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剧院, 潜淆觉得这一个祈愿比平时的五个祈愿还累。
也是，毕竟通常情况下的一次召唤，不会给出那么多的祈愿备选, 更没有那么麻烦的决定方式。
而且最终定下来的这个愿望，还不是太常见。
刚才信徒坐在舞台上的时候，他明明已经提前设了一个结界, 但没料到对方能那么活跃, 仍是令他提心吊胆。
原本以为一个结界就可以解决的事, 其实并没那么容易。
他之前没有看过这场舞台剧, 不是很清楚内容和形式，因此看到连信徒坐着的边边角角也会有演员走来后, 他连忙带动整个结界转移了信徒所在的位置。
然后就是一直走动一直变换, 也不知道那么大的舞台, 怎么就执着于走到每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
邪神本尊平时在公众场合常往角落里站, 但那是为了让自己不起眼，而那些演员往角落里走的时候, 追光灯可是追着打到了他们身上。
一场演出下来，他给信徒辗转腾挪了无数个地方, 消耗的神力远远超过了一开始的估值。
如果祈愿的内容不是局限于在舞台上就好了, 在舞台前一点点的上空可能视野会更好——主要是不用移动。
“邪神大人, 今天的演出太精彩了！您觉得怎么样？”信徒排队合影之后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脸上是止不住的笑。
潜淆没说自己为了忙信徒的事没有细看内容, 只是在关注演员的走位问题。
他不想让信徒失望，于是便说：“嗯, 是挺好看的, 谢谢你的推荐。”
“他们以后，一定能够成为非常非常出色的团队的！”信徒两眼放光, “有您的肯定后，我就更加确信这一点了！”
邪神没有回应信徒的话。
他看到了稀稀拉拉走出来的观众，散场后他才发现，看那场舞台剧的人并不多，这也是为什么信徒没排一会儿对就拿到了全员合影和签名的原因。
那些人未来会走多高、走多远，并不是他关心的事。
但是，这名信徒显然是很喜欢他们的。
为了信徒能够如愿以偿、为了信徒能够开心快乐，那就破格稍微保佑一下那个剧团好了。
然后一查，他知晓了那个剧团的成员几乎都是自己的信徒。
他们剧团甚至演过世间罕见的、夸赞邪神却又不是全程瞎扯的戏剧。
果然都是自己的好信徒啊，要是他们知道自己信仰的神明花钱买票来支持他们的演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要是再巧一点儿，还可以算作是用他们的供奉产生的信仰值转化为的金钱买的票，那就算是一种“循环”了。
听起来，确实有几分晕。
连冒出这种想法的神明，都有些被绕进去了。
＊
“你为什么会找我下棋？”潜淆看着眼前的同事，语气是非常明显的不解。
是的，他不理解为什么会有神明会主动找他“玩”，而且还是下棋。
“我很擅长下棋，下哪种棋就由邪神来挑吧。”对方不仅不请自来，而且答非所问。
“五子棋。”邪神是愿意玩游戏的，而且下棋这种安静的游戏即便是在线下他也能接受。
与不是那么陌生的同事对弈，又没有围观的家伙，就算是社恐也可以挑战一下。
对方摆手：“太幼稚。”
“四子棋。”邪神在刚才的基础之上升级了硬件，简化了获胜条件。
不过在难易程度上，四子棋不见得比五子棋简单，立体的棋盘确实要比平面的多考虑些。
例如，棋子堆叠的高低之分等。
“填满了啊。”那尊神看着没有空格子，却仍未决出胜负的竖立棋盘说。
好吧，确实还有一点，就是互不相让的下容易占满所有格子，但又两头都讨不了好。
“棋盘要大一点儿的，”对方的要求一出，邪神很快就想到了一款。
六贯棋。
胜利的标准是用自己的棋子连接两边，形成一个通顺的“道路”就算是完成了。
这个棋盘虽是少见的菱形，但棋盘的确是比四子棋的要大。
“这个如何？”他自信满满地问。
“可以！”对方摩拳擦掌，打算好好地下上一局棋。
两色的棋子你来我往，在铺自己道路的同时不忘阻挠对方，纠缠得难舍难分，这一局也是胜负未分。
“这也能平局？”看到扭曲到看不出原本走向的棋盘，两尊神明都有点儿烦恼。
祂们都不认为自己是输不起的神，但是这两种棋下下来，的确是没有输赢的。
此后，祂们又下了将棋、国际象棋、黑白棋、双陆棋等种种棋，这回有输赢了，但是比分累计下来二比二平，还是没有真正的赢家出现。
