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看清了第二次被飞镖扎中的愿望后, 潜淆才有点儿后悔了。
其实，前面那个祈愿也不是那么难实现的，就算信徒过了一段时间后不满意, 那早超过了售后期。
“邪神大人，我扎中的是什么啊？”信徒见神明久久不语，便自己上前一看究竟, “原来是这一条！”
看完信徒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是自己写的没错, 但当时确实是为了凑数＋好玩写上的。
把这条愿望放在转盘上, 就有些许“□□赌”的意味了。
“对不起对不起，邪神大人, 这条可以忽略不计的, 我们重新再来一次吧？”信徒连忙找补了一下, 不然自己可能要进黑名单。
即便自己心里没有对邪神大人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甚至那些东西只是写上图个乐，也可能会使神明对自己产生反感。
唉, 早知道邪神大人真会来，早知道自己真有不到二十分之一的概率扎中那一格, 就不那么写了。
完了, 邪神大人对自己的印象肯定不好了, 怎么办怎么办……
信徒眼中满是慌张，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将飞镖拿回来。
祈愿本该是件很严肃正经的事, 都怪自己非耍什么小聪明，整出个转盘和飞镖。
现在可倒好, 不好收场了吧？
如果邪神大人直接离去, 都是情有可原的。
“没关系，”潜淆回过神, 见信徒一副紧张无措到快哭了的模样，忙说，“再扎一次便是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会尽量帮你实现最后你决定下来的愿望，别着急。”
话不能说的太满，要给自己留点儿后路。
他不清楚祂神是否会这样做，但他确实不介意信徒在定下真正的愿望之前先列出几个备选。
人类大多都是这样的，突然得知自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许多人都会犹豫不决。
这回虽说是信徒主动画下召唤法阵召唤的他，不存在意外获得愿望的背景，可他还是能够稍稍理解的。
当然，他唯一不理解的就是刚才扎中的那个愿望——这东西，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不过看信徒歉意满满的样子，不像是在故意为难他。
可能是在设计的时候出错了吧，比如在制作转盘的时候，不小心将心里话写进去了。
但那如果是心里话，也挺恐怖的。
人类的想法，他看了这么多年，果然还是看不透。
难怪连人类自己都要研究诸如“人类学”之类的东西，估计是他们看自己和同类也看得不是很透彻吧。
接下来的两次投掷，他都没有再帮信徒的忙，而是任由那飞镖乱飞。
只要不扎到人身上就可以了，更何况这里除了信徒以外就没有任何人类。
这是飞镖，又不是回旋镖，在正常情况下，是不会伤到投掷者的。
他是这么想没错，可他是低估了这名信徒的出意外能力。
在“出乎意料”这方面，这名信徒算是他见过的人类中的佼佼者了。
“哎呦，好疼！”一阵风刮过，逆风而行的飞镖不堪阻力，直接放弃，一扭头就扎进来了家里。
而飞镖的家，就是自己曾经的停机坪，也就是信徒的手。
飞镖，邪神是见过的。
但他也从未见过，能有人把飞镖扔出去之后，再被飞镖扎到。
这运气，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相当厉害了。
“你没事吧？”他第一时间将飞镖转移到自己手上，并将信徒的伤口用神力治愈了。
信徒摆摆手：“邪神大人，我没事的，就这一点点小伤，您要是放着不管，现在差不多就痊愈了。”
潜淆这下放下心来，在他的认知中，人类可是脆弱到被一根钉子扎了也会不治身亡。
好吧，他知道在这个时代破伤风基本也算不得什么了，可他还是怕，怕信徒会因为信仰自己而运气不佳。
这倒不是他胡说的，而是人间有鼻子有眼的传闻。
【据传，邪神的运气不好，连带着信奉祂的人也会在无形之中损耗掉运气。】
他头一回看到这行字的时候，还觉得这压根就是无稽之谈。
毕竟他自己就是邪神本尊，理应是比这些乱编胡写的人更有发言权的。
可是，他没过多久就在评论区看到了一些号称是真实分享的回帖，看上去可信度还蛮高的。
