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大包小包的贵价食材, 潜淆不为所动。
一到要过年，什么妖魔鬼怪都冒出来了。
哦，那倒也不是上述的物种, 而是神明。
只是还不如罗列出来的那些，是他更不待见的家伙。
“邪神，你就帮帮我吧, 不就借我几个人吗？我以后再还上便是了。”来者将自己带上门的东西一字排开, 觉得有这些东西傍身绝对也不会空手而归。
大部分神明都是要面子的, 做不出让同事满着手来、空着手归这种事。
可是祂没搞明白一点, 那就是自己眼前的这尊可是最不在乎这些“俗礼”的邪神。
“还？”邪神一抬眼，没往对方哪儿瞧, 反倒是看着墙上挂着的装饰画, “那可是我的信徒, 不是什么物件, 没有借走一个还一个的说法。”
他很少向同事说这种长句子，说完之后觉得有点儿不舒服。
没事, 只是社恐犯了而已，缓缓就好了。
“哎呀, 人类而已嘛, 没必要看的那么重。”那尊神明还在打着哈哈, 没有一点儿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
其实真正精通神情世故的神明都知道，要对什么神说什么话。
就像是邪神, 祂对信徒的重视和爱护程度可是三界皆知，敢在这方面气祂的可是要做足了准备。
随便一尊神明都可以随时做好抨击邪神并被祂听到的准备, 但不一定能做好贬低邪神信徒被邪神知晓的准备。
神界的各位都清楚, 这尊神不太在乎自己的事，却对事关信徒的每一件事都极为在意。
而且邪神的“报复”手段可是最为“邪”的, 没做好心理建设的神明通常是不会没事去犯这个忌讳的。
“穷神，既然你认为他们不重要，那就没必要特地登门拜访。”潜淆本就对其冷脸相待，现在面上更是如有黑雾笼罩。
这是他心情不好的征兆，但是眼前的神明显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有些神明的境遇不好，其实是有其原因的。
就像是这尊穷神吧，就是既遭神嫌又讨人厌，这和祂的情商实则脱不开干系。
在祂神眼中，邪神已经算作是情商极低的那一类了，不过祂们也不太关注这一点，毕竟邪神在祂们眼中无论何处都是“异类”的象征。
这其实也正好合了其尊号中的“邪”字。
也许正是因为与神界格格不入，潜淆才会是被“天道”选中的邪神吧。
“嗐，我也就那么一说，”穷神转移话题道，“你看我拿来的这些，可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这尊神是穷，可祂的信徒确实个顶个的富。
本就穷苦的人会厌恶穷神，因为祂并非穷人的保护伞，而是整天哭穷卖惨的神明。
如果祂靠近了自己，那自己的财运也会被哭走的。
不过有一些富人就是喜欢“资助”这样的神明，说什么也得成为穷神的信徒。
有的人纯富贵命，供穷神供了一辈子也没有散尽家财。
而有一些人就被穷神带走了全部财运，一夜之间资产从“富”变“负”。
命格和气运还是不同的，希望大家在决定信仰之前能够认准自己的定位。
潜淆没有去看那些送上门的礼，对祂理都不理。
要请他的信徒，那就直接请人去，好像在他这里过一手就能起到什么作用似的。
那是他的信徒，又不是他的员工，不拿他工钱的人怎会由他指派？
若是要请的是神职人员也就罢了，他也可以理解，有些神明是不允许神职人员和祂神接触来往的，过问他算是合乎情理。
虽说他不讲什么神界的情理，但知道有一些神会做足了这一点，为的是不给自己的心理留负担。
他并不会去阻碍他们这样做，只是他愿不愿意回应就是另一说了。
“我都这样放下面子来求你了，”穷神见邪神不收礼，便又使了另一招，“你能不答应？”
邪神觉得这很不讲理，谁规定了被求就得答应？
他是神，但也不是有求必应的神。
“能。”潜淆从不对这种家伙多费口舌。
“欸，你别赶，我自个儿会走！”穷神被邪神的神力扫了出去，连带着一大堆“礼物”飞出了公寓楼。
这下子可算清净了。
潜淆看着地板上被食材挤压出的汁水，有些无奈。
罢了，这个时节本来就该大扫除的。
就当是体验一番人类的习俗好了。
＊
“这就是你们的祈愿吗？”邪神看着眼前的一箱易燃易爆物品，向信徒确认。
几名信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通过剪刀石头布等手段推选出了一位代表：“是、是的，邪神大人，这是我们共同的心愿。”