“这棋，就先下到这里吧，时候也不早了。”那尊神见自己苦练了百年的棋艺，竟与这尊据说整日里只知道玩电子游戏的邪神不分伯仲，也是有点儿生气了。
本以为自己能展示一番自己精湛的棋艺，没想到下什么棋对方都能来上两手，根本不带怕的。
潜淆收拾好对方变出来的棋盘，说：“再玩一局播棋。”
他刚收下了这同事说赢了就当奖品送给他的国际象棋，这似乎在人类哪儿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堪称古董的老物件他自己多的是，这棋收着也只是不拿白不拿。
“一局定胜负。”那尊神原本都已站起，听到这话又坐下了。
播棋确实好玩，是对手选择能够鲜明影响到自己棋盘的游戏，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在不知不觉中促成了对方的胜利，让下棋者不免深思熟虑。
但是，贪玩的结果就是，自己输了个彻底，倒是令邪神得意。
“我玩得很愉快，你呢？”潜淆极少和同事有这样的接触，这几局棋下完之后，他觉得神界或许也不是那么糟糕的地方。
其实许多神，私底下都有在玩人类创造的游戏，而且还玩得不错。
也许只是电子游戏尚未入祂们的眼，说不定再过个几十上百年，祂们也会觉得电子游戏有点儿意思，算是人类智慧与想象力的结晶。
到时候，他玩电子游戏就不会受到祂们的指责和恶意中伤了。
即使他对那些话并不是多在意，可为了自己的信徒考虑，也要降低相关的负面影响。
况且，要不是他玩了那么多电子游戏，今天的棋他还未必能赢。
那尊神明大概是知道他连桌游都几乎不玩，才来找上门的。
只可惜对方不太了解电子游戏，不知道这些棋在游戏机上都可以玩。
他不觉得自己是在棋艺上赢了，要是真要说输赢，那应该是赢在了信息差上。
虽然不懂得对方此举有何目的，但是对弈时的快乐他是真的体会到了。
只要是这样，他就不亏，而且还赚了。
赚到了一副国际象棋，还有同事的……算了，祂怎么想跟自己没关系。
潜淆不是胜利之后会独自窃喜的神，他很快就把今天发生的事发到了自己的个神网站上，并设置了“仅信徒可见”。
没办法，这个传播出去了，可能会对那尊神造成不是那么好的影响。
毕竟自己就算没有直接点破那是哪一尊神明，也有可能被八卦之神的信徒、甚至是祂本尊扒出来。
现在这个实在，信息都足够透明了，更何况那尊神明出入自己家的时候没有隐身，更没有刻意避开监控，用一些特殊手段那是一查一个准。
所以，就只好提前一步，先将信息的传播范围大致限制在会看个神网站的信徒中，再施加咒术使相关信息无法进行二次传播，连口述都不行。
不过大多数信徒看到那个“仅信徒可见”就会乖乖闭上嘴、停住手了，什么该说、该转，他们心里也是有数的。
这时候要是说出去了，那绝对是会给自己这尊他们信仰的神明添麻烦的。
邪神不认为自己这是在“炫耀”或是什么，他觉得这是非常正常的分享欲。
与信徒分享自己获胜的喜悦，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而且他也在自己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上，保护好了那尊在下棋上稍稍输给了他的神明的颜面，这已经可以算是仁至义尽了。
在发布出去之后，他看到了信徒们的留言。
【邪神大人好棒！】
【这些游戏放到一起，好像蛮眼熟的……总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
【很常见的棋类游戏吧？】
【我怎么好多都没玩过——不过我也不怎么下棋啦，哈哈，我更爱打牌！】
【为什么不玩点格棋呢？这种不需要专用棋盘和棋子的纸笔游戏，我觉得非常方便欸。】
【好玩的棋有很多，但是不可能一次性都玩个遍吧？】
【邪神大人赢了耶！我就知道我们邪神大人是最棒的！】
【还获得了胜者的奖品呢！这副国际象棋看起来好漂亮哇，一定很贵的吧？】
【邪神大人能和祂神玩到一块去，我不知为何感到十分欣慰……】
【居然会有神明来找邪神大人玩啊，看来神明们也不止是有会跟风排挤的。】
潜淆看着这些留言，感触良多。
他挑着一两个回复了，也给其中的几名信徒赐了福。
今天的邪神，也玩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