其实说实在的，他觉着自己的运气确实不算好，不过也还没有到能够伤害到和自己的工作生活几乎没有关系的人。
要是按那帖子里的描述，他还不能出门，更不能找借口不出去就为了打游戏。
那个帖子乍一看挺扯的，但他出于想看如何完全与外界断开联系，还是多看了一些。
对于邪神的运气，他们是说什么的都有，连“看了邪神的视频财运会跑”这种话都能说出来了。
不是，财运和视频有必然的联系吗？
这未免也太不拿网友的智商当一回事了，就算是财神看到了，也不会觉得欣慰的。
看着信徒连个痕迹也没留下的原伤口处，邪神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自己的信徒，能怎么办呢？
要是想反悔的话，就不应该答应。
人家信徒期待了半天自己这尊神明能来，要是来了但是不能帮信徒实现“相对正常的”愿望，那信徒该有多失望啊？
邪神向来是不舍得令信徒失望的神明，因此他会一次次地逼迫自己做到最好。
“我这边手投得不顺，”信徒又感受了一下风向，说，“风往这边吹了！天助我也，我扔！”
信徒这一飞镖，终于扎中了。
“中了！”信徒比看到足球队夺冠的球员还激动。
“中了！”神明比看到自己带出的足球运动员夺冠的教练员还激动。
信徒兴奋之后，又想起了自己年少轻狂时写下的祈愿内容。
现在这么一回想，那时候写得真是太草率了。
虽然这个“年少”只是半个月之前，但自己还是觉得已经看不懂了。
也许是跟不上年轻人的步伐了吧，差半个月，果真是差了太远。
总觉着，半个月前的自己、现在的自己和未来半个月的自己，不太像同一个人呢。
可要说具体是哪里不像，却又说不上来了。
可能，是那时候的自己还未亲眼见过邪神大人，而半个月后的自己，早就见过了邪神大人的区别？
不就一个转盘嘛，也吗没什么了不起的吧，至于变化那么大吗？
怪不得说很多人在信仰神明前后，都会发生极大的变化，看来自己的信仰是有效的啊。
信徒的思路进入了很怪的点，连这一次的飞镖扎中了转盘也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没有及时反应过来或许才是合理的，毕竟在没有了神明的帮助下，这名信徒足足投掷了六十二次飞镖，才将其扎中了转盘并没有掉下。
刚才有那么两三回，眼看着飞镖都触碰到转盘了，却又没扎牢，直接就滑落了下来。
那时潜淆还担心自己前两次的帮助会露馅，但在信徒说的一句“扔多了都没力气了”中，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多虑了。
能写出那一条第二次被扎中却作废了的祈愿的人，可能不会想那么多吧。
“我看看这个愿望，”这回不用信徒说，邪神便自觉地念出了上面写的字，“让小学老师将当年布置的抄写作业写一份再自己烧掉。”
这是什么愿望？
纵使是见过不少邪门愿望的邪神，这时候也懵了。
让老师亲自做一遍自己布置的作业的愿望，他也不是没见过，但是这个“烧”，实在是有点儿令他费解了。
怎么，这是“阅后即焚”的意思吗？
可就在他觉得“这是信徒的隐私，没必要问，只要尽量达成愿望就可以”之时，信徒主动开口说了。
“那是在一个，寒冷的雨夜……”信徒的故事背景显得有几分凄凉，不过主要原因是手机里播放着的B□□生的效果。
潜淆见过很多讲自己故事的信徒，其中也不乏会给自己配乐的。
他表示，这些都是他见了不少的常规操作了，没什么好值得惊讶的。
有的信徒，甚至会给自己伴奏，还有的信徒，说上头了会来上一段快板。
这些都不过是小场面，最离谱的事有一回，一信徒在讲述自己的往事时，特意请了一乐队演奏，那气势宏大的，像是曾经开辟了一个新世界一样。
所以，这样仅仅是用手机放背景音乐的信徒，已经算是非常简约的了。
就是，如果这个手机不是放在他耳边，那就更好了。
信徒在放之前解释过，这部手机的音量不大，但是有音乐效果更好，想让他听到更加声情并茂的版本。
于是他便默许了信徒这样做，并且没有告诉对方，神明的五感比人类好很多，就算音量比这个低十倍，他也能听到。
对他而言，能听到的烦恼，似乎是比听不到要多的。
尤其是神界那些不知道是故意说给他听，还是他无意之中听到的那些话，都让他有点儿烦。
“在那个雨夜里，我写着作业，烧着火盆，”信徒接着说，“但是不巧，雨滴打湿了我的作业，那份写完了的作业，眼看就要报废——”
潜淆十分认真地听着，反复被带回到了那个夜晚。
今天的邪神，也在认真听信徒回忆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