此地禁烟花爆竹，就算是来到了这样的郊外，也是难逃一罚的。
“既然有禁令，潜淆看着烟花包装上的文字，“你们这些烟火又是从哪儿来的？”
禁这些东西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基本每年都会出些钻空子的新招。
相适应的新令自然也是紧随其后地层出不穷，但终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特殊渠道，特殊渠道而已。”那名信徒代表笑笑，把不同寻常的路子说的像是什么正道般。
不过潜淆也不会多问这一点，毕竟他也是没走过什么正途的“邪神”。
“这样放一场烟火，阵仗不可谓不大。”他有几分犹豫，信徒的愿望许得太细了。
如果只是要放烟花，他是可以帮他们布下一个结界放的。
那样既不会对环境造成污染，又不会引起他人的察觉，实属上策。
但是这几名信徒的祈愿内容里强调过了，要直接将烟火放到天上。
天他是罩不住的，而且也不是他能去罩住的。
这样一来，就无法用结界来解决了。
“所以我们才请邪神大人您来帮我们嘛～”信徒们在其中一人的带领下展开了撒娇攻势。
神明有几分无奈，却也拿他们没办法。
“防火措施和环境净化我的确能做到，”他顿了了顿，道，“可会不会有人来抓，我就不确定了。”
人类的法律不是他可以管的，不过帮助信徒躲过一劫还是能做到。
他说这个只是希望信徒们再慎重一些，毕竟不是每一回都有神明相助。
“没事，邪神大人，我们就是想要放一回烟花，一回就可以了！”信徒们个个拍着胸脯保证，神明也就没什么好多说的了。
再施下防火和净化的术法后，潜淆示意信徒们可以点燃引线了。
“我有点儿怕……”被推出去的那名信徒摆手加摇头都阻挡不了同伴们的热情，看着手上被塞的打火机一阵心惊。
“咱们很公平公正的，你赢了猜拳，就合该你来。”一人躲得远远的，还不忘从人群后回对方一句。
神明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不解。
若是怕的话，不玩不是更好？
他不太理解人类的这种行为，只是看着那名信徒在同伴的鼓励或起哄中按下打火机，让火舌触及到了引线。
直冲云霄的焰火在蓝黑的天幕中炸开，夺目的光芒令他处像是瞬间失去了色彩。
潜淆看着在空中散开形成神像的烟花，心中一震。
“邪神大人，我们给您拜个早年！”信徒们齐声喊完之后，远处遥遥传来了警笛声。
有一名信徒动作迅速地简单收拾了一番，招呼同伴道：“不好，快撤！”
在兵荒马乱地向神明道别并承诺会按时还愿后，他们就快马加鞭地坐上车跑了。
烟花放完了，天空恢复了原本的平静，只有点点星光和弯月亮着。
由于使用了净化环境的术法，空气中也没有留下此处曾放过烟火的痕迹。
神明觉得，刚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来得快，也去得快。
就好如一阵风，刚刮来便又吹走了。
警笛声越来越近，但过不久就渐渐远去了。
这里没有什么线索，只有收拾残局的神明。
想要在这里抓个违禁燃放烟花爆竹的典型都难。
因为一般人是不会召唤神明就为放一回烟花的。
这里是郊外的山区，是最容易引发山火的地方。
潜淆清楚那些巡查的人也不易，大半夜看到个动静还要跑这么一趟，也是够累的。
有的人想要热闹的氛围，有的人想要往昔的年味。
可是还有一些人，却看到了漫山遍野恐怖的红和拥挤的医院急诊。
同样的事物，是有很多面的，只看其一而忽视其二，就是许多矛盾产生的根源。
人类是矛盾的，有些事就算是神明出面也无法解决。
不过，矛盾也无需彻底解决。
矛盾是源源不断产生的，其产生不是这件事的对错与否，而是人们不同的立场和认知。
邪神看不懂人类的想法，也无法真正融入人类的社会。
或者说，潜淆就没有觉得哪一个群体是他会去“融入”的。
他享受人类科技的便利，可他并非人类。
拥有着神明能力且履行神明职责的他，也被祂神视为异类。
他喜欢独处，也适应独处。
可是在他的位置上，很难做到完全不与任何人、神甚至是更多物种接触。
那就先保持原状吧。
在矛盾变得更加尖锐之前，还是先按照原有的模式相处好了。
今天的邪神，也独自走在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