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荇的脚踏上漓县的土地,他将白日干瘪的麻布袋压在箩筐最上边。
“进了和园,全都要守规矩,这里头之前谈生意的都是些富老爷……”
不远处的许掌柜还在不放心地叮嘱着随行的伙计们,小伙计们精疲力尽,却各个都紧绷着,唯恐哪里造了次。
醇香楼招了些靠得住的短工在江安镇打下手,随后抽调了大半人同去漓县。
凡是想要挣大钱,愿意为此过年不归家的伙计们几乎都去了,零零总总凑出来十来个厨子,还有其余二十来号人。
利益诱惑实在是太大,还有些短工也愿意去,但许掌柜一个都没带。
柳家肯让掌柜账房还有问荇搭马车,但嫌醇香楼带的人实在是太多,不愿意接上其他厨子伙计。
“我与他们同吃同住惯了,不用另派人来接我。”
问荇拒绝了柳家的一番“好意”,与伙计们一同前去,又搭牛车又徒步,足足三日才到漓县。
距离迎春宴开始还有八日。
“问公子。”
瞧见问荇,一个眼熟下人立马凑上前去,谄媚笑:“柳家已经给您备好屋,劳烦您同我去罢。”
他声音不大不小,旁边的伙计们恰好能听得清清楚楚。
问荇朝着伙计们看:“那我先去了?”
“问小哥你去吧,放心。”
伙计们没露出半点艳羡或者妒忌,有些压根不在意,有些和问荇熟的还面露同情。
下人很纳闷,可也不敢多问。
等到问荇跟着他走远,阿明长吁短叹:“可怜的问小哥。”
“怎么了?”伙计甲不解,“有好去处不是好事吗?”
他们住的屋子是八个人睡一起,到晚上又冷又挤,一群大男人呼噜声震天响。幸亏问小哥不跟着住,不然冻着他了,出岔子谁来想办法?
“傻子。”
阿明鬼鬼祟祟看了眼柳家派来接洽的下人,神叨叨地摇摇头:“不可说,你自己去想呗。”
伙计甲还是不明白。
直到柳家那群净会假笑的家伙撤走,另个跑堂才小声提醒他:“柳家看问小哥不顺眼,怕是故意让他单独住,好拿捏住他。”
“什么?”
伙计甲顿感不妙:“那岂不是没人帮着,他会过得很惨!”
他满脑子都是一群柳家下人奚落问荇,问荇因为死了媳妇,只能低头受委屈的模样。
岂有此理。
他顿时觉得手里的饼都不香了。
……
“问公子,今日的午膳可还好?”
和园接待贵客的卧房里,下人们恭恭敬敬退得离问荇三步远,手里举着托盘,就等收走碗筷好赶紧离开。
今日的午膳是翡翠珍珠肉圆白玉汤和茄盖肉,还有碗珍珠米、虾油、葱花和鸡卵炒的炒饭。
问荇点点头,眨了眨眼,受宠若惊道:“很好,多谢了。”
两个下人打了个寒噤:“您,您太客气了。”
“还有件事。”问荇诚挚又小心翼翼地看向下人,“我不知能不能说。”
“外头那些是我兄弟,我希望他们也能吃好些。”
“只要问公子吩咐,那自然可以!”
柳家下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终于熬到问荇慢悠悠吃完饭,他们飞快地收拾好桌子,匆匆行礼后头也不回离开。
两人狼狈得差点连门都忘了带,还是问荇好心提醒他们:“劳烦关个门。”
“是,是。”
下人们冷汗涔涔。
走出去段路,高个的阴着脸埋怨矮个的:“你怎么忘了关门,要是惹着他,可有你好受的。”
“你不也害怕得要命,把这事都给忘了,”
矮个的回过神来,犹犹豫豫道:“其实我觉得问公子人挺好,怎么就……”
长得好看,性子也好,怎么就被传得如同妖魔鬼怪。
“你懂什么?”
