫然。
先，跟其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信徒团结起来吧。
邪神大人没有宣布此事，他们自然不能泄露。
但是本就知晓的人讨论，估计就算不上什么问题了。
因此，就有了这么一场线上讨论。
【邪神大人真的是特别特别好的神明，在亲眼见到祂之前我是这么想的，在与祂接触后我更是觉得这是正确的，我不希望祂离开我们。】
【要是他不再是邪神的话，那就会离开神界了吧？】
【离开的结果，应该就是……好吧，我也不清楚。】
【总之，我们不能让邪神大人离开！】
【这是天定的吧，我们能做到？】
【你信不信人定胜天？】
【我要是相信，就不会信奉神明了。】
潜淆不知道自己的信徒在讨论这些。
今天的邪神，也没注意到信徒的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