高个的咬着牙:“和善有屁用,之前对付他的没一个好下场,都要倒大霉。”
“保不齐他命就是这般,寻常人惹不得,惹了就要遭报应。”
“这倒也是。”
说起神神鬼鬼,矮个脸色青青白白:“你说会不会是大少爷在……”
据说这种冲喜的赘婿或者新嫁娘,可能会引得死人不愿去投胎,缠着他们一辈子。
“别说了!”
高个狠狠冲他影子碎了两口:“不管咱的事,咱们老老实实送饭就行。”
身处和园,柳家暂时没有禁问荇的足,他得以披上厚重到足以遮住脸和身形的衣裳,在和园里四处走动。
伙计们已经开始挂灯笼铺毯子,问荇时不时停下来帮些忙,一下午的时间转瞬即逝。
和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处是没顶的地方视野开阔,有顶的地方也不少,的确很适合摆筵席,也没什么能藏住的秘密。
柳家这些年经常在和园里招待外宾,谈的都是大生意,据说和园就和有神明庇佑似得,但凡在此处谈生意十拿九稳,是块庇佑柳家的福地。
这事已经不算秘密,他们来时听漓县的百姓都会谈起。
其他地方都很正常,只有一处,问荇觉得奇怪。
往里走,园林里头有处偏僻楼阁圈出个小院来。小院里有口井,被堵得严丝合缝。
井可以聚财的,许多人家都会在院子里修井。
可井上边有个把井口遮盖严实的石井锁,瞧着已经有些年头。
井锁可不是常见之物,经常是有人投了井,或者井不干净,才会选择修井锁。
但这些都是他听柳连鹊说的,柳连鹊也是从书上看的,究竟井锁有没有这种功效,尚不可知。
他多留了个心眼,晚上同来送晚膳的下人们再问了些和园的事。
“和园是好地方,十多年前建的,建好后柳家财运就没停过,但是具体为什么,我们也不清楚,应当就是地方好。”
下人们说的和百姓谈的八九不离十,只是下人们说话磕磕绊绊,好似担心被问荇抓住话柄。
问够和园,问荇有意无意提了要回柳家。
“我想去柳家见见柳夫人,许久未见她,牵挂她的身体。”
下人们神色顿时凝滞,用眼可见紧张起来:“这……我们替您去问问夫人,若是她觉得有必要,再带您去。”
“夫人她身子其实硬朗着,劳烦问公子关心了。”
那就是不让去。
柳家执意要把他留在和园,是柳家里出了事,还是柳家在布局?
问荇敛眸,不动声色道:“麻烦了。”
大户人家用晚膳时间早,问荇吃完饭,进宝他们还不能出来。
问荇先来到掌柜和伙计们休息的屋檐下。
“我们今儿饭居然还不错,肯定是多亏了问小哥。”阿明喜笑颜开,丝毫不在意被凛冽寒风冻红的脸和鼻尖。
他也去过其他大户人家,哪会给来帮忙的厨子伙计吃这么好。而且他们中午还吃素,晚上又吃肉又吃蛋,肯定是问荇帮忙了。
“你们放宽心,吃好些才有精力干活。”
“我们其实挺宽心,只是难为问小哥了。”
阿明同情地看向问荇,关切道:”他们没把你怎样吧?
“没,好吃好喝,还给住带暖炉的屋子。”
“嗐,你可要小心。”阿明严肃,“他们肯定要欺负你的!”
“哦?那你说会怎么欺负。”问荇失笑。
“你是该小心些,这些下人精明着。”
许曲江幽幽站在伙计们身后:“怕是会挑拣你的一举一动,报给柳夫人,让她责罚你。”
“这是有可能,但只是报给柳夫人,未免也太轻了些。”
“还有还有。”
阿明神神秘秘道:“保不准会对你下手,半夜把你蒙在被子里打一顿!”
“柳家应当还想要颜面,干不出这种血腥事。”
真要杀他也得等迎春宴过去。
阿明语塞:“那,那还可能往你屋里塞哥儿!”
问荇无语凝噎:“为什么要塞哥儿?”
“你别不信,我可听说过有些坏心思的,就这么欺负赘婿坏人清白。”阿明振振有词,“你也没娘家保护,万一让迷药药倒,早上醒来床上多个哭哭啼啼的漂亮哥儿,哪里说理去?”
问荇深吸了一口气:“那我晚上把窗户封死,不点安神香睁着眼睡,你看行吗?”
“这样倒是安稳。”
阿明这才放宽心。
眼瞧着话题都要歪到西天去,许掌柜临时被账房喊走也没法过来制止,问荇赶紧借口犯困折回屋里去。
“问小哥,晚上千万别睡死————”
问荇提着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柳家的地盘睡死,他怕是嫌自己命长。
孑然一身走到青石板铺的路上,耳边呼啸的冷风渐渐变小。
和园里头的路比柳家好找得多,他走了几步,愈发觉得怪异。
为何前头是楼阁,他记得不应当是处庭院么?
身上一个鬼也没带,问荇攥紧手里的灯,又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
腰间的香囊微微抖动了下,发出极淡的光,但被灯笼纸衣的红光遮掩得彻底。
问荇再贴着墙往前走,还是只能看到楼阁和楼阁边上,院子正中间的井。
他遇着鬼打墙了。
晚上看不清,但问荇白天路过过这儿,很清楚地记得那井上扣着沉重的井锁。
再接着乱窜只是消耗体力,他利落放弃直着往前走,而是朝着井边走去。
怀中能察觉的祟气符咒开始轻微地响动,依照之前的经验,他这次遇着的鬼很弱,恐怕最多是个执念。
问荇下意识要攥紧腰间的香囊,却在指尖碰到香囊的一瞬僵住了。
香囊在发烫,热意刺激着问荇的肌肤。
“你是何人,怎会在此处?”
稚嫩的声音突兀响起。
问荇猛地抬起头,瞳孔微缩。
一个俊朗的青衣少年坐在井沿,正在戒备地打量着他,但言语间并无恶意。
他下半身是半透明的,脚压根就没有,说话间也无邪祟和小鬼该有的阴森与压迫,看起来就是缕普通的残念。
问荇提着灯,站在少年几步外的地方。
少年发觉他没有恶意,也略微收敛起了敌意。
“请您快些离去。”
少年瞧着也就十一二岁,板着脸说话却有模有样。
他发现眼前好看的男人露出复杂的神色。只是男人手里的灯太刺眼,刺眼得让他浑身不适,难以解读这副表情究竟是何意。
哐当。
问荇将灯利落扔在了地上,四周重新归于黑暗。
“你不认得我?”
穿过夜色,少年终于看清楚了问荇的模样,不知为何,他心中堵得慌:“我对公子并无印象。”
问荇注意到自始至终,少年都没离开井边。
他往前走了几步,瞧见残念骤然警惕,眉心红痣都隐隐发光,才停止脚。
“连鹊。”他同少年的目光对视,企图看到少年眼中一丝突然多出来的情绪。
可惜没有。
“连鹊……是何人?”
残念露出茫然模样,实话实说道。
“我不认识公子,也不认识柳连鹊。”
“那你叫什么名字?”问荇心中讶异。
“我不知。”
残念低下头,拒绝再向问荇透露消息,任凭他怎么问,都固执地咬牙不松口。
腰间香囊响动愈发剧烈,连带着铃铛清脆作响,问荇往后退了几步,香囊才渐渐安静下来。
“不说也行,那我明日来找你。”
如果还能寻到此处的话。
少年呆愣,他完全没想到问荇会这么做。
学到骨子里的礼教让他克制住面上表情,也克制住询问眼前男人的欲望。
他犹豫了下,抬手泛出点点荧光。
破损的灯具无法被修补,但里头的蜡烛居然泛起青色的光,忽明忽灭,随时都会彻底消失。
问荇捡起灯笼:“多谢了。”
残念垂下手,顾左右言他。
“往后别来了。”
问荇想继续说些什么,但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模糊,灯笼里微弱的鬼火也骤然熄灭。
“大人,大人!!!”
进宝焦急地凑上来:“你还好吧?”
问荇无神散大的瞳孔慢慢汇聚,进宝才松了口气。
“大人你可吓死我,你刚刚鬼打墙了。”
他醒来后发现问荇不在,其他小鬼也暂时出不来,就自作主张溜出来玩。
结果就看到犄角旮旯里问荇傻站着把灯都摔了,凑近发现居然有鬼在作祟。
柳家就是邪门!
他叽叽喳喳:“还好我会破鬼打墙,对面那鬼好像也不厉害,已经跑了……大人?”
问荇脸上带笑看着他,可眼中没有笑意。
“大人……”
进宝小心翼翼。
“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事。”
“你破鬼打墙的时候,有没有伤着那个致使我鬼打墙的残念?”
“没有。”进宝练练摇头,“他貌似也没啥恶意,而且给我种很熟悉的感觉,所以我就没动他。”
他总觉得随便动了,会出些不太好的事。
“如果大人需要,我马上对付他!”
进宝指着旁边的井锁:“他肯定就在里头待着,我能钻进去。”
“别动他。”
问荇心里石头重重落地:“你这几日不用干别的事,只需要保护好他。”
“什么?”进宝摸不着头脑。
大人这是认识了什么想要压榨的新鬼吗?
可这的确就只是个从鬼身上剥出来的残念,和当时的胡厨子没区别,残念永远只弱不强,随便剥削会散掉的。
可问荇脸色差得可怕,他也不好再多问,快步走到井沿,一屁股就想坐上去。
“你坐另一边。”
柳连鹊的残念刚刚就是坐在这位置,万一他只能在固定的地方出现就糟了。
“哦哦。”
进宝更晕了,但还是乖乖听问荇的话。
今天问大人好奇怪。
弄不清被封住的井怎么会和柳连鹊扯上关系,问荇提上灯带着其他姗姗来迟的鬼,又把和园上上下下查了遍。
可惜仍无所获。
“小问,你先回去歇息。”郑旺提议,“这片地除去井边,其他地方都没鬼的气息。”
线索依旧得依靠那口井,和不认识问荇,也不信任问荇的少年柳连鹊。
井锁是故意为之的,这缕残念应当也是故意为之,他被人困在了此处。
问荇再路过井边,腰间的香囊已不会再发生异动,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我们先回去。”
再查下去,恐怕要引起留宿和园的柳家家仆怀疑了。
进宝自告奋勇继续守着井,其他小鬼都钻进了口袋里。
问荇关紧门窗,躺在床上假寐恢复体力,今晚遇着这么多事,他本来该无比清醒,可眼皮却越来越重。
……
“问荇。”
他猛地睁开眼。
柳连鹊又喜又忧看着他:“许久未见。”
“夫郎怎知许久未见?”
“你瞧着又瘦了。”柳连鹊轻叹。
“连鹊。”问荇突然道。
“我在。”柳连鹊应声,茶色的瞳温柔。
是认得他的柳连鹊。
问荇唇角微勾,身体轻轻朝着身旁的柳连鹊倒去。
他突然靠在柳连鹊肩上,把柳连鹊吓了一跳,僵肩膀担忧问道:“是遇着事了吗?”
“没遇着。”
问荇脸埋在他肩头,声音闷闷的:“许久未见,很想你。”
“我也想你。”
柳连鹊轻声道:“真担心哪次再见着你,你瘦得只剩下骨头架子。”
其实问荇这几天好吃好喝压根没瘦,可他还是顺杆子道:“在柳家待着,真是又累又饿。”
“你是去跟着办迎春宴?”
“是,现在住在和园里,他们居然都要管着我。”问荇委屈道,“柳家管我也就算了,今天走路还鬼打墙。”
“鬼打墙?”
“是,那把我困住的鬼还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瞧着就十岁出头,可他说他不认得我。”
绕是柳连鹊,听到问荇的控诉都愣了下。
他压根出不去,怎么会让问荇鬼打墙?
“夫郎,你会不认得我吗?”
“我不会忘了你。”柳连鹊下意识答。
“我知道。”问荇这才老老实实直起身,“可他岁数小,只是魂魄分离的残念。”
若是这残念被分离时柳连鹊压根不知道问荇,那残念自然也不会认识问荇。
“连鹊,你十岁上下时候在和园遇着过什么事吗?”问荇正色。
柳连鹊仔细想了想:“没遇着大事。”
“但十一岁时生过场病,那时候和园刚落成,我娘带我来和园养过一阵身子。”
“和园之前有上井锁的井吗?”
“没有。”柳连鹊笃定,“当时我把和园转遍了,从没见过哪里带着井锁。”
柳连鹊的记性不会出错,那井锁就是往后才有的。
“我听说和园福运很好,很适合谈生意,是真的还是假的?”
“确有其事。”
柳连鹊沉吟片刻:“我之前不信风水之说,但现在一想,和园这些年给柳家带了许多大生意。”
有些不好谈的生意在和园谈下了,好谈的谈得更好,有些合作的商人一进和园,态度立刻就不一样了。
就连漓县百姓都知道和园这地方很神。
听他的一番话,问荇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柳连鹊看他模样,也猜到些问荇心里所想。
“你觉得和园能有当下的成果,和我留在和园的残念有关?”
“极有可能。”
问荇微微蹙眉:“连鹊,你娘是个很精明能干的人,若是没让她提前得到好处或者保障,她不会直接拿你的性命犯险。”
“你说得对。”真相近乎确凿,柳连鹊已没了之前那么大的反应,但提起还是心中刺痛。
若是事先有人让她尝到了甜头,她就更可能放手拿活人的命来干些养生魂的事。
和园就是这个引诱她放下戒心的甜头。
多简单,只需要把一缕残念封在井里,对柳连鹊身子略微有影响,就能保和园里头的运势顺风顺水,给柳家带来财源滚滚,让柳夫人坐稳当下的位置。
对柳夫人来说,何乐不为呢?
柳连鹊不愿再往下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气氛又沉闷下去。
问荇轻轻拽了拽柳连鹊衣角,软下声:“不说这些,反正过几日迎春宴上,总能查到些事的。”
柳连鹊脸色稍霁:“若是还想知道什么柳家事,尽管问我就好。”
“你在漓县先当心自己安危,幸亏今日鬼打墙没出事。”
“不光没出乱子,我猜就是残念吸引香囊,才让你能出来,我们应当还得谢谢小连鹊。”问荇笑。
哪怕他只是柳连鹊的一缕残念。
许这又是柳家的什么局,或者单纯是香囊上柳连鹊的魂魄吸引了小连鹊,但这不算是一次糟糕的相遇。
“说起来,你是如何破开鬼打墙的?”
“哦,他放我走了,临走前还替我修好了灯。”
柳连鹊心下怀疑。
他年少时性子老成,但对生人极其戒备,应当不会轻易信任别人。
更不会干替来路不明的人修灯笼的事。
问荇看出来他的疑惑,眼中含笑:“因为我和他说我是你相公。”
“要是不修好灯笼让我走,他往后就没相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柳:给你修了灯笼,你快走。
小问:还会再来的!
小柳:……下次不修了。
小柳眼里问荇还是个奇怪但不坏的怪哥